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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大将军府遇故人

    攸宁回过神点了点头,“如此便快去吧,小心冻着了。”

    嫮云点头示意,便跟着令仪进了房间,廊下的攸宁却久久失神。

    她从未见过嫮云公主,却见过她的画像,在相公的书房里,那时他们还未成亲。相公像宝贝一样将此女子画像挂于书房当中,她当时笑问:“这姑娘真乃绝世之姿,是你的心上人?”

    邢泽却匆匆将画收了起来,皱眉道:“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便是在那时,她竟有了替换他心中之人的想法,想她鲁西郡公府的大姑娘,自小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多高傲的一个人,遇到了另一个更加高傲的人便败下阵来。

    她倾慕于他的才华,他也倾心于她的品性,二人一拍即合,不久便许下婚约,如今攸宁每每想起,还像梦一样不真实。

    夜晚,邢泽回府,攸宁早已备下了素笋汤。如今相公每日里为朝政繁忙,他的身子便只有她来看顾了。

    “辛苦娘子了,以后你先休息便好,不必等我。”每日攸宁都等邢泽回府后才肯去休息,她白天要照顾孩子,他着实心疼。

    攸宁却不觉辛苦,能陪在他身边便是最幸福的事,邢泽见攸宁神色中有些恍惚,担忧道:“娘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扶着她,她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低语道:“今日我见到她了。”

    邢泽身子一僵,难怪攸宁如此心不在焉。

    “当真是世间少有的美貌女子,任何人在她面前怕都要自惭形秽。她果然还活着,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郎君也不必忧虑了。”

    她喃喃自语,邢泽却皱了眉头,扶着她到一旁坐下,认真道:“娘子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你该知道,我既娶了你,今生心中便只会有你一人。”

    攸宁扑到他的怀里,轻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昨日因湿了鞋袜,嫮云本想去大将军府也没去成,便打算今日再去,昭华却说与她同行,嫮云笑道:“这两日府中客人多,你可走不开,索性我自己待着也无聊,就当出去散散心了。”

    “让你一个人出去,我总是不放心。”毕竟她是偷偷回邺城,虽说世人见过嫮云公主的没几个,但如今是年节,外面人多,万一被人认出来可如何是好。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去别处。”

    “可是……”

    嫮云打断他,“你总说自己长大了,却总是黏着我,难不成以后娶了王妃也要这般跟着我吗?”

    昭华不悦,“你想出去我不跟着便是,别动不动就提王妃不王妃的。”

    昭华自幼便爱与她斗嘴,嫮云都习惯了,也不恼。她去找霍言,是有要事,而昭华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希望能帮他,能与他并肩,而不是躲在他的身后什么也不做。

    昭华取过裘衣为她披在身上,柔声道:“天寒地冻的,出门也不知道多穿点。”

    嫮云紧了紧轻裘,“在车里不冷,不过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会好好穿在身上的。”

    昭华与嫮云二人自小一同长大,虽时常斗嘴玩闹,但待彼此之心至真至诚。嫮云想事事为他谋划、免他烦忧;昭华亦想护她终生、愿她安乐。

    有些感情,埋藏在亲情的外衣之下,谁都分不清楚。

    “大将军,阿云姑娘来了。”仆人在霍言耳边低语,嫮云曾在大将军府住过一段时间,有闲小院的几个仆人都是认得的。

    霍言听说她来了,身子一震,她不是应该待在桐县吗,怎么会出现在邺城?

    此时还有几位将军在堂中饮茶,他们见仆人在大将军耳边低语,又见大将军神色颇为不自然,彼此相视一眼,皆起身告辞。霍言满心念着那个人,也不挽留,只说改日再登门拜访。

    几位将军从堂中出来,穿过庭院石子路,迎面正对上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姑娘,嫮云低头,与几人擦肩而过。

    出了大将军府,其中一位将军驻足不前,又转过身望着那姑娘的背影,另一人问道:“赵将军在看什么?”

    赵将军一脸疑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不可能。”

    “赵将军?”

    “啊,没什么,走吧。”几人便又结伴,不知去了谁的府上。

    霍言立在院中,见她一步步走近,她离开邺城半年之久,他与她也有半年未见了。桐县盗匪横生,他不放心派人暗中守护;后来发生疫灾,他更是日日为她担忧,如今能见她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他便没有任何奢求了。

    “半年未见,大将军风采依旧。”嫮云朱唇轻启,面上尽是温和之色。

    霍言淡笑,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屋内燃着火炉,嫮云便将斗篷取下,随口问道:“方才那是骁骑将军赵洁?”

