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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姐弟密谈

    见状,宋悠心中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那剑琴从怀中摸出来一张字条,字条上沾着他的汗水,半数氤氲。

    宋悠垂眸,伸手将剑琴手中的字条拿了过来。

    剑琴哽咽道:“爷,我和你安排好的那个侍卫一同护送着心漪姑娘出城去庄子上,谁知刚出了城门,便有李宗岩冲了出来,将心漪姑娘一剑钉死在了树上,李宗岩说爷……不是个汉子,我跑回来给爷送信的时候,侍卫也被李宗岩给一剑穿心了。”

    心雨听到这些,向后一退,眼睛发直,腿一软,登时倒在了地上。

    剑琴虽然一直在外面跟着宋悠,但到底也是和心漪一块长大的,想到心漪被剑钉死在树上的惨状,一时心中悲戚,痛哭出声。

    他边哭边说:“还有那些被文墨供出来的奴才们,有几个被带出去发卖的时候,也一应被杀了。”

    宋悠缓缓将纸条打开,上面只写着两个字:

    懦夫。

    手将纸条攥住,一把丢在了地上,宋悠锁住了眉头,声音之中透着几分冷意:“这一对主仆,真叫人头疼。”

    趴在树上的知了声声叫着,合着剑琴喘着气的哭声一声一声合着,让这个炎热的夏日更加令人烦躁了一些。

    而这样的蝉鸣,各处的人都在聆听。

    宜春·宫内室当中,安琮站在屏风后面,看着窗外正与宫人玩耍的慕瑾州,男童的笑声和蝉鸣的声音一齐进到了耳中,他却是心如止水一般,面上既无慈爱,更无因等候多时而出现的不耐烦。

    他的后背上已经氤氲一片,那是被汗水浸的。

    深红的官服厚重,夏天也没有多么轻薄凉快,而内室当中这屏风一挡,虽然开着窗户通着风,但到底不如屏风里面有冰块放着来的痛快些。

    安琮的官帽也没有摘,额上有汗慢慢流了下来,到了他眉尾的时候,安琮已经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任凭汗水从脸上滑落了下来。

    他双手交叠放在腹前,深深的吸了口气。

    终于,屏风里面,有惜诺走了出来。

    惜诺看着安琮缓缓拜了一下:“二哥儿,里面请吧。”

    安琮睁开双眼,颔首。

    惜诺在一旁看着这人脸上和脖颈上的汗,心下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来一方帕子递给了安琮:“先擦一下汗在进去吧,免得在娘娘面前失了体面。”

    安琮瞧了惜诺一眼,没有伸手接过那帕子,却微微笑了一下:“多谢惜诺姐姐。”

    说罢,人已经从屏风后面饶了进去。

    见安琮并不理会自己的好意,惜诺也只是撇了撇嘴,转身将开着的窗户全都关了起来,并将厅中侍立的侍女一一的都遣了出去。

    惜诺是一片好意,怕他这样在贞妃面前出现,不大妥当。

    但既然等了这么长时间,受了这么长的煎熬,他又怎么能不利用一下这样的苦肉计呢,

    故而,当安琮绕过屏风的那一刹那,脚下踩空一步,踉跄一下,跪在了贞妃的面前。

    贞妃被吓了一跳,从圆凳上站了起来,看着扑倒在地上的弟弟,叹了口气:“快起来吧,本宫知道你也是等了很长时间。”

    屋中的惜言听了,忙给安琮摆了圆凳,放到了他的面前。

    安琮连忙站了起来,微微弯腰,拱手行了礼:“多谢娘娘,只是这不大妥当,而且弟弟心中忐忑,不敢落座。”

    听了安琮的一番剖白,贞妃看着桌上的名单轻叹了一声:“既然忐忑,不如就当这些不存在,现在你仕途上平步青云,又有有皇上抬爱,可到底还是得有可以互相扶持的人才行,要不然以后可要怎么样呢?”

    安琮将手垂了下来,头也垂着:“娘娘说的是,所以,弟弟心里才忐忑得很,毕竟三妹妹嫁与的宋悠,而今已失了皇上的赏识,大势已去,四妹妹嫁与的林家也因着洛亲王的事情,没了什么可依仗的地方,现在咱们安家,只剩下了洛亲王这一棵大树可以依仗。”

    贞妃听后,手轻轻将名单往旁边推了推,坐了下来:“你既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何苦还要如此?这东西能直接毁了洛亲王。”

    安琮眉头深锁:“是,弟弟知道。”

    贞妃瞧了一眼安琮,蹙眉,直截了当的说道:“本宫不会帮你将这东西给皇上的,后宫不得干政,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皇上知道后宫嫔妃和前朝的兄弟合起伙来对付他倚重的儿子,咱们安家别说现在仅有的爵位,就是性命可能都是要不保的。”

    他缓缓直起腰来,面色愁苦的叹了口气:“娘娘说的,弟弟又何尝不知,只是这东西是宋悠交给弟弟的。”

    贞妃转身瞪大眼睛看着安琮:“什么?他们两个不是一起长大的好友,不是一党的吗?”

