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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昭华夺权逾明怒

    邢泽听昭华此言,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尚王洞若观火,这番心智不为君主岂不可惜?而他心中冒出这个想法更是将自己吓了一跳,陛下尚在,他怎能有如此不敬的想法。

    “殿下的意思是,可以将拒绝拜谒的缘由推到他们自己身上?”霍言询问。

    昭华笑着点了点头,新君继位都一年多了,如今还打着恭贺新君的由头来拜谒,岂不可笑?

    “下官明白了,这就回去拟折子。”邢泽与霍言躬身告退。

    霍言临走时又回过身笑道:“对了,有人托我给你带了饭菜,已经交给子衍了。”

    邢泽踏出殿门的步子一顿,原来霍言与尚王私下的关系这样好。

    昭华起身来到后殿,矮桌上已摆好了饭菜,子衍侍立一旁,“阿云姑娘真是有心了,知道殿下这几日胃口不好。”

    昭华淡笑,跪坐在桌旁,饭菜偏清淡,却勾起了他的食欲,这几日确实没好好吃一顿饭,想到嫮云在宫外如此惦念他,昭华心中便暖暖的,唇角也不自觉上扬。

    子衍跟着殿下这么久,也只有见他与阿云姑娘在一起时才这样开心,遂言道:“阿云姑娘待殿下一片真心,殿下也该给人家个名分吧。”

    在子衍看来,殿下与阿云姑娘相识于桐县,一同救治病患,彼此心生情意。大年夜之时,阿云姑娘孤身前来邺城寻殿下,之后阿云姑娘被皇上带进宫,殿下心急如焚让秦尚书进宫解救,如今殿下为政事忙碌,阿云姑娘亲自下厨做了饭菜托大将军带来,二人这份情意他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且人家阿云姑娘一个姑娘家,没名没分的住在尚王府中,若是有人说闲话该怎么办,姑娘家的清白可是最为重要的,这尚王府立府这么久,也该有个女主人了啊。

    昭华一口饭菜含在嘴里,抬眸看着子衍,含糊道:“名分?”

    子衍惊呼,“殿下不会没想过给阿云姑娘名分吧?”

    殿下怎么能是这样的人……阿云姑娘好可怜……

    昭华瞪他一眼,兀自呢喃:“可她的身份……”昭华心下一叹,现在还不是时候。

    子衍耳朵倒是尖,“阿云姑娘虽不是多贵重的身份,但待殿下真心实意啊,若实在给不了正妃的名分,侧妃也行啊。”

    “瞎说什么!除了她我不会再娶旁人。”什么正妃侧妃,他要给她皇后之位。

    子衍偷笑,他家殿下一向正经的很,现在终于承认喜欢人家了,也不枉他在一旁干着急。殿下如今除了当今圣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可圣上待他又实在不算好,子衍希望殿下能遇到一个真心待他之人,也不至于这般形影单只。

    先前太师之女对殿下有意,可殿下半点表示都没有,现在这个阿云姑娘才算是对的人了,子衍是真心高兴。

    昭华一口一口吃着嫮云做的饭菜,想着以后她会成为他的妻子,口中便像吃了蜜一样甜,除了嫮云,他从未想过要跟别人一起生活。

    都说嫮云执拗,而这何尝不是昭华的执念。

    “昭仪娘娘,陛下他……”谷的声音有些颤抖,许昭仪坐在塌边闭着眼睛休息。

    听见谷的声音,许昭仪睁开眼睛望向病榻上的逾明,逾明的眼睛同时也在望着她,许昭仪眼睛一下子红了,“陛下,您终于醒了……”

    逾明声音虚弱,“辛苦你了。”

    许昭仪哭着摇了摇头,只要他能醒来,她就不怕辛苦。

    广阳殿中,寺人进殿宣召:“尚王殿下,陛下要见您。”

    昭华手中拿着折子没有回应,等将手中这份折子看完,才不急不缓的站起身来,逾明他总算是醒了,这一天总会到来,昭华并不意外。

    逾明高烧了几日,身子很是虚弱,且太医令说陛下能醒来已是万幸,很难再有精力处理朝政。如今初春时节渐渐回暖,昭华在广阳殿早就不用炭炉了,可陛下寝殿中的炭火依旧烧的很旺,昭华才走了几步便已微微发汗。

    许昭仪等人早已退了出去,寝殿中只有逾明与昭华二人,可依逾明多疑的性子,谷必是带人守在寝殿之外。昭华稽首叩拜行礼,逾明懒懒的抬起手示意他起身,他还以为昭华进殿后必是倨傲的。

    “我昏迷这段时间由你辅政,辛苦你了。”他将“辅政”二字咬的极重,昭华也全然不在意。

    他似陷入回忆,缓缓说道:“臣还记得陛下登基初期,臣被封为尚王入宫谢恩,那时陛下意气风发,决心要带领燕国走向强盛。陛下曾言登基是民心所向,言臣未曾经历过世道艰险,不知黎民百姓的苦不堪言,天下间怨声载道,陛下说臣与父皇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逾明不愿听,偏过头去,气息微弱道:“怎么?尚王是想趁朕病重,跟朕算总账吗?”

