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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这一刀

    更鼓梆子已经敲过二更,水榭残羹冷酒,人去榭空。

    雨,淅淅沥沥的飘下来,越下越大,满地皆是被打落的蔷薇花瓣,花香混合着湿润的水气,沉重地往人衣上跌撞。

    李锦夜反剪了双手,静静立于窗前,隔着朱窗,他看到玉渊收起雨具,身后的江锋手里拎着食盒。

    玉渊走到他身边,“特意让小厨房给你煮了一些山药粥,弄了些小菜,晚上什么都没吃,用点吧。”

    李锦夜侧首看她,摇头:“没什么胃口,你用点,我陪着。”

    “你没胃口,我也没有,你陪我吃,我才吃。”

    李锦夜心疼地看着她,不得己,只能点点头。

    两人坐到榻前,佣人奉上粥,玉渊用了两口,抬头见李锦夜额边有汗,掏出帕子去替他擦。

    像有一把火烧着她,玉渊被这体温惊醒,他在发烧--

    她赶紧扔了调羹,将手指扣到他腕间,“你病了?”

    “不妨事!”他笑。

    怎么会不妨事?

    这人自打在南越拔过毒后,身子痊愈,还从来没有头痛脑热过,刚刚还好好的呢!

    玉渊急了,凝神再诊,却没诊出什么,只冲外间喊道:“去把张太医叫来!”

    “回小姐,张太医留在驿馆,还没回来。”

    “哎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玉渊忙把李锦夜扶上床,解开他衣服上的扣子,“从脉相看没什么,不敢随便用药,我先让人去抓副最温的药来,喝了发发汗,把热先退了。”

    “别忙!”

    李锦夜拉住她的手:“我这是急火攻心,睡一夜就好,你去书房帮我和长衫,三爷他们打个招呼,也别瞒着,该说的说,然后早点回来陪我。”

    “我不去。”

    “阿渊?”李锦夜看着她,“我不露面,他们怕会等一夜。”

    “你啊--”

    玉渊似嗔似怨,落在他耳中,反像是撒娇,李锦夜听脚步声走远,慢慢闭上了眼睛。

    阿妈,阿妈--

    他在心中默念。

    这个称呼,还是在去了蒲类以后学会的,在深宫里,他有时唤母亲,有时候唤娘娘。

    一个三岁的孩子,又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妈的面孔早已模糊,只是记得,她总是穿一身红色的衣服,像团火似的,所到之处,能把人灼烧,连唤他的乳名都仿佛夹了一团火--小阿夜。

    李锦夜慢慢睁开眼睛,水雾漫了上来。

    其实阿妈的死,早在他的心上,这些年极力克制着,将那一团怀疑压在心间,不是不敢去碰,而是没有能力去碰。

    如今这团怀疑明明白白的摆在台面上,不管这背后的人是什么目的,李锦夜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视而不见了。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

    玉渊走进书房,将事情一一向那四人道来。

    末了,她说:“王爷发烧了,是急出来的,杀母之仇这会揭出来,必会让他摧肝断肠的悲痛,这事一日两日过不去,你们都是他的人,帮我好生劝着些。”

    苏长衫突然一言不发的站起来,眼角的余光看了那人一眼,“我先回趟府,明日再来看他。”

    “等下!”

    玉渊唤住他:“我送送你。”

    苏长衫:“外头雨大,别送了!”

    “没事,有三叔帮我打着伞呢?”玉渊扭头:“三叔,劳驾了。”

    谢奕为凛然一惊,慢慢点了下头,走到外间撑起伞,将玉渊纳入自己伞下。

    苏长衫独撑一把,整张脸隐在伞下,看不清神色,“高玉渊,有话,你就直说吧!”

    玉渊莞尔:“世子爷果然聪明,正是想求你一件事儿。”

    “请讲!”

    “当年之事,王爷和世子爷都还小,但国公爷已经在四九城里赫赫显贵,我想请世子爷回去打听打听。”

    苏长衫心底暗暗惊骇,心道:自己匆匆忙忙走,也是这个意思,她竟与我想一处去了。

    “行。”

    “如此,我就不送世子爷了,王爷还在等我回去,就劳三叔送你到二门外吧。”

    谢奕为呆愣半晌,才从齿缝里答了一声。

    玉渊心念李锦夜,并未听出这话里的不情不愿,等江锋的伞移上来时,她轻巧的挪到另一处伞下,离去。

    这时,苏长衫才发现,谢奕为的半边身子都已打湿。

    他不动声色的挪开眼睛,等玉渊走过了,方才冷冷道:“回去换身衣裳,不必送了。”

    谢奕为一惊,低头……再抬头时,那抹身影早已融在了夜雨中。

    ……

    福王府。

    两个衣着单薄的女子跪在竹榻前,一个扇扇子,一个用小榔头敲着核桃,敲出一个,剥干净了送到李锦轩嘴边。

    “王爷?”

    “进来。”

    来人走到福王跟前,“回王爷,安亲王府宴请,阿古丽公主没有出席,半个时辰后,安亲王妃先入驿站,随后,王爷和张太医从后门而入。”

    “很好!”

    福王挥挥手,两个婢女颇有眼色的离开:“把我们的人撤下来,事情到此结束,看好戏就行了。”

    “是!”

    来人退下,福王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一幕雨帘,笑的得意。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却足以在李锦夜和蒲类公主心上插一刀,这一刀,插得好啊,怨毒刻骨,他就不相信这两人能沉住气。

    ……

    玉渊走到院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住脚步,“张太医回来了?”

    “还没有。”

    “江锋,你亲自往驿站去一趟,把张太医请回来,这个节骨眼上,别让他闹出事来。”

    “是!”

    玉渊回到房中,李锦夜已经睡熟了,只为她留了一盏灯在房里,即便满腹话要说,此刻也是说不成了的。

    她上前摸了摸他颈下,层层重汗,早已经湿透衣领。

    她命人亲自端了热水来,用热毛巾一点点擦,若平常,李锦夜早就惊醒过来,但今夜,他只喃喃的唤了声“阿妈”,翻了身又睡过去。

    这时,阿宝悄无声息的掀帘进来,“小姐,江管家回来了,他说张太医今日就在驿馆住下了。”

    玉渊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师傅啊师傅,你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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