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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阅卷

    主副考官们负责阅卷,但阅卷并非随心所欲,谁看上了文章就拿走。考生的文章在誊抄后会被随即分成若干份,之后阅卷官们随机抽号,抽中了哪个房号,就去相对应的房号,里面摆放着考生们被随机分出的试卷。阅卷是个辛苦活儿,今儿看不完,考官离开之后当即落锁,等明天再来时才会开。

    所有人都知道,乡试的第三场不过是走个场面,只要不出问题,第三场只考一天了。等第三场考完,考生们去休息,阅卷的工作就正式开始。

    明远楼里早已分出了许多房间,每个房间里摆满了考生的试卷。各考官们抽了签后,走进了对应的房间,接下来几天吃喝拉撒都在此房解决。

    阅卷的活儿不轻松,但考官们乐此不彼。

    乡试之后,考官们会多出许多门生,这是以后行走官场的人脉,多少人挤破头都抢不到的机会,宁愿受累一些,也要咬牙撑着。

    每个省前来参加乡试的考生多如牛毛,分给阅卷官的考卷多不胜数,连着看了五六天,眼睛都看花了,连走动都没力气。

    但最糟糕的不是这个,而是看的考卷多了,眼光跟着水涨船高,阅卷前两天看起来相当惊艳的文章,此时再看不过尔耳。心理上的疲倦才是最可怕的,因此过了五日,考官们阅卷越发谨慎小心,先是从一众文章中调出能入眼的,之后又批阅一遍能入眼的,在其中找出最好的。为了谨慎小心,不让考生觉得生疑,第八日后,还要交叉阅卷。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些文章真的优秀,让人一眼就拍案叫绝。

    遇到这样的文章,考官会在卷面上画上符号做个标记,一等画个圆圈,用白纸写上批语贴条;二等画个点。

    这就是所谓的荐卷,能得到考官荐卷的文章一般都不同凡响。考官荐卷之后,这份试卷会呈送到主副考官跟前,副考官先阅卷,写好评语,若觉得不错,递送到主考官跟前。若主考官也看中了,此人多半就会取了,而且名次绝对靠前。

    若主考官看了不中,一般会做落卷处理,再发回考官手里。

    因人的眼光不同,又会有考官觉得是真的好文章再次举荐,这也有个名堂,叫“抬轿”。若得了抬轿,意见相持不下,会召集全部考官来评卷,又称为评第。

    不过这样的情况很少发生。

    考官们又不傻,谁会为了一个不知名的考生得罪了主副考官呢?

    明远楼中,连着阅卷了四五天,考官们都开始疲倦。二房里由学政官于不同阅卷,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停笔歇息。他身后的案牍上放满了文章,都是落了名的。若他看上了文,便移到左手边的案牍上,那边已有一小叠考卷。于不同喝了一口水,顺手拿了热茶喝了两口,才继续看卷。

    历来科考重第一场,因第一场考的是四书五经题,最能看一个学生的水准。然而阅四书五经是极重的活儿,需得看了又看。

    于不同拿起一份考卷,心口略微一震。

    今年乡试的四书题,首题便是一道被历年历代考烂了的大题,考题为:“君子和而不同。”于不同先前已经看了无数篇这样的文章,就是他自己还是个考生时,他也写过这个主题,要知道一个被写烂的题目能写出新意是多么不容易,因此看到这份文章,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好文!

    此文破题极好,由君子说到天子,文风光明中正,读来令人耳目一新;条理分明,程文不紧不慢,透过这份试卷,于不同仿佛看到一个纵横朝局几十载的老臣在指点江山、谈吐为人……

    “好,好!”

    于不同连说了两个好字,拿起文章又看了一遍。

    他心道,凭着这篇行文,不用看后面两场的答卷,甚至不用再看其他考题,此人就必须中举。

    如此替天子说话,以君子之风评论朝政清明的文章若都不取,恐怕其他的文章也不敢真的取了!

    没错,这篇文章拍了天子的马屁,可偏偏拍得人无话可说,拍得人抚掌大赞,拍得人通体舒泰,甚至还有一种此人拍得妙极了的感叹!