    霍言一惊,点头道:“他看到你了?”

    “我低着头,又身着斗篷,他应该没看清。”

    霍言还是不放心道:“你孤身回邺太冒险了,而且如今年节,你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来,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可不是几句是非那样简单。”

    仆人端来茶水,嫮云捂在手上,轻抿一口,“我知你的担忧,但如今逾明病重,有些老臣我也该替昭华走动走动了,而我的身份见不得光,需得打着你们大将军府的名号才行,此时年节,正是走动打点的好时机。”

    霍言不动声色的将火炉往嫮云身旁挪了挪,原来她是为了这事回邺,遂言道:“此事不用你提醒,尚王早已走动过了,你们姐弟二人难道不事先通个消息吗?朝中一些老臣,尚王在年前就已走动过,其实许多人的心还是向着尚王的,只是先前尚王态度不明,他们便也没有与尚王交往罢了。”

    “昭华他……竟早已结交过?”嫮云有些惊讶,昭华竟从未提起,而后她便欣慰道:“看来以他如今的心智,也确实不需要我再为他做什么了。”

    “这一年,王爷变化很大,你也不过长他两岁而已,又是女流之辈,有些事他可以自己去做。”

    他是关心她,她却不满道:“难道霍大将军也瞧不起女流之辈?”

    霍言哑言,只能苦笑:“我并非此意,只是担心你不便行事。”

    嫮云也并非真的与他生气,在邺城,也只有霍言是真心实意相助昭华,这份情义她自当记在心中,恍然想起方才擦肩而过的那个人,嫮云一叹:“秦明与赵洁,你可有把握?”

    “秦明虽为主帅与柔然作战,但我与他并肩多年,他的心性我了解,但赵洁……”霍言凝眉,“骁骑营得陛下重用,我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也许,我该去见他一见。”

    “不可!”霍言连忙阻止,“他虽为赵氏族人,但自幼便对你不满,于他而言,你是敌非友。”

    “但毕竟是故人,我侥幸留得性命,自该让故人知晓。”

    “可是……”

    嫮云轻摇了摇头,淡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也不是即刻就去的,心中自有分寸。骁骑营掌管邺城守卫,又可上阵杀敌,实力不容小觑,我总要知道他的心思。”

    霍言只得心下叹息,嫮云的性子便是如此,自己决定的事情,谁都劝不动她,她固执且执拗,不会被轻易说服。

    在大将军府坐了片刻,嫮云觉得身子暖和了许多,便起身走到门外,霍言常年在外领兵,这一两年却都闲赋在邺,嫮云虽愿他在邺城能帮助昭华,却也心知他内心的苦楚。

    柔然来犯,他作为武将不得亲上前线,逾明却派他去鲁西取粮,如今他这个大将军,就只靠往年的赫赫战功在邺城立足,一个但凡手中有实权的人就敢不将他放在眼里,那些个人虽明面上对他尊敬有加,心里还不知道是何想法。

    “你可有后悔?”她望着满园树木将将冒出的新芽,心中却为他不忍。

    既无前言,她却突然问他有无后悔,霍言满是疑惑,“什么?”

    她慢慢说道:“逾明登基,文臣有太师辅佐,本是最需要武将之时,你却公然与之划清界线,若是当初你能尽力相助逾明,如今朝堂之上必有你一席之地,说不定你与邢泽这对至交,便能成为逾明的左膀右臂。”

    后悔吗?霍言心中有丝恼怒之色,“若你不明我心,我讲再多亦是无用。”

    嫮云偏过头望着他,他也紧紧盯着嫮云,他的眸子清晰且明亮,里面是她晃动的身影,她有些不安。

    这话问的太过冒失,实在不该对一个忠臣和君子说出这样的话来,良久之后,嫮云才坦然笑道:“大将军的拳拳爱护之心,嫮云必铭记在心,他日……昭华也定不负大将军。”

    霍言沉默不语,他助昭华,是因逾明频频在决策上失误,频频令天下人寒心,更因先皇后于他的知遇之恩,若没有先皇后,他就只是一个只会上阵杀敌的无名将士。

    可她该懂得,他助昭华,更是为她。

    尚王府中,昭华方送走了几位前来拜访的学士,他正伸展腰身揉了揉眼睛,子衍便慌张的跑了过来,急道:“殿下不好了,阿云姑娘回府的途中,被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