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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太多人盯着萧穗,她也不可能随便穿身湿衣服回谢家,幽静的夜晚让人昏昏欲睡,屋内淡淡的异香也让她眼皮快要睁不开,但裴元淮坐在不远处看书,让她下意识提起警惕。

    她衣服湿了,方才裴元淮便给她找了件以前放在这里的里衣丢过来,坏了的衣服,则让哑巴嬷嬷下去缝好。

    他不是爱玩爱闹的性子,认定的东西就绝不会放手,否则萧穗当年也不会强迫自己和他断了关系,再继续下去,伤到的是她自己。

    萧穗头轻轻靠着墙,终归是没熬过困意,呼吸慢慢平缓下来,她虽猜到今晚裴元淮不太可能要她回去,但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他们已经好些日子未相处,或许他本就是故意想烫伤她。

    房间静得落针可闻,哑巴嬷嬷把缝好的干净衣裳送了过来,裴元淮点头接过,放在梳妆镜台前,让老嬷嬷出去歇息。

    他的脚步慢慢走近床榻,微晃的烛灯熄灭,幔帐轻轻垂下,只有明净月色洒进屋内。

    萧穗半张脸缩在锦被中,皙白面颊透出几分孱弱,比起别的女子要,仿佛要惹人怜惜,可论起狠心果决,旁人是比不过她。

    当年萧穗给裴元淮当头一棒时,连原因都没解释。

    男人大手只是单手扶住她,让她纤细身子靠在自己怀里,扶她睡下之后,慢慢躺在她身边,灰暗的房间只有两人交缠的呼吸声,裴元淮闭上眼,额头轻靠在萧穗修长脖颈。

    他似乎好些天没睡过安稳觉,没一会儿就没了动静,寂静的深夜里,萧穗慢慢睁开双眸。

    在裴元淮靠近的时候她就醒了。

    很多时候她都想不明白裴元淮这个人,说他是傻子,偏他能在诸多阻碍面前登基为帝,可若说他聪明,他现在来抱着她安睡,难道就不怕她背地捅他一刀?

    萧穗已经不是几岁小孩,不会也不想再将他的这些举止归结于男女间的情与爱,小孩终归是黏人,裴元淮尤甚。

    当年的他,或许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只是全身心地信任她,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怀疑。

    她来之前让侍卫告诉李管家晚些回去,便是要回去的,素色锦被绣着幽兰,萧穗小心翼翼拿开裴元淮放在她腰间的大手,慢慢爬到床边,她跪在一旁,手扶着床围,又回头看一眼裴元淮,顿了顿后,伸出柔白手指帮他掖了掖被角。

    萧穗圆润脚趾踩着地,被冬日寒凉冻得缩了缩,她轻轻撩开幔帐,去找自己的衣服,现在穿的里衣是几年前的,倒还能穿,只是紧束住丰润胸口,有些小了。

    “萧姐姐这就要回去了吗?”裴元淮的声音突然响起,“御林军今明两晚都会加紧巡逻,若是查到了萧姐姐,传出去不过是时间问题。”

    萧穗动作一顿,知道他这是打算搜查出在京城的魏王,只不过以魏王的心思,不可能让他找到踪迹。

    她慢慢坐在梳妆镜台前,抬手轻挽着长发,漂亮眼眸借着微弱月光看铜镜中的自己,开口道:“该答应你的事我已经答应了,你还要再难为我?”

    裴元淮单手搭在腿上,眼眸如漆黑深夜,高大的身体隐入黑暗之中,道:“萧姐姐多想,我只是觉得帝位之下有人窥探,甚为不悦。”

    即便是说着这种话,他的声音都听不出什么怪异,萧穗指尖轻轻捋着碎发,道:“即是不悦,那便忍下。”

    或许是他已经答应不说出去,萧穗心中也轻快多了。她在裴元淮面前什么样都有过,倒不必担心他怎么看自己。

    但魏王那里却还是得端着萧家大小姐的姿态,她舍命为他挡过剑,旁人都知道她对魏王用心至极,他既然已经到京城,那她不可能让自己有疏漏。

    裴元淮的手敲着自己腿,道:“萧姐姐倒是变了许多,难怪当初为了魏王,愿意跋涉几个月和老将军交谈,仅仅只是让老将军和魏王见面。”

    他们就好像回到了从前,他总爱面无表情说她又替魏王做事,但萧穗没再接他的话。

    她父亲暗中追随魏王,连带萧家都是魏王这一派,萧穗把裴元淮带回京城时还被她父亲说过小女儿脾气,但实际上没人把裴元淮放在眼里,若不是裴元淮年纪还小,思考又缓慢,萧穗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或许会撺掇自己父亲支持这个继后手中的弃子。