    取谁都是取,于不同没傻到跟天子为难。

    他心里点了赞,又翻看了后面的几个考题,越看越觉得满意。

    第二题为:“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此题这位考生也答得妙极,让于不同挑不出一点的错漏来,他连看了三题,心中已断然要取此人。他提笔在试卷上画了个圈,拿张纸条写了评语,便捧着试卷往副考官方久思跟前去。

    今日的荐卷已比往日少了许多,连着这一份,今日不过得了八份,方久思拿了试卷,一眼就看到试卷上写的评语,末又朱砂笔额外写了:“高荐”二字,便抬眼看了一眼于不同。

    须知荐卷又有区别,一等为高荐,二等为平荐,三等为荐卷。于不同写了高荐,此文必定有出彩之处,方久思不敢大意,低头细读起来。

    不过读了几句,他心里一震。

    这考卷写得极好,不怪于不同要举荐上来。若他遇到了,多半也会拍案叫绝,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字里行间隐约有熟悉之感……

    他耐着性子看了一遍,心中已十分肯定,当时匆匆一过,他只记了几句,应该不会错,再看座号,果真是那个人的。

    他便提笔写了评语:“光明中正,气度雍容,破旧陈新,文拙理睿藏于行理,可窥知其人一二,远观近睹乃不可造,优劣可得,近人或不可及。”

    于不同亲眼见着副考官写下这么高的评语,心中亦震惊,同时也高兴。

    他难得问了一句:“方大人觉得如何?”

    “五经魁可得其一。”

    方久思毫不含糊。

    于不同愕然。

    五经魁夜间是乡试的前五名。

    须知阅卷定名都是看文章,乡试之所以重第一场,便是因为第一场的四书题决定了这个考生取不取,五经题决定了考生取多少名。方大人一语就说该考生定然要位列五经魁,想来文章极为对口,就是不知道周大人会如何看?

    两人对望一眼,方久思捧着试卷起身来到主考官周明磊跟前:“主考大人,此卷不凡,您看看?”

    周明磊接了过去。

    结了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看座位号,地字三号。

    是他?

    周明磊的眼波微微一缩,停了片刻后不动声色的移开。

    来岳西省之前上面就递了话下来,不能让谈家在这次科考里太过得意,而那地字三号的乔明渊俨然是谈家人,又中了小三元,万万不能让他再出一次风头,无论如何都要让此人落选。不管才学如何,取了都是麻烦,不取才是王道。

    不用说,周明磊跟谈家不是一路的。

    他草草看了一遍,将试卷还给方久思和于不同:“文章太平庸,阿谀奉承之徒,取之令人不齿。”

    不取?

    主考大人竟然不取?

    于不同满心都是震惊,心头想此文虽说有些拍马屁,然而文章摆在这里,就是拍马屁也拍得旁人万万赶不上,怎么能说不取就不取?

    再说,副考官不是都给了那么高的评价了吗?

    想到副考官,他下意识的就去看方久思。

    方久思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年过四旬,担任主副考官也不是一两次,凭着多年的经验,心中认定了这篇文章是上上佳作,自然不会轻易妥协。他不是朝中哪个派系的人,来岳西省的时候也知道了岳西省的勾心斗角,得了专门的招呼,因此对几个拔尖的格外留意。

    他知道地字三号的这个考生是什么人,家中世代务农,因跟谈二公子关系不错,被列入了谈家一脉中。而周明磊……他是高家那一派的人,正是最不愿意看到谈家壮大的。

    方久思蹙起眉头。

    寒窗学子苦读多年不容易,从这文章中,他看到一个光明磊落的人,理应不是个拉帮结派的,他对这样的人心生好感,又怜悯寒门士子的不容易,若因朝中纠葛不取,耽误了不说,科考更成为有些人的私人利器,用来铲除异己。这样的局面,他万万不想看到,也是同为读书人,心中藏着书卷气和满腔正气。只是……方久思垂下头,他是清业文官,实权不高,地位不高,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方大人还有事?”周明磊见他接了试卷迟迟不言语,又问了一句。

    方久思做了个揖,回了座位。

    于不同跟着他一起。

    将试卷放在座位上,方久思叹了口气。

    于不同看了看那试卷,对周明磊的决定多少有些不服气,周明磊说这文章不值,不单单否定了这文章,还否定了给这篇文章高评价的他和方久思。

    他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但他信方久思。

    国子监侍读郎,天子门生,连方久思都说值得,这文章岂会是周明磊说的那样?

    “大人……”于不同犹豫着开口。

    方久思看他一眼:“你先去阅卷吧,应还有很多要看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