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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逾明病势药罔及

    逾明在苦寒的边关待了整整十年,亏得身体底子好,寒疾便隐藏在身体内没有发作,可因时疫却一下子引发了出来。

    昭华入宫探望的时候,逾明整个人虚弱的很,面色也更显苍白,还未入冬便已将冬天的衣裳都裹在了身上,还没说几句话,逾明就头痛难捱,昭华只好赶紧退下。

    他确实没有想到逾明的病竟这般严重,整个人看起来一丝精神气也无。

    桐县山园小院内,桓度与嫮云一前一后走着,桓度走的慢,嫮云也慢慢跟在他身后,桓度走的快些,嫮云便也加快步伐跟上。桓度无奈只好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她,“你已经跟了我一整日了,现在我要回房间,你也要跟着吗?”

    嫮云摇了摇头:“你回房间吧,我就在门外看着你。”

    桓度叹道:“你以前不会这样任性的。”

    “这不是任性,我知道你有你的选择,那么拦下你便是我的选择。”嫮云语气异常坚定。

    “可我是医者。”他是医者,她该懂。

    嫮云低头沉默,此次是她自私了,可他真的不能让桓度离开。今日邺城来人请桓度进宫为逾明诊病,桓度一直在桐县陪在嫮云身边,这些逾明是知道的,既然他知道桓度与嫮云的交情,如此多疑的人还要招桓度进宫,那便说明逾明的病真的很严重,起码宫中的太医们都没辙了。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去给逾明治病的。”

    逾明的病……桓度苦笑,“他是寒症,且有十年之久,药石罔及。”

    嫮云心下一颤,寒疾……她虽不懂医,但素来知道寒症的可怕,古来多少达官贵人被寒症侵扰一声,英年早逝,他们不是没钱治病,也不是找不到好的医者,只是寒症这种病侵入五脏六腑,只会使身体每况愈下。

    “那就是说,连你也救不了他?”

    桓度眉头一皱,“他若是肯听我的医嘱,说不定能多活十年。”每日不得劳累,用药温补,也说不定可享常人之寿,可逾明那么看重他的皇位,想来是肯定不会听他的。

    “那也不能让你去,这可是他自己得病的。再者,逾明当政这近一年来,他的所作所为你也看到了,他只看重他的皇位,何时将百姓放在心上?这样的人也值得你出手相救?”

    桓度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便进了房间,留下嫮云一人在房外失神。她心想,在桓度的心里,她一定更加丑陋了吧。

    不知为何,她心中泛起一丝悔恨。

    桓度终是没有离开桐县,但与嫮云也未再说一句话,并非是桓度不理她,而是嫮云这些天一直躲着他,一个住在前院,一个住在后院,竟许多天都未再见一面。

    而逾明也正如桓度所料,太医们都言寒症要日日温补,且不能劳累,最好是每日静心养神,可逾明哪能听得进去。朝堂事务繁杂,虽有邢泽助他,但逾明岂会是那种完全相信别人的人,纵然有邢泽与太师分庭抗礼,但他既怕太师过于倨傲,又怕邢泽手中权力渐大会威胁到他。

    每日里还是有批不完的折子,就算是普通的请安折子他也都亲自批阅回复,逾明此人,向来是只信自己的。

    每日早朝,朝臣们都感觉的到陛下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很多事情纵然有心却无能为力,比如尚王。

    尚王自从返回邺城后,在王老司徒安排的一场宴席上,竟与霍大将军摒弃前嫌,重修于好。人们这才发觉,尚王与霍大将军两人的不和就像一场闹剧,沸沸扬扬的闹了大半年,竟然吃了一顿饭就和好了?

    逾明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冷笑了声,他从未真正相信过二人的不和,若是嫮云真的身死,或许他还会相信,如今嫮云好好活在桐县,昭华与霍言有什么好闹的。不过逾明如今可没精神去管这些小事了,他自己的身体自己再明白不过,太医们都说了,他这病必须要好好休养日日温补才行,可他根本没办法不管朝政,如此一来身子铁定是撑不了太久了。

    真是没有想到,在边关十年竟会要了他的命,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赵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了,若是个皇子,便是天佑他逾明,可若是个公主,难道皇位真的要还给昭华那小儿吗?

