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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能尝尝吗?

    问完这句话,方邵扬就翻身睡了。

    他没有等答案,好像也不需要答案,只是为了搅乱一池春水,把对方弄得乱七八糟之后享受胜利的快感。

    夜很静,贺峤出了会神后,渐渐也入睡了。

    第二天到了公司,周培元按惯例进来给他送要签的文件,却见他闭着眼睛仰靠在椅背上,手里的笔轻轻敲着自己的额,眉头还微微蹙着。

    “愁什么呢?”

    听见声音,贺峤手里的笔帽停在额角。

    “培元,你说什么样的工作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完成,还要表现得可圈可点。”

    周培元乐了:“那得看是谁,要是你估计一周就够了。”

    “要是邵扬呢?”贺峤不吃他这套马屁功夫。

    “邵扬嘛可能就得费点儿功夫,他才哪到哪啊。”

    贺峤睁开眼,看向人事发来的岗位表。这么多职位,要在里面找出邵扬能胜任的不难,但要找出能做得出彩的不易。

    “其实新人也有新人的好处。面孔生,不怕得罪人。”

    周培元说得没错。新人意味着没经验,但也意味着思路没有定式,往往见解会有独到之处。那么,有什么工作是既适合生面孔,又能发挥方邵扬脑子活、精力旺的长处的?

    思来想去,贺峤决定让邵扬去巡店。

    所谓巡店有点类似集团监察,查出错来算你的kpi,因为太容易得罪门店的人,所以是个不受待见的活。

    今天方邵扬不当班,在财务处跟着经理学习看年报,接到周培元的电话还有些意外。

    时值初夏,他以前那些衣服穿着既显旧又不上档次,贺峤便着意给他置换了一批新的。以前大学生模样时还不觉得,现在这样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他忽然像变了个人一样,走在公司非常亮眼。

    电梯叮的一声,雪婷转过头,眼睛顿时大亮:“邵扬你今天好帅呀。”

    “谢谢。”他笑了笑,“你的新发型也很漂亮。”

    烫完新发型以后头一回被人注意到的雪婷高兴得眉开眼笑。

    推开办公室的门,没人。他找到更衣室去,见贺峤正在里面低头系衬衣扣子。

    “咳。”

    贺峤回头看了一眼,迅速穿好衣服出来:“咖啡洒身上了,所以换一件。”

    “我又没质疑什么。”方邵扬撇嘴。

    贺峤要过去,他堵着门。贺峤当他又要胡闹,就伸手往旁边推他,结果他岿然不动。

    “方邵扬。”语气无奈。

    方邵扬嘴角挂着微笑,双手抄在裤袋,原地潇洒地转了一圈:“我今天帅吗?”

    臭屁小孩。

    “谈正事吧大帅哥。”贺峤含笑越过他,“过几天我打算安排你去巡店。”

    “巡店?”

    “嗯,你过来看,这是以前的巡店报告。”

    电脑屏幕上打开的是上个月的,一共就两页纸,时间地点人物还占去半页。等身后的人看完,贺峤坐在椅中转了半圈:“什么感觉?”

    “感觉写得不痛不痒。费尽周章又是出差又是盘查的,结论就是卫生不达标?那还巡个什么劲啊。”

    贺峤笑了一下:“就不能是真的没有问题么。”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本就明湛,像现在这样微微仰着头,眼里心里似乎就只有一个人,看得方邵扬出神了几秒,心底忽地柔软。

    “嗯?”他拿笔帽敲了邵扬手背一下,“问你话呢,发哪门子呆。”

    方邵扬这才找回思路:“以前我打工的网吧都有一大堆漏洞,有收银员偷钱也有网管故意报废机子。鹤鸣这么多门店,怎么可能什么问题都没有。”

    笑意蔓延,贺峤赞许地点了点头:“巡店难就难在这里,既要能够发现问题,又要敢于上报问题,不能一味地和稀泥。不过水至清则无鱼,这里面有个度需要你自己把握。”

    说完他大概觉得渴了,侧身端起一个白胚马克杯,低头把唇贴了上去。柔软的嘴唇沾水变湿,嘴角留了一点水渍:“你要记住一个道理,越是大的集团越难从外面击倒,垮台往往是从内部的溃烂开始的。巡店虽然事小,但学到的东西等你回荣信也用得到。”

    “嗯。”

    “资料我一会儿发你邮箱,你先回去干活吧。”

    “嗯。”

    方邵扬忽然话少。

    “你怎么光是嗯?”

    话音刚落,大拇指蹭过温润的嘴角。方邵扬收回手,低头看了眼指腹上的水渍,然后才直勾勾地看着他:“我能尝尝吗?”

    贺峤怔在那儿:“尝什么?”

