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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逾明设局诱昭华

    那日等在赵夫人殿外,听稳婆禀告孩子生下便是死胎时,他只觉眼前一黑,人便倒了下去,他多想这只是一场噩梦,可醒来才发现,他逾明,真的注定一生无子了。

    偏就那么巧,赵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好好的,怎么她一回邺城,赵夫人生下的便是死胎?他不信这是巧合,哪怕真只是巧合他也不想去追究其中细则了,孩子不可能再回来了。

    “我心中对你如何,你比谁都清楚,既然爱而不得,不如为我陪葬,黄泉路上我俩做个伴,便也不孤单了。”这是逾明头一次言爱,没有人知道,逾明的感情,也没有人关心。

    他是一个帝王,一个不需要情爱的帝王。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活着,所以这是我的报应,我一时心软饶恕你的报应。纵然你从未真正看我一眼,可即便到了此刻,我却仍不忍心,不忍亲手结束你的性命。”

    “你心中的恨也好,爱也罢,起码我还占了一样,这些年来,每每镜湖相见是我最期盼的日子,可你却不记得了,你不记得了……”

    逾明不停的喃喃自语,可嫮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事实上逾明的话她也听不真切,她的脖颈被逾明死死的掐着,她连视线都有些模糊,神识中更是一片空白,她缓缓闭上眼睛,逾明却猛的松开手。

    她摔倒在地,不停的咳嗽和干呕,逾明却有些后怕,他本就身子弱,竟在一旁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仿佛在生死之间徘徊的是他一样。见逾明扶着书案因咳嗽而满脸通红,他捂着头部,神情很是痛苦。

    嫮云这才细细打量着他,原来他身子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高高的身形却这般消瘦,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丝鲜活之气,当初镇守边关之时,他虽不体胖,但也算健壮,每次见他都是一副精神朗朗的模样。十年筹谋,他耐力非常,如今登上帝位不过一年的光景,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嫮云慢慢站起身来,捂着胸口不停喘息,方才逾明明明是想要她的命,可为何最后却放开了手?

    “你说昭华会不会闯进宫来寻你?在你的眼中,他不是一直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吗。”逾明缓过气息,冷笑言道。

    嫮云一愣,心思一转,惊讶道:“你将我带进宫,是为了对付昭华?”她心中忐忑不安,“你疯了!若是昭华出事,你将至燕国于何地?”

    “我慕容氏的儿郎不只他昭华一个!”

    “你的病与昭华无关,且他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如今身子孱弱,有昭华辅佐有何不好?”

    “我说了,慕容氏的儿郎不只他昭华一个!”逾明再次重复,嫮云的心渐渐沉入谷底,原来要她性命是假,对付昭华才是真。

    若昭华真的闯宫来救她,那么这罪名,足够让逾明置他于死地了。

    朝阳殿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侍立在殿外的谷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燕宫中,识得嫮云公主的奴仆早在一年前的那次宫变中死伤殆尽,如今的燕宫,真正能一眼便认出嫮云公主的,除了陛下便是谷了。

    谷知道陛下待嫮云公主的心思不似对其她女子,可他更知此次赵夫人生下死胎对陛下而言意味着什么,嫮云公主是非死不可了,但为何过了这么久,宫外尚王府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在怕?你怕他不来,又怕他真的会来。”逾明冷笑,那笑中尽是阴狠之色,这个局,昭华不入也得入了。

    嫮云的确有些紧张,她不怕他不来,因为她知道,昭华一旦确认她在逾明的手中,不论有多危险他都不会放弃她,而这也正是她所担心的。

    而逾明,这个布局之人,此刻正瘫坐在案边,呼吸沉重。

    嫮云慢慢走上前,强自镇定,“寒疾之症最忌劳累,你日日处心积虑耽于算计,过度消耗身体的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吧?”

    因疫症引发的寒疾本就来势汹汹,若逾明安于休养或可多几年寿命,可如今他这个样子,许是也知道自己病势严重、时日无多了,这才急于对付昭华。

    逾明不语,嫮云便试探言道:“你口口声声言先皇无道,可他已经被你逼死了,昭华是他唯一的血脉,你真的要置他于死地?且你扪心自问,昭华他做错过什么?为何你就不肯放过他。”

    “阿兄……”逾明记起那个总是迎着一张笑脸,有些懦弱又有些傻气的阿兄了,他的字是阿兄一个一个教的,就连走路也是阿兄一步步搀扶着学会的,幼时,阿兄待他真的很好。他也曾无忧无虑,也曾是这燕宫最得宠的皇弟,但也曾因功课不好被阿兄责骂,但那一句句责骂中也都是阿兄的疼爱与苦心。

    直到他渐渐长成,名声渐盛,阿兄便听了那个女人的话,将他赶到了北方苦寒之地,逾明眼神微眯,大声质问道:“我不该恨吗?当年的我又有什么错?”

