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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雨声密密麻麻落在屋檐上,凉风从窗牖缝隙中透进来,轻掀起窗幔一角。

    裴元淮慢声问道:“皇室子弟最重女子名节,萧姐姐想嫁魏王,真的不怕他发现吗?”

    他说话速度很慢,就像是在给人施加压力,旁人不清楚,但萧穗知道他不是故意吊人胃口,只是说急了,他会结巴。

    她当初教裴元淮学说话,就花了整整三年。

    萧穗跪坐在蒲团上,手边是婢女刚端上来的温热饭菜,她美眸抬起,道:“太子殿下应该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倒有些印象,”裴元淮微弯腰撑住方桌,也不纠正她还叫他太子,深黑的眼眸和她对视道,“记得那时魏王在门外探望萧姐姐,差点推门而入,萧姐姐咬破了我肩膀才忍住没出声,他走之后,萧姐姐轻含去我肩上血迹,让我瞒下那天的事,不知是不是这件事。”

    身后的紫檀木漆纱灯精致豪贵,张昭仪受宠,殿内样样都是好东西,对萧穗来说倒不是稀奇物,她合起手中书,对他所说的那些秽语置若罔闻,只淡道:“从前种种是我的错,若是你想问有关魏王的事,那你大可不必从我入手,我不可能说。”

    他能登上帝位是他的本事,她被他蠢笨模样骗过,是她自己识人不清。

    魏王那边绝不会让他好过,萧穗是魏王一派,自不会转头来支持他。

    “看来萧姐姐是一心想嫁魏王,”裴元淮站起身来,手背在身后,“只不过他会不会娶一个不贞女子,便全要看萧姐姐自己造化。”

    她慢慢开口道:“你要什么?”

    他们的事如果宣扬出去,丢的不仅是她自己的脸面,萧家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议论,萧穗想嫁魏王是为了萧家,不可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宽敞大殿内只有他们两个,裴元淮什么也没说,他宽肩窄腰,身形挺拔如山间松,玄衣绣精致云纹,幽深瞳孔仿如夜间黑幕遮住全身的锋芒,一眼便知绝非池中之物。

    萧穗顿了一会儿,只低声道:“我不曾对不起你,你何必要为难于我?”

    他一句话不说,便是要她自己做到他满意。

    “我也不曾对萧姐姐说过什么,你何必胡乱猜测冤枉我?”他谦逊道。

    她淡声说:“其他的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昨晚上的荒唐,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萧穗不想因为他放弃多年设计。

    “昨晚有什么荒唐?”裴元淮慢吞吞问,“望萧姐姐告知一二。”

    透进屋内的光亮映出他俊朗面孔,萧穗慢慢站起身来,她纤腰如枝上细柳,窈窕有身段,却是径直给了他一巴掌。

    “你与魏王殿下比,天差地别。”

    她性子一贯温和,除了遇到对魏王有害的事,裴元淮微偏着头,他抬手慢慢握住她纤细手腕,视线看向她胸口红印,颔首道:“萧姐姐说得是。”

    ……

    萧穗的那一巴掌,裴元淮以另外一种方式还给了她,即便是她,也只能再次咬牙忍下。

    等萧穗从皇宫出来时,已经过去两天。

    她坐在马车上,纤白手指慢慢撩开罗幔,朝外看了一眼,道路两旁商贩一同往常,似乎没受半点宫中皇帝驾崩的影响。

    那封指桑骂槐的信那天晚上就被裴元淮收了起来,他没什么表现,萧穗也不想和他多说。

    宫中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把戏她都清楚,萧穗的把柄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即便是杀了他,也不能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的秘密。

    或许当年留他在身边就是错的,他本就有自己喜欢的人,她不该因为一时的私心多有掺和。

    萧穗还没下马车,管家便连忙来禀报,说有一堆官员挤在待客的书房里等着见她。

    这几天出入皇宫的,除了现如今小皇帝手底下的亲信外,也就只有她。

    萧穗和裴元淮间的那层关系是无人知道的秘密,旁人眼里他们关系是不错,但真往深了想,只会觉得她是为了魏王接触这位没用太子。

    魏王身边的萧姑娘人脉极广,为了魏王痴心一片,人尽皆知。

    她今天从皇宫出来,还有人觉得是裴元淮不顾念旧情,为了登基顺利囚禁于她。

    天色仍旧阴沉,秋风卷起地上落叶。

    “萧姑娘,这是怎么回事?陛下怎么突然得重病驾崩?真是外面传的那样?”

    “小太子生性愚钝,怎么可能做到今天这步?萧姑娘查出来了吗?”

    “魏王何时回京?可曾派人回京传个消息?”

