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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Chapter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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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这么晚不回家, 爸爸妈妈不担心吗?”

    “我刚吃完夜宵,正要回呢,我爸他开的店就在附近, 我走过去他带我回家。”

    说话间, 周进繁看见他放在旁边凳子上的书包, 有些疑惑, 怎么晚上出门还背着书包。

    一细想,似乎又明白了, 自己跟家里人吵架也会闹离家出走,更遑论关作恒寄人篱下, 住在亲戚家。

    “……哥哥你送我过去吧,我一个人害怕。”他几乎有些恬不知耻地开口, 自然, 得到了一个点头。关作恒把海带吃了,盒子丢进垃圾桶,提上书包:“走吧。”

    周进繁带路:“这边,他的店就在后面那条街。”他在中间那条铁路轨道前停下脚步,说:“这儿过去要近点,不过这条路黑漆漆的, 也没灯,我也不敢走。”

    今天玩中恐密室挺起胸膛保护男同学的周进繁说:“总感觉那林子里有凶杀案。”

    关作恒白天走过这里。

    这边是老城区,以前遗留下来的火车铁轨没有拆除,带着历史的痕迹, 白天看觉得有意思,晚上看着,这条轨道显得越发阴森可怖,覆着一层泥的生锈铁轨泛着幽绿的光。

    关作恒问:“走前面绕很远吗。”

    “也不远, 多走几分钟。”

    “那走大路。”

    周进繁歪过头去看他:“你也害怕啊?”

    “我不怕。”

    “那你为什么不敢走铁轨?”

    “你胆子小。”关作恒说着,已经往灯火通明的马路上走了。

    周进繁哼哼两声,跟在他旁边:“肯定是你害怕,跟我胆子小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是你……”话没说完,关作恒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跟一个小孩儿争论走小路会不会害怕的问题。

    算了。

    他说:“那就当是我害怕吧,前面转左吗?”

    “是。”

    走路上时,周进繁还收到朋友的语音消息,问他到没有。他回复说已经安全到了。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一家亮着灯的辉煌招牌下——千足道。

    千足道三个字后面有三排这样的小字:中式推拿,日式理疗,泰式马杀鸡。

    门口的车位几乎是满的,周进繁先把关作恒带到一辆车的后面,让他:“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拿个东西,你不能走哦。”然后给周昆打电话,说自己到了楼下:“我上来找你。”

    周昆过来看店,就是看看营业额,看看员工服务,有时候还会问客人感受。周进繁找到他,问他:“爸,你钱包给我用下。”

    周昆也没问他干什么,掏钱包给他,看他抽了两张一百,问他买什么。

    “我去买束花。”

    “花?家里不是那么多花。”

    “我想买!”他摸了两百块,又趁着周昆不注意,拿了一张卡。

    随后下楼,看见关作恒没走,他跑过去把卡给他:“哥哥,这是我爸送客户的卡。你等下,等我们走了后你拿着卡去消费,说做半小时的足疗,就可以只花三十块的服务费,在上面住一晚,饿了就叫吃的,不要钱。我爸店里的厨师做的饵块还挺好吃的。”

    周昆钱包里常备这种白金卡,好几张,就是少了一张,他也不会发现。

    周进繁自己当然没有来消费过,只是经常听周昆给客户发卡时这么说。周昆钱包里还有一种钻石卡,是不花钱就可以享受按摩的,但他没有拿那个给关老师。

    借着店招的灯光,关作恒低头看手里的卡片,千足道三个隶书字体在正面,下方印着尊贵白金会员的字样。

    他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周进繁怕他不要,就说自己要走了,关作恒却叫住他:“明天还上课吗?”

    “上啊,怎么不上?”

    “嗯,我明天准时来,要是作业写不完也没关系。”

    天降喜事,他笑得很开心:“好的,那我就不写了哈,拜拜。”

    关作恒垂着眼,低声说拜拜,还有谢谢你。

    -

    “花呢?”周昆上了车,才发现他没买花。

    “卖花的阿姨走了啊,腿脚太利索了我追不上。”

    “那钱呢?”

    “不还你了!买了核桃吃不吃?”

    周昆管儿子叫“小烦”,不是没有理由的。

    以前他们一家住滇池那一块儿。

    这小子三岁的时候,带他坐汽艇追海鸥,站起来就抓海鸥脚,结果被一群愤怒的海鸥群起而攻之,害得小烦没站稳跌进了滇池。周昆和米莉惊慌失措,开船的师傅眼疾手快地去捞他,正要安慰,只见小奶娃不哭反笑,又要去抓海鸥的脚,奶声奶气地问周昆:“爸爸,海鸥好不好吃?我抓到你能给我红烧吗?”

    海鸥听不得这种话,追了他们一路,扑棱着大翅膀,展现出很强的攻击性。

    搞得小烦都郁闷了:“它们为什么老啄我啊。”

    周昆忍无可忍:“那还不是因为你太烦人了!”

    小烦说:“那我不吃海鸥了,肯定不好吃。爸爸你才烦人!”