    “算了,下次吧。”方邵扬摇了摇头,“工作时间不谈私事。”

    —

    鹤鸣在临江共有三种店:直营店、专卖店和授权店,其中直营店由鹤鸣全资,专卖店为合资,授权店由店主全资买断商品。这次邵扬要去巡查的是前两者,也是规模相对比较大的两种。

    门店的水深不可测,尤其是合作形式的专卖店,负责人跟供应商、分销商之间串货、贪贿的情况时有发生,没点观察和沟通能力很容易被店方忽悠。这次贺峤派方邵扬去,一来是想让他历练历练,二来也是抱着考察他实力的想法。

    出发的前两晚方邵扬几乎熬了个通宵,把目标门店的管理月报摸得滚瓜烂熟,笔记在纸上写得密密麻麻。贺峤觉得奇特,问:“让你巡查不是让你经营,你把管报看得这么透做什么。”邵扬咬着笔摆摆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去时豪情万丈,立志干一番大事。谁知捱到第三夜,他就在宾馆给贺峤打电话,恼火又颓丧地诉苦:“一点问题都没发现。”

    彼时贺峤正跟高管开会,闻言笑了一下,捂着手机说:“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继续不用等我。”

    楼梯说话也不方便,他干脆坐电梯下楼,走到僻静处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轻飘飘的,若有似无。

    “受挫了?”

    “嗯。”邵扬在那边的床上翻了个身,“那帮人防我跟防贼一样,走哪都有人跟着,晚上吃饭还一个劲地灌我酒,还——”

    “还什么?”

    “还硬塞小姐给我。”

    因为是趴在被子上,所以他的声音有些模糊,听不出太多语气。贺峤不知道他是在试探还是在商量,停滞了三秒,等路过的人走后才说:“注意安全,还有,别忘了戴套。”

    “你什么意思?”方邵扬明显愣了。

    “玩可以,不能弄出事来,尤其不能像酒吧那次一样中了别人的圈套。”

    电话里沉寂半晌,蹦出干脆利落的两个字:“挂了。”

    在楼下抽完一支烟,再上楼去贺峤忽然觉得胃疼,没有坚持到会议结束就回了方家。

    他这个胃病是痼疾,年轻的时候不注意保养,饥一顿饱一顿习惯了,加上又总是出去应酬抽烟喝酒,所以动不动就像这次一样疼得直不起身。

    可第二天刘晟约了他谈公事,不能不去。

    “你特助说你病了我还不信,呵。”刘晟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斜眼望着他,“这么一看气色是够差的。怎么,你的小男朋友对你不好?”

    贺峤没有搭腔,只跟他在商言商。上回那次预算会因为方邵扬打岔只说到一半,其实下半年华北区开店火力主要集中在合资形式的专卖店,这些店一半跟荣信合作,另一半借用刘晟家里辉茂集团的资金。这次刘晟来,谈的就是这件事。

    见他不说话,脸色却白得像纸,刘晟幸灾乐祸的同时又有点心疼,抬起鞋尖踢了他一下:“行了别垮着个脸,计划书和预算表拿给我看看,我回去跟我们家老刘美言几句,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得你愁成这样。”

    一个多小时后周培元进来,刘晟已经走了,贺峤正在吃药。

    “怎么样,基本谈妥了?”

    “嗯。”胃底隐隐作痛,贺峤吞下药片送了口水,“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能敲定。辉茂一直想拓展线下店,跟我们合作是目前的最优解。”

    “能有什么意外。”周培元笑了下,“以前又不是没合作过。刘晟投资的那家专卖店现在生意好着呢,邵扬今天下午就要去巡。”

    他说的这家专卖店是第5八号店,在邻市市中心的高档商场一楼。不到五百平米的面积,顶峰时期月流水却能达到千万量级,这样的坪效哪怕放眼全国也是佼佼者了。

    说起方邵扬,贺峤握着杯子敛了眸。

    不知道他在外地怎么样了。

    “邵扬明天就该回来了吧。”周培元说,“几天不见还真有点想他。我早上还跟他打电话了,这小子吃个早饭跟牛嚼牡丹似的,一点没有斯文样。”

    “他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我告诉他你病了让他早点回来,他说他知道了。”

    贺峤一听,急切抬眸:“谁让你多事?”

    “我这不是怕他干完活继续游山玩水,所以想让他早点回来替你分担分担嘛。对了,他回来以后坐哪儿,要不要找人提前布置工位?”

    “又坐不了多久,何必多此一举。”贺峤撑着额,胃疼的同时又添了头疼,“哪怕站几天也没事。”

    话虽这样说,可等周培元一走,贺峤还是亲自吩咐雪婷在附近收拾出一张桌子来,主机键盘全部都要配最好的。

    工作到晚上**点,原本安静的顶层忽然嘈杂起来。

    “邵扬?!”雪婷惊喜的笑声极有穿透力,“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们!”

    不是明天回来吗?

    笔尖骤然一顿,贺峤扭头看见落地窗上自己愕然的神色,立刻双手捧了捧脸,起身理好衣服往外走。

    走到一半,又蓦地停住。出去也是白叫人看,不如就在这里等着。

    “峤哥——”

    几秒钟不到门就被猛地推开,方邵扬步子迈得极轻快,冲过来搂起他转了一大圈:“峤哥!”

    “不是明——”

    贺峤想问他不是明天才回吗?何必为了自己这点病连夜跑回来。可突然被他抱着一转,顿时感觉有点眩晕,剩下的话生生融化在喉里。

    “峤哥,”方邵扬抓着他的肩膀,情绪亢奋得像头初涉猎场的幼狮,“我发现问题了,第5八号店有大问题!”

    问题?

    贺峤怔了一下,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就已经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