    萧穗才刚踏进书房,便有几个人匆匆迎上来七嘴八舌,她只是微微抬手,止住他们的话语,开口道:“先帝因张昭仪染上重病,任何人不得对外宣扬此事,新帝刚上任,诸事繁多,在魏王回来之前,不可给魏王殿下惹上麻烦。”

    萧家见客的书房干净宽敞,来了这么多人也不显挤,两座铜人阅书像立在坐上案桌两旁,几个官员的案桌前都摆了香茶,有几个在私下议论,犹豫之色显在脸上。

    “可萧姑娘……”

    “萧某知道诸位大人的想法,但其余杂事一概等魏王殿下回来再说,”萧穗沉着而冷静,美目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也望诸位近日多加收敛,树大招风,若是牵连到魏王殿下,休怪萧某不念情面。”

    她面颊白净,一双眼睛尤生得漂亮,安安静静看人时会有种笑意,但淡声说话时,却又颇具威严感。

    厅内官员一时噤声,萧穗厉害的是得魏王信任,和魏王脾性相合,又曾舍命为他挡过刀剑,说出来的话便代表魏王想法,不会作假,今天这般严厉,恐怕是在宫中受尽了冷眼。

    有人胆大问一句:“萧姑娘,难道我们真要放任那个黄毛小儿不管?倒不如以魏王之名,让刑部详查陛下驾崩当天……”

    “苏长史,”萧穗打断他的话,“刚才的话如果被外人听见,传到新帝耳中,他一声令下,便是诛九族的大事,到时任何一个敢为你说话的人,都是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苏长史不敢再多言,萧穗摇头道:“诸位大人不用担心,先请回吧,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差人快马加鞭通知魏王。”

    萧穗让小厮送客,转身时的平静模样却让人隐隐约约察觉到她的怒气,也没人敢追上去。

    纷纷落叶飘进九曲回廊中,角门处爬着藤蔓,婢女跟在萧穗身后,见身后没人,才小心翼翼道:“姑娘,翰林院秦编修也来了,他说要亲手给您一件东西,李管家就把他请到了偏厅。”

    萧穗脚步一顿,秦编修名秦鲤,今年二十六,家境贫寒,在今年三月份殿试摘下前三甲的探花,是个俊俏青年,入翰林院正七品编修,在皇宫负责历代古籍的修纂。

    魏王十分看好他,说他日后熬出头,绝对有番成就,但萧穗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同他接触过一次,不喜欢他疑神疑鬼的性子,和他没有多少交集。

    “他何时来的?”萧穗轻拢住披风,“有说是什么东西吗?”

    她在朝堂之事上多有严厉,但只要不触及魏王,萧大小姐对待旁人旁事却素是温和,服侍她的婢女都觉得自家姑娘纯善如天山雪莲,无人比得上。

    婢女摇头,萧穗蹙眉,又转去了偏厅。

    厅阁中檀色幔帐被挂起,案桌一侧坐着个青年,样貌清俊,浅绿鹭鸶官服肃正。

    他见到萧穗过来,起身拱手朝她行礼,萧穗摇头扶住他,让他坐回去道:“事有缓急,秦大人若是为魏王而来,不必拘束。”

    秦鲤往她身后看一眼,萧穗心领神会,让婢女先退了下去,她道:“上次进宫私下前去昭仪殿查探先帝驾崩证据,没想到被新帝的人拦个正着,关押几天,害府中管家去求舅舅在新帝面前提一句,让新帝不得不放我回来,秦大人这次有什么东西要亲手交给我?”

    如果她不提前把自己为什么待在皇宫说清楚,秦鲤定会先一步问把原因问得底朝天,她当年跟魏王一起接触他时便觉此人日后一定是个麻烦。

    秦鲤视线沉稳,他手伸向宽袖,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的信,低声道:“新帝初登基,下令为保先帝名声严禁任何人私查宫中事务,下官认识一个敬事房的小太监,冒险请他誊抄一份先帝上个月的起居注,魏王回京前尚有些时日,顾请萧姑娘代为保管,届时呈交魏王殿下。”

    御林军统领是裴元淮的人,这一点谁都没有预料到,现在想查宫中发生过的事难如登天,即使是萧穗都被囚了两日,其他暴|露的探子,生死未卜。

    萧穗慢慢接过信件,打开看了一眼,抬头同他说:“秦大人有心了,我会交给魏王殿下。”

    她眼眸如黑夜星般漂亮,靠近了看,只会越发让人觉得精致。

    “劳累萧姑娘,”秦鲤顿了顿,似乎还有话要说,“下官斗胆想问一声,萧姑娘和新帝是旧识,见到新帝时,他同姑娘说了些什么?”

    萧穗心咯噔一下,裴元淮和她还没入京时就认识,她也没刻意瞒过这件事,秦鲤本就是谨慎多疑的性子,抓住点不对劲便会咬住不放。

    她卷长睫毛微颤,薄唇抿成一条长直的线,微愤道:“我与他又有什么可说?他平日装得蠢笨,连我也被他骗了过去,现在想起他那张脸心中就气恼至极,只觉自己轻信他人,无脸再见魏王殿下和其他臣子。”

    若是没新帝突然驾崩这一遭,帝位只可能是魏王的,她又是魏王喜欢的女子,魏王登基于她和萧家大有裨益,她没理由去帮当初弱势的太子。

    秦鲤慢慢收起疑心,只是拱手道:“魏王殿下信任萧姑娘,下官只是怕有风言风语,故多嘴一问,望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萧穗眉眼淡淡,他确实有几分眼力,但无论她和裴元淮说了什么,她终归都只是魏王这一派,她不会再转去向着裴元淮。

    至于和裴元淮的隐秘事,瞒下来便无大碍。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只喜欢女主,这本也是男配众多都喜欢女主的玛丽苏剧情,架空历史,勿要考据,感觉好久没写文了,复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