    “当年若你没有对皇位的觊觎之心,先皇后不可能将你派去比干,她正是看出了你的野心!”

    “阿兄懦弱无能,朝政把持在一个女人手里,难道我不该有野心吗?这慕容氏的江山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嫮云算是看出来了,逾明此人亦是固执,且是非不分。

    “慕容氏的江山确实不是一个人的,既然你有那么多的理由来谋逆来夺位,那昭华呢?他不是更有理由吗?”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觊觎皇位是天理,昭华就是罪恶不赦,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逾明纵容自己却不允许旁人,说白了都是借口罢了。

    她一句句昭华无辜,逾明心下更加气恼,忍不住质问道:“是不是在你心里,就只有他昭华小儿?”

    “我曾在先皇后面前立誓,今生必以昭华为重。”

    “好一个‘今生必以昭华为重’,我且看着他会不会为了你放弃唾手可得的帝位来宫中送死。”

    逾明冷哼,殿外已布满了禁军,骁骑营的人也已埋伏在暗处,只要昭华敢在此时进宫,他必让他有来无回!

    昭华暗中的动作逾明并非不知,就是因为知道才说这帝位他已唾手可得,毕竟逾明的病已成绝症,且他自己明白已时日无多,逾明无子,他若驾崩,以昭华这几个月暗中联络的势力,帝王必落入他的手中。

    可他今日若进了宫……

    嫮云望着紧闭的殿门,就像那一日跪在先皇后面前一样,她明白,今日不管昭华会不会来,逾明是不会放过她了,他掐着她脖颈时的狠绝和恨意她感受的太明显。上一次她处在朝阳殿中时,先皇后曾告诉过她,她母亲是位医者,而这么多年,她一直托逾明在外打探她家人的下落。

    此时既知难逃性命,她便再一次问道:“这十多年来,你当真没有我家人的半点消息?”

    逾明神情一暗,偏过头去言道:“你既知你母亲是当年救治赵氏之人,那为何不去赵府问个究竟?”

    赵府?呵……

    “你明知赵洁不待见我,就算他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我的。”以往,赵洁每每见到她必冷着一张脸,仿佛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渐渐的嫮云对他也无甚好脸色,二人像仇敌,彼此仇视。

    “其实,我倒真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但后来却断了线索,怕让你失望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你。”

    嫮云猛地抬头,她寻找家人十余年,哪怕有一丁点的消息她也想知道啊,急切问道:“你查到了什么?”

    逾明不知该怎样告诉她,她盼望思念了十余年的母亲竟是那样一个人。

    “快说啊,你查到了什么?”

    逾明一叹,将他听到的传言告知了嫮云,“在十八年前,燕国也有位医术高超且很有名气的女医者,只是那位女医者品性不端、行为放浪,纵然医术上佳,也少有人愿意找她医治,后来不知为何,渐渐世间便再无她的踪迹,我寻访了多年、多方打听,这个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音信全无。”

    嫮云一怔,“你的意思是……”

    “此人曾经确实去过赵府,赵氏的病应该就是她所医治好的。”

    逾明望着嫮云失神的样子,心中还是闪过一丝不忍,当年离开邺城时,他亲口答应要为她寻得家人,十年恍惚而过,他终究是食言了。

    “不,传言终归是传言。”嫮云轻摇了摇头,从先皇后到自身,再到昭华,她知道传言的可怕,也知道传言毕竟只是传言,事实如何轮不到不相干的人来评定。

    逾明只当她是心里安慰,便懒得去辩解,便又听嫮云问道:“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无影?你也说了,她并非无名之辈,一个世人皆知的医者,怎么就会凭空消失了?”

    关于这一点,逾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年他几乎是搜遍了全国,当真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他很抱歉,对于答应过她的事没有办到。

    “陛下,大将军府在集结府兵。”朝阳殿殿门被推开,谷躬身进来,没有回避嫮云,径直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