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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最后的一声悲鸣

    迎着落日前最后一抹余晖,府宅大门轰然而开,淑尤一袭戎装骑在马上,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铠甲有破损,手中长剑还保持着紧握的姿势,神情疲倦,细看之下,唇角上扬,隔着院落紧紧盯着廊下的嫮云。

    他说过会来接她,一定会来。

    “嫮云,我们成功了,我来接你了。”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他也只说了这一句。

    后来所有府兵护送着他们回了宁王府,嫮云坐在马车里,没敢掀帘子往外看,血腥气还是那么重,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或许直到一切尘埃落定,街道上都不会有什么人了。

    可宁王府里却没什么变化,后来嫮云才知,晋王的人根本没有打到宁王府来,他或许到死都没想到,秦王会从背后偷袭,与淑尤前后夹击。

    在他看来,他就算与大哥再怎么不和,也总比淑尤强吧,为什么大哥会帮着淑尤一起对付他?因为不想给大哥当炮灰,他都没有带自己的精锐,而是普通的兵士打头阵,所以根本抵挡不住大哥与淑尤的前后夹击。

    惊雷乍响,暴雨如注,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晋王被暴雨打湿的头发散落在面前,一声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

    雨声太大,谁也听不见他在喊什么,身旁的小兵拉着他劝道:“王爷快走,快走啊!”

    晋王转身往巷子里跑,街巷狭窄,前方突然冲进来一群黑衣人,为首的正是淑尤,晋王匆忙回过身,身后也被堵住了去路,他咬咬牙,恨道:“老大、老三,算你们狠!这一道摆的可以啊。”

    淑尤只是冷笑,并不答话,脚步却一步步上前,晋王不想与他正面对抗,他早听过淑尤的身手了得,可退着退着就退无可退了。秦王阴岑岑的从街角转了出来,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鲜血,晋王猛地回头,狠狠的望着他,“大哥,为什么?”

    淑尤只是挡着去路,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如今晋王被逼在这个小巷子里,身边也不过才三五个人,逃是逃不走了,就看怎么死了。

    雨,慢慢小了,郢都城北的巷子里传出一声震天的悲鸣,喊声响彻了几条长街,躲在家里的百姓们很多都听到了,有人痛苦悲壮的大喊道:“不是我!不是我!”

    大雨冲洗了地上的鲜血,有人很快将街道上的尸体血迹处理干净,雨停了,喊声也停了,就连兵器相撞的声音都没有了。街道两旁的房舍渐渐有了响动,有一个人打开门,接着有许多人打开了门,不过郢都城内有多少场厮杀,百姓们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

    可秦王回府之后,却大病了一场,医者说是因为淋了那场大雨,可宁王他们也都淋雨了,不都没事?

    秦王躺在病榻,师爷就站在一旁,听见秦王虚弱的说道:“你说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不是我!

    师爷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参与那场厮杀,可是却也听到了这声震天的喊叫,晋王说不是他。

    秦王又道:“他都要死了,没有必要说谎吧?”

    师爷不想秦王一直纠结这件事,反正晋王已经死了,事情都过去了,便说道:“也许他是想在死前埋下一颗种子,让您嫉恨宁王。”

    秦王愣愣的点了点头:“对,一定是这样,他自小就奸诈。”

    谁都知道,晋王一死,秦王与淑尤必然对立,晋王没必要撒这样的慌,可师爷随口一说,秦王却信了。

    消息传进宫中,凉王闭上眼睛,眼角有些湿润,却一句话都没说。舒贵妃也什么都没说,因为听到这个消息她来不及说什么便晕倒了,她怎么能接受,她的长子杀了她的幼子,这种事情,做母亲的如何能接受?

    同样在那一日病倒了的,还有嫮云,也是因为那一场雨,她先是被雨淋,又一直坐在廊下坐了一下午,不过不算严重,养几日也就好了。

    前段时间,淑尤将云笙姑娘送出了府,告诉她宁王府不安全,给了她许多银两。却没想到,云笙姑娘没有拿着钱离开,也没有自己置办宅子,这些时日一直都住在客栈,如今听说宁王府已经风平浪静,便自己一个人来到宁王府门前。

    宁王府中的仆人大多都识得她,直接带她来见殿下,宁王见到她背着个包裹,胆怯又倔强的样子,也说不出赶她走的话。当初云笙的兄长是替他挡了一命的,他也答应过会好好照顾云笙,之前因为府中有难不得已将她送走,如今她自己回来了,淑尤总不好再赶她出去。

    “既然回来了,就和以前一样,住在你喜欢的竹林旁,别有什么拘束。”

    云笙喏喏的点了点头,将包裹抱在怀里,咬着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脚步却未移动半分。淑尤见状,凝眉问道:“还有事?”