    逾明半躺在软榻上,近日来头痛是越发频繁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平日折子的一半都看不了了,如今许多事情他都力不从心了。别说昭华和霍言这点小事了,就是今年秋收各地交上来的税少了一半他都没经历去计较了。

    姝儿嫁去了柔然,这段时间柔然倒是不再作乱,但西边的凉国听说不大太平,燕国与凉国一向和睦,凉国如今却有在边境调动兵马的迹象,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防。以燕国如今的现状,根本经不起一次猛烈的外敌入侵。

    逾明心中一叹,他的皇位虽然得来不正,但毕竟是慕容氏的子孙,断不能让燕国百年基业断送在他的手里。

    定王府中,汝秀方给父亲添了杯茶,汝起望着这个自小就让他无比骄傲的女儿,窃喜道:“当初你落选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可没想到却因祸得福,如今看来,没有入陛下的后宫可是好事一件啊。”

    汝秀早就听说陛下的身子越来越差,此刻见父亲暗喜的神情,忍不住问道:“阿父,陛下他的病真的好不了了吗?”

    汝起神情一凛,连忙伸手制止她,“嘘,这话可不能明说,总之啊,你就是因祸得福了,我女儿的好日子定然在后头呢。”

    汝秀不屑,有什么说不得的,又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好日子嘛。

    她傲然道:“这一生,除了这世间最尊贵的皇后之位,我必不屈就任何人!”

    纵然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性,可汝起听到这句话还是心头一震,“可是女儿呀,当今陛下的皇后可万万做不得啊。”

    “哼,谁要做那个短命鬼的皇后啊,我要做新君的皇后。”

    “新君?”汝起倒不明白了,且不论新君会是谁,就说当今陛下,那说不定还有个几年的寿命呢,到时自己女儿的年岁大了,可就嫁不出去了啊。

    汝秀心中自有算计,冷哼道:“当初后宫采选,他既然看不上我,便是她的损失,我汝秀是要做皇后之人,没了他,不是还有别人吗?”

    “女儿,你到底想做什么?”汝起是越听越糊涂,这别人是谁啊?

    “那不是还有个尚王吗?陛下若真的撒手人寰,要立新君,尚王可是第一人选。再者,我与尚王年岁相当,若是换做旁人,或大或小都不合适。”

    “女儿可别忘了,如今赵夫人肚子里可怀着一个呢,若是个皇子,那必是下一任的主君人选。”

    皇子?汝秀目光凶狠,若真是个皇子,到时幼主即位,还能有她汝秀什么事啊,她恨恨言道:“那就让她生不出来!”

    汝起听的是冷汗直冒,他这个女儿一向有主见,认定的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可这事太过凶险了,稍有不慎可是杀头的罪过啊,女儿是想当皇后想疯了,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也搭进去啊。

    遂劝道:“你可要想清楚啊,谋害皇嗣是什么罪过,这可是满门抄斩道大罪。况且就是陛下无子,新君也不一定轮得到尚王,你可别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反把自己搭进去了。”

    “阿父,您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只要陛下无子,新君的人选就只能是尚王!”汝秀暗暗下定决心,他要助尚王登上皇位,然后做他独一无二的皇后,这般想着,她心中反而更加坚定了起来。

    汝起撇撇嘴,这女儿莫不是疯魔了,“你就等着吧,陛下的病不知会怎样呢,说不定哪天竟好了呢?”

    “阿父!”汝秀气道:“说他病好不了的是您,说他能好的也是您,陛下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汝起一叹:“我这不是怕你空欢喜吗,陛下的病是非常严重,可也不是即可就会去了的,你这般心急,可别害了自己。”

    “放心吧阿父,我自有分寸。”

    汝起也不再多说什么,但总觉得心里悬的很,他这一生也没什么本事,全赖祖上庇荫,这个王位也不过是个虚衔,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主意,以前什么事都听父亲的,如今什么事都听女儿的,真让他拿主意他还什么都说不出来。

    罢了罢了,反正他早就做好打算了,这一生成败都系在女儿身上了。

    可怜了逾明,不过是生了场病,多少人就在算计他的身后之事了,皇位如何,权力又如何,到头来他又能得到什么?十年算计筹谋,一朝逼宫谋反,最终的确如愿以偿的登上了帝位,可还是抵不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不知如今他可曾后悔过?后悔没有好好游历这世间山水,没有真心的对待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