    而现在,小烦已经不管他叫爸爸了,不知从何年何月起,叛逆少年给他取了个外号:春城谢广坤。

    简称老谢。

    有回出去钓鱼,老友听见儿子叫他外号,问他为什么:“你儿子怎么管你叫老谢不会是因为谢顶吧”

    周昆一时也不知谢顶和谢广坤哪个更耻辱一些。

    到家,已经过凌晨了,周进繁还看见了关老师的消息,问他到没。

    有点稀奇。

    他回复说到了,那边:ok。

    周进繁没有问他千足道睡着怎么样,躺在床上,点开他的微信头像。

    没有头像,就是初始用户的一个灰色轮廓,点进去也没有任何的信息,名字一个g,地区写的滇南、保山,没有朋友圈。

    这是那天他要校服照片,周进繁让他注册的。

    其实他们家还有很多客房,让人留宿也没什么问题,可他没有提出邀请。

    一是觉得关作恒肯定拒绝,二是觉得,要是在他们家多留宿几天,住得近了,要是自己看他烦了不喜欢他了怎么办。这样关哼哼在学校就没有朋友了。

    这天晚上,关作恒接到了十来个未接来电,冯川的有两三个,剩下的都是关霞的,他给关霞回了消息,说在朋友家里留宿了,让她不用担心。

    “对不起啊,小彦不懂事,明天你回家来,姑姑给你烧黄牛肉。”

    大概是因为他拿着尊贵白金卡,前台态度客气,问他:“您有朋友一起吗?现在还有双人间,两个人买一个小时足疗套餐送爆米花和舂鸡脚哦,用您的白金卡一共只需要五十八。”

    “没有,我一个人。”

    最后还是给他安排了双人间,但旁边没有其他人。足疗床软得像躺在棉花上,房间里还有投影屏,服务员给他演示怎么点播电影。他没要足疗,听见可以洗澡,就去洗澡间冲了个热水澡,喝了送的普洱茶,换上浴袍睡了。

    这是到春城这么多天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也是人情味最浓的夜晚。拂去这座城市对外来者并不宽容的繁华,孤独的滋味对他不算难熬。

    周一上午,萃英中学初中部。

    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小时开始,此时教室鸦雀无声,都在埋头复习重点。萃英虽是私立,但最好的师资加上全市最高奖学金待遇,升学率并不差。

    周进繁打着哈欠,胳膊底下压着一本阿加莎的《无人生还》。

    这本有点难读,看了好些天也没看完。

    “昨晚又熬夜看小说了?”付时唯低声问他。

    又是一个哈欠,好像永远也睡不醒的周进繁不得要领地晃头:“我那家教,他不让我抄,我背了会儿公式,睡觉前好像背下来了,得,今天一早又全忘了。”

    “你昨天跟我说的家教?”

    “嗯…”

    付时唯:“很严吗?”

    “…这倒没有。不过就上了一个小时的课,没教什么,他看我练习册发现是抄的,让我期末考不要抄了。”

    “你昨天跟我说长得不错?”

    “是不错啦。”说到这个,周进繁灰暗的眸子立马亮了,脑海里浮现出那张高眉深目的脸,认真思考后伸出三根手指,“我觉得,在我认识的帅哥里,排前三的水准。”

    “真的?”

    付时唯是标准的直男,他比进繁还要小几个月,却很乐意跟他聊这些:“比你之前迷的高中部那个篮球部学长还帅?”

    “那当然,小前锋就是个草包美人,天天在朋友圈秀腹肌,看两天也就腻了。这个…嗯,不一样的。”要说哪里不一样,也说不出来。

    付时唯知道他三心二意的性子。

    周进繁看似特别爱男色,一天喜欢一个帅哥,微信加了一百多个帅哥,没事喜欢拿着手机扒拉着朋友圈和微博小红薯跟他一起评头论足“这个好看吧”、“这个身材哇!”

    却从没见他真的跑去追过谁,反而把性取向的秘密守得严严实实。

    而且那天真有一个表示对他感兴趣的外校学长,第一次约周进繁出去,结果小烦中途就扭头跑了,问他是怎么了,周进繁也说不上来。

    “就是突然没感觉了。我喜欢他可以,他喜欢我那不成。”

    小烦找了个理由:“我还没长大呢!”

    所以付时唯以为这次定当也差不多。

    山里出来的好学生是什么模样,也能想象得出。小繁会喜欢那样的?

    不可能。

    付时唯问他有没有照片。

    周进繁摇头:“我忘拍啦,下次他来,我找个机会拍两张发你。”

    “没加微信?”

    “没…他不用那个,有也不会自拍吧,我看见他通讯录上只有几个人欸。”而自己的通讯录上人就多了。

    虽说家教不让抄,但周进繁怎会管他怎么想?唯恐米莉回家看见成绩单会生气,多多少少的还是抄了一点,不至于最后零分难看。学校监考严格,一个考室三个监考老师,却架不住学生有法子。

    两天考试完,周进繁整个人都虚脱了。

    考完那天下午,是米莉和周昆两人开车来接的,去干爹罗航家吃饭。

    干爹烧饭好吃,手艺比周家请的阿姨好,但这不是周进繁爱来的原因。

    他爱来这儿,主要缘由是干妈郭宇菁的职业。郭宇菁是刑警——作为一个看了九百多集柯南,上百本推理小说的青少年,巴不得住在干妈家里,每天缠着听她讲故事。

    米莉听不得这些:“吃饭就吃饭,讲什么碎尸案。”她眉头紧皱,瞪了周进繁一眼,继而看向亲家。

    郭宇菁笑笑,摆摆手,捂着嘴表示自己不说了。

    米莉是跟她提过,别跟小孩子讲那些恶心人的案子,不利于周进繁的身心健康。郭宇菁讲这些自然有分寸,不会事无巨细的把每个小细节都塞进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