    云笙眉头轻颤,颤巍巍问道:“听说王妃病了,云笙想去照顾王妃。”

    “照顾王妃?”淑尤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回绝:“王妃身边有安歌和阿清贴身伺候,又有初月在旁,并不缺人手。”

    “可是云笙总不能平白无故住在府中,像个闲人一样……”她低着头,声音轻轻糯糯,云笙个子娇小,面容清秀,一点都不像北方女子。

    淑尤总是不忍心对她说重话,此刻听她这样讲,便问道:“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他一直知道,总会有人嚼舌根,但他觉得不必在意。

    云笙也摇了摇头:“我管别人做什么,只是自己心里这样想罢了。”

    淑尤急着去看望嫮云,便安慰她:“那就是了,不要想多了,我答应你兄长照顾你,从今后我就是你兄长,跟自家兄长还客气什么,安心住着便是。”

    云笙还想再说什么,淑尤却让她先回房休息,便快步离开了,她在身后望着淑尤离开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委屈。

    嫮云的病实在是不打紧,只是淋了雨着凉了而已,将养了这几日,也好了大半,可淑尤却说病去如抽丝,虽然现在天气热了,但也不让她随便出去,非得将病完全养好才行。

    如今晋王已除,秦王短时间内也不会与淑尤再大动干戈,大家都可以休整一段时间了,对于淑尤来说,这样的结果对他而言尤其有利。虽说秦王兵多将广,但脑子却不如晋王活泛,淑尤对付他,要比对付晋王容易多了。

    嫮云劝他还是要谨慎对待,淑尤自然明白,他说这些不过是想让嫮云放心,并不代表自己会放松警惕。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将云笙回来的事情告诉了嫮云,嫮云只是说道:“云笙姑娘一直安安静静的住在府中,性子也和善,让她一个姑娘家自己住到外面也不安全,回来了也挺好的。”

    淑尤也不指望她会吃醋什么的,只是自己觉得有必要告诉她一声才说的,他和嫮云的路还长,可以慢慢走,他不急。

    端阳节这日,宫里送来了粽子,但宫中的粽子为考虑到所有人的口味,这也不敢放那也不敢放,吃起来很是没劲,嫮云和淑尤都没什么胃口。安歌和阿清便自己动手包,以菰叶裹黏米,杂以粟,又撒入安歌自己调制的蜜汁,煮了大半日才好。淑尤直夸她们心灵手巧,她们包的小,嫮云也乐得多吃几个。

    虽然这一日没有外出,但几个人围在一起高高兴兴吃粽子,便比什么都强。嫮云让阿清去请云笙姑娘来吃粽子,淑尤却说云笙喜静,送过去几个就好,就不必请她过来了。

    之后第二日桓度来了宁王府,安歌又把粽子端出来,被嫮云取笑竟然还死藏着粽子,安歌脸红的跑开,桓度却并未在意。嫮云知道桓度很少去关注旁人,便岔开话题,问他如今怎么出宫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桓度解释道:“自晋王去世后,舒贵妃便一直浑浑噩噩的,就连秦王去请安也爱答不理,渐渐的对晨光殿里的事情也不大上心。再加上晋王一死,朝中风向一变,宁王又会招揽人心,以前效忠晋王的部下和朝臣许多都被宁王招揽,我也不必顾忌那么多了。”其实桓度来了宁王府那么多次,舒贵妃也许早就有所察觉,但如今凉王离不开他,他也不必忌讳了。

    “原来是这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嫮云与他坐在廊下乘凉,仲夏的天气越来越闷热,想来日子过的真快,她来凉国都快一年了。

    桓度不说话,安静吃着粽子,嫮云又问他:“凉国内乱解决后,你准备去哪儿?”桓度向来喜欢四处游历,居无定所,此次能在凉国待这么长时间,也是为了帮助嫮云,若是凉国内乱解决,他大概会离开吧。

    嫮云只是随口一问,却见桓度目光有些闪躲,她心生疑惑,“怎么?有什么事吗?”

    桓度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计划,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嫮云与他相交这么多年,看得出来他目光中的迟疑,可既然他不愿多说,她也不会多问,桓度是个很让人放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