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春

袖里春 > 第 9 章

第 9 章

    一轮弯月隐入厚重云层,秦鲤告辞就要离去,萧穗突然叫住了他。

    他身形挺直,手背在身后,以为她还有什么事要吩咐他。

    但萧穗只是起身,慢慢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道:“有的事我不方便出面,若是魏王殿下回来了,记得告诉他,多穿几件衣服,这天太凉了。”

    她长发垂在身前,穿得也不多,略有单薄的衣物将窈窕身形勾勒起来,言辞中却全是为魏王着想的柔情,秦鲤微顿了好一会儿,拱手开口道:“萧姑娘的意思我懂,下官若有这个机会,必定帮忙转告。”

    侍卫提着灯笼照路,恭敬将秦鲤送出去,冷风吹得人头疼,萧穗静静站在书房门口看他离开的背影,知道今天的事算是过去了。

    萧穗是魏王心腹,魏王如果回京,先见的肯定是她,谈不上要他转告。现在她说出那番话,便代表在魏王回京的时候,萧穗见不得他,换而言之,他极可能会提早回京,甚至可能找上秦鲤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

    秦鲤脑子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高大的树木在深夜显得有些可怖,曲折回廊上挂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她回了自己屋子,纤纤玉指有些冰凉。

    阿碧在门口等她,搀到她手时就颤了下,连忙道:“明日奴婢便让下人把暖阁烧起来,姑娘这手都要结冰了。”

    屋内燃灯通明,轻纱幔帐垂下来,被风吹起一个角,萧穗顿了顿道:“这两天是有点冷,明天早上请赵大夫过来替我诊诊脉。”

    阿碧应声,扶她进里屋道:“热水已经备好了,姑娘要沐浴吗?”

    萧穗微微颔首,她手轻轻覆住怀里的香囊。

    魏王不是毛头小子,整个大晋之中,他是先帝在世前最为忌惮的皇子,处事果断,平日惯爱与人调笑,但该威严的时候,绝不会让人有半分松懈,能时刻在他身边的萧穗,自然最得他信任。

    裴元淮能在他手底下登上皇位,在萧穗眼中除了恼怒之外,还有几分便是震惊于这人的胆子,他性子温吞,如何斗得过老谋深算的魏王?

    更何况他只要安安分分,即便她已经和他断了关系,她也可以保他做个一世无忧的闲王,如今他趁乱登基,要坐稳皇位,谈何容易?

    萧穗抬手轻揉额头,坐在琉璃镜前由婢女为她梳洗,她已经不愿再在裴元淮身上浪费再多的感情,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打扰到林叔一家,往事种种皆已过,不该管的不要掺和,自己该做的,只是撑起萧家。

    第二天大清早,天色微微转好,阳光照在地上,有些暖洋洋,赵大夫拎着药箱来了一趟,给萧穗开了个新药方子后,没待多久,又背着药箱离开,比起来之前,他多拿走了个香囊和木匣。

    ……

    萧穗的身子比以前要好上许多,至少证明裴元淮趁她昏睡喂给她的,不是什么夺命毒|药。

    在魏王要回来这一天,萧穗像往常一样待在府中,甚至让人把她二叔家的幼子带到了跟前。

    庭院两边盆栽菊花绿牡丹,色如精致碧玉,婢女端着紫檀木托盆进来偏厅小书房,屋内浅色幔帐轻轻垂下,遮住视线。

    婢女跪在地上,将糕点放在案桌上,对倚在美人榻上的女子道:“姑娘,小少爷到了。”

    萧穗头也没抬,纤白玉指轻翻一本治水经略,只道:“带他过来。”

    她腰后垫枕头,身段曲线丰|润,萧穗父亲有两个庶出的弟弟,皆是唯唯诺诺,不如其他萧氏族人,他们肩上挑不起重担子,只能在朝中做个五品小官,但她二叔的小儿子却是聪慧,小小年纪就通读四经八略,萧穗有意培养,常召他来主府。

    镇南侯遇刺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一时之间谣言四起。吏部尚书才被抄家,这镇南侯又出这种事,由不得底下人多猜。他身居要职,事情一下便直接到了刑部尚书手上。

    萧穗特地派去侍卫告诉镇南侯夫人,无论谁去找镇南侯,都要咬死侯爷病情已无大碍,但只要刑部尚书一个人在时,要如实和他说明情况,并让他保守住秘密。

    祁王和刑部尚书不见得会蹚镇南侯这趟浑水,但若是为了自保,那就必须上心得多。

    先帝不理朝政,底下官员称得上干净的,没有几个,新帝在朝中护姜相一党,排除异类,吏部尚书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例子,人人自危,燕王和祁王那边已经有不少官员暗中接触过姜相。

    但刑部尚书是祁王的岳父,想脱了干系,是不可能的事,现在连镇南侯都没挨过,他心中必定惊恐万分。

    如果京中没有一个萧穗坐镇,魏王手底下的其他人或许也坐不住。

    裴元淮的登基名正言顺,如果没有犯下大错,谁也不会敢在明面上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萧穗便是要刑部尚书查出他谋害忠臣的证据。

    比起其他人,萧穗在府中倒是清闲得多,阿碧领着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过来,隔着幔帐行礼道:“姑娘,二奶奶说小少爷今天晚上还有晚课,只能待一个时辰。”

    那个小男孩说:“母亲是怕真儿调皮耍闹得罪了大姐姐,晚课所学的里仁之篇真儿都背熟了。”

    他叫萧仁真,不像他父亲见人便露怯,含糊半晌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这孩子自幼便口齿伶俐。

    萧穗微微抬起眸,把手里的经略放在一旁案桌,让阿碧退下去,道:“你母亲多虑,骑射学得如何?”

    萧仁真骑射一向不好,如实说:“教真儿的师父说真儿学得很快,但尚有很大的余地,不如元淮哥哥。”

    萧穗一顿,倒差点忘了裴元淮曾经教过他,萧家人大多都不擅武,倒是她身边裴元淮有天赋。

    她视线看向幔帐外的小身影,慢慢开口道:“不可直呼陛下名讳。”

    萧仁真揉着眼睛道:“大姐姐放心,真儿知道分寸,只在大姐姐面前说。”

    萧穗轻撑住头,手腕细白,让萧仁真到她跟前吃点心,小孩微微红着脸,见到她就规规矩矩又叫声大姐姐。

    她摸他的头,道:“你既说背熟了晚课,那便在我面前背一次。”

    屋内的窗牖微亮,萧仁真听见要背书,连腰杆都直了几分,他自幼记东西便厉害,旁人怕长辈抽背,只他是高高兴兴。

    萧穗轻抿口香茶,漫不经心听着他的背书声,让萧仁真前来,只是让人以为一切如常。

    今年初秋天寒,京中小贩都早早穿上了厚衣,萧穗为了避嫌镇南侯遇刺一事,没派魏王的人去接触过刑部尚书,倒是以萧府名义,让侍卫赠千年灵芝与人参给仍在玄鸣寺昏迷不醒的镇南侯。

    裴元淮是否真的是刺杀镇南侯的刺客,并没有那么重要,即便萧穗没在玄鸣寺遇见他,她也会在秦鲤面前把矛头指向他。

    现在只不过是为了维护两人共同的秘密,所以她不参合这件事,倒不如说他亲自去玄鸣寺才是最让她想不通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会一步步被逼得黑化,女主也无路可逃

    目测来看这篇文应该不是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