    继后要一个皇子维持自己的地位,但宫里面的皇子不是大了就是母妃尚在,她不受宠,没有办法动手,萧穗把裴元淮的事告诉了她,只说他听话懂事,可怜无依,暗中默认他自小聪慧,继后又急要一个孩子做底气,便让人去把裴元淮接了回来。

    先帝昏庸,沉迷女色,又不愿意看到底下皇子争自己的皇位,裴元淮便这样稀里糊涂做了一国太子。

    从前觉他人傻有傻福,谁又能料到他本就是聪明人?只有萧穗自己陷在自己织的网中,最后让一个嚎啕大哭的婴孩承担了一切。

    她不想再回想那段时间的事,只慢慢穿上自己衣服,系上细带,扶着发上金簪开口道:“你要我每隔半月便向你禀报一次,一年之后便不再提以前的事,那我许你的三件事便当作废,我们相识已久,我相信你不是轻易反悔的人。”

    幔帐中的裴元淮没说话,萧穗以为他已经默认,便也不强求他回答。

    她起身要离开时,听到裴元淮淡淡道:“魏王想要我的皇位,我便要他的王妃,雌|伏身下。”

    萧穗离开酒楼后院时,脸色差极了,即便侍卫看不懂她在想什么,也知道这时候的她惹不得。

    冬日里的清晨曦光仍旧灰暗,萧穗一路无言回到萧府,她称病一直在萧府养身子,但该找上她的麻烦事还是没有少。

    李管家在她院子走廊的角门下走来走去,脸上焦急,见到萧穗便道:“姑娘可算是回来了,秦编修昨半夜来了。”

    枯枝干叶里绕着冷寒风,萧穗皱眉,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肯定没带什么好事,她道:“可说了有什么事?”

    “没说,”李管家道,“他说要见姑娘,但姑娘不在,我便说姑娘身子有恙,刚喝药睡过,等醒了我再告诉他。”

    以秦鲤那性子,不是以为她在报复就又是想七想八怀疑她什么,萧穗手轻撑住眉心,道:“你直接把秦大人请来我院中,说我醒了。”

    秦鲤已经在偏厅等了半夜,李管家平日为萧穗处理府中事宜,也是冷静有手段之类,面对说什么也不走的秦鲤,都快觉得要瞒不下去,他连忙应下,小跑去请秦鲤。

    萧穗看他远去背影,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回了房,让婢女备水沐浴。

    ……

    秦鲤是先帝提上来的探花,他才貌兼备,但性子直来直往,过于招人不喜,和他同窗的好友中都想拎着他的耳朵叫他学学什么是世道人心,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性子一点没变。

    现在尚早,天还没亮完全,秦鲤是不大愿意进女子闺房,但待会儿他还需要去翰林院,魏王又让他转告萧穗几句话,他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一个婢女侯在门外,神色犹豫请他进去,秦鲤也不是不懂这些自大狂妄的世家子弟,他上次质疑萧穗去过玄鸣寺,大抵是把她激怒了,否则以萧穗的性子,也不会在大半夜下他面子。

    秦鲤一进去便嗅到一股淡淡的女子馨香,旁人该是觉得进退两难,唯他心无旁骛,随婢女径直走了进去。

    缥缈轻纱犹如蝉翼单薄,一层层垂下,榆木灯罩纱透出淡淡的光,不远处放着山水玉屏风,细微的哗啦水声传进秦鲤耳中,他猛然一惊,忽然意识到萧穗是在做什么。

    婢女为秦鲤置了案桌蒲团,请他坐下,又去同萧穗行礼道:“姑娘,秦大人来了。”

    萧穗应一声,让婢女下去。

    她双手靠着浴桶边,热水荡|漾在她皙白肌肤间,纤细美背滑下几滴水珠。萧穗在闭眸小憩,轻声开口说:“秦大人见谅,我昨晚喝了药,睡得熟,身子发了汗,不便见客,怕秦大人有什么急事,所以匆匆让你过来。”

    玉屏风遮住她的身影,但轻纱帐透出的氤氲热气已经足够让人浮想联翩,秦鲤脸上又红又白,直想呼一句有辱斯文,等话到嗓子眼时,又像哑巴样说不出来,只觉堂堂萧家大小姐,怎么如此随便?

    偏她语气正常,不带半分女子羞怯,倒让秦鲤这种古板读书人忍不住皱了眉,有几分看不下去。

    “萧大小姐,下官固然是有急事,但女子名节为重,怎可随意在这种时候见外男?”

    “秦大人,如果不是以为你有要紧事,我何须在此时召你进来,”萧穗语气不悦道,“秦大人不如早早说清你来找我做什么。”

    她在裴元淮那里熬了一夜,才睡下没多久就又被裴元淮惊醒,如果顶着困意去见秦鲤,指不定又会被问些尖锐事,还不如直接让他无法看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狗崽子:我气你,就气你

    明天还是十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