    下旨强征粮、收效甚微后推到昭华身上、桐县发现柔然人后强行抓捕百姓三百余人、疫灾欲放弃整个桐县几万条人命,这些他每每想起,亦是悔恨不已,可天子无错,纵然有错也轮不到昭华小儿来指责!

    昭华轻摇了摇头,“臣辅政,完全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啊。”

    “朕在昏迷当中,何时给过你旨意?”

    昭华神色平淡,“那日,陛下说父皇没有做到的事情,以后我们来做,一起守好这泱泱燕国,守好慕容氏族。陛下金口玉言,说出的话自然就是圣旨,臣不过是奉旨行事,陛下怎么忘记了?”

    入了夜,寝殿内的烛火昏暗,映着炉火将整个寝殿烤的昏昏沉沉,四下静谧,逾明仿佛能听见自己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床榻边正黄色的帷幔此刻看来如此刺眼,他恨道:“如今朕已醒来,许不许你辅政不过是朕一句话的事。”

    “自然,陛下是这燕国的主君,许谁辅政自然是您说了算,可放眼整个朝堂,谁能担任辅政之位?谁敢担任辅政之位?”

    “放肆!你是在威胁朕?”逾明挣扎着要起身,可方清醒的身体完全不由他支配,他只能恨恨的盯着昭华,“朕就知道,你从前那些顺从和守礼不过都是装出来的,你骗了朕,更骗了天下人!”

    昭华走到窗边,背对着逾明,轻叹一声,“陛下怎么还不明白?您以为在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就仅仅是处理些朝政而什么都不做吗?”

    逾明静静躺着,“朕知道,如今他们心都向着你,都以为朕活不久了,自然要为他们自己谋个好的出路。”

    “或许在陛下眼中,没有真正为百姓谋福的清官吧。”

    “为百姓谋福?”逾明冷笑,“他们只会为自己、为家族谋福,昭华,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就是将人心想的太良善,这世上哪有不为自己着想之人。”

    “然,臣受教。”他不欲辩解。

    “朕已然醒来,你将折子送到朕的寝殿,朕自会处理。”

    昭华不语。

    “你想抗旨?”逾明怒。

    昭华转身,与榻上的逾明目光对视,淡淡而言:“陛下龙体欠安,太医令言要多加休养,看折子劳神费力,便由臣代劳了吧。”

    他语气平淡,逾明却从中感到莫名的威慑之力,昭华这是想夺权!

    “陛下安心休养,等龙体康健之日,臣自会辞去辅政之位,归政于陛下。”

    龙体康健?逾明苦笑,他能苟延残喘活着已是不易,何来康健之时。

    “广阳殿还有折子要处理,陛下早点歇息,臣告退。”昭华转身欲离去,还未踏出寝殿,逾明便急急地唤住了他。

    “华儿!你、你会夺位吗?”他忐忑询问,就像当初他看不惯阿兄软弱无能置百姓于不顾,而举兵攻入燕宫夺取皇位那般,昭华他会吗?

    昭华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只是声音有丝颤抖,“陛下下旨征粮,致使本就生活困苦的百姓更加艰难,臣每每走在路上,都能遇见成群的流民,有老人、有妇人、有孩童,他们满脸疲惫,眼神中却都充满了求生的渴望。陛下的一句话就能让成千上万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无能、国库空虚、社会凋敝,可是百姓何辜?他们只是想有口吃的,只是想活着。生而为人,生而为大燕子民,是如此不幸,这是上位者的无能,是我们有负于燕国子民。桐县疫灾,维持了整整一个多月,因病死去的百姓共计五百四十三人,他们当中,年龄最高者已是耄耋之龄,年纪最小的不过才出生两个月,还未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间。臣在桐县的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有人问,他是不是会死,是不是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臣记得有个八岁的小童,他的父亲、母亲、阿姐都因疫病而死,他每天被病痛折磨,可都咬牙坚持了下来,他说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他们家就一个人都不剩了。可是陛下猜最后怎么样了?他没有等到,没有等到朝廷的救治,等到的却是陛下下旨火烧桐县,最终,在桓度研制出疫病解药的前一晚,他彻底的闭上了眼睛,他死的时候臣就在他身边,他稚嫩的脸上满是痛苦,那个模样大概臣这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