    见贞妃如此激烈,安琮垂头轻轻笑了一下,再抬头时神色又是沉重非常:“正是如此,弟弟才觉情况很是复杂,那宋悠虽然失了圣上的赏识,可宋大将军毕竟还是圣上倚仗的朝廷重臣,这一次西北那边还未派出主将戍守,听闻西域三十六国已有渐渐抱团的趋势,这样的情况下,宋大将军很可能要被派过去。“

    贞妃拿起来放在桌上的团扇,团扇是明黄的缎子,上面绣着大红的牡丹,华贵非常。

    美人手中的团扇轻轻摇着,语气沉稳:“你说的这些,我如何又不知,那宋家的大哥儿当年还是殿试的前三甲,这一家子,如果真的铁了心要与洛亲王为难,倒也不是不能斗一斗的。”

    安琮颔首:“是啊,咱们安家被夹在这两方势力当中,很是为难。”

    贞妃缓缓阖上了双眼,手中的团扇似有千斤之重,她轻轻摇头:“那咱们现在谁都不要管,本宫刚刚看着你给的这份名单,心里也算计了些,但左思右想的,还是觉得,什么都不要动,什么都不要做的好,这天威难测,这么些个皇子,圣上到现在还没有册立东宫,万一压错了宝,可就万劫不复了。”

    听着贞妃所言,安琮神色变了又变,最后面上竟似乎有一抹冷笑,待贞妃说完,他才将头抬了起来:“娘娘,莫不是忘了之前逆王的教训?”

    贞妃心中一慌:“什么?”

    安琮定定的看着贞妃:“之前父亲不也是如此想法,圣上和逆王皆不得罪,皆想攀附,最后安家落得个两面不是。”

    贞妃将团扇放到了桌上,手重重一拍:“放肆!”

    安琮拱手再次弯腰,声音中却听不出有什么恐惧:“还请娘娘仔细想想其中利弊,毕竟二妹妹和三妹妹的夫婿现在已经敌对,咱们安家有逃不开的关系在其中参与着,这两方当中,只要有一个记恨咱们袖手旁观,安家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抬头,盯着贞妃的双眼:“而正如娘娘所言,现在圣上还未册立东宫,大局未定,这洛亲王也未必就是最后赢家,何况现在还有一个宋家与之作对,局势就更加难以看清了,不是吗?”

    贞妃手蜷缩起来,眼睛快速眨了几下:“是,可若是洛亲王夺下大局,他生母已去,本宫这个庶母将来也能有一席之地啊。”

    安琮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很是了然:“娘娘,没有母妃的皇子,又不单单是洛亲王一人。”

    贞妃抬头:“你是说……七殿下?”

    安琮颔首,将双手放下,缓步走到了桌前,将名单拿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折了起来,缓缓送到了自己的袖子里面。

    他已不再多言,却沉默着给了贞妃一个肯定的答案。

    贞妃看着他将那张纸送进袖口时,缓缓说道:“七殿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虽说做事不如洛亲王出挑,但到底是个稳妥的孩子,只是你这名单里面,有一处是最难办的——首辅常无庸,他的二哥儿可是娶了母亲的外甥女徐书悦,母亲心里一直记挂着娘家,如果要和洛亲王对着干,咱们这个家,可就要一分为二了。”

    安琮退后,两步,颔首沉声道:“娘娘在这宫中待了不少年岁了,想必心中自有决断,不必弟弟多言。”

    贞妃侧目看着他,神色微动。

    安琮抬头,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辅国公府,在父亲,在娘娘,不在母亲。”

    说罢,人已经转身从屋中走了出去。

    贞妃见人走出一刹那,站了起来,神色恍惚,一旁惜言小意看着,不敢多言。

    安琮出去的时候,天上飘来了一些云,遮住了阳光,风也渐渐的急促了起来。

    正是风雨欲来。

    熙园中的宋悠抬头看向天的时候,心中不由如此感慨。

    他站在窗子旁边,转头看了一眼在榻上沉睡的安妘,伸手将窗子关了起来。

    碧霜在屋中正熨衣裳,见宋悠关了窗子,疑道:“姑爷,这大热天的,还是开开些吧。”

    宋悠转身,坐到了桌前:“快下雨了,等会儿起了风,也不怕你家姑娘被吹着。”

    碧霜听后,讪讪低头,忙着手里的活儿。

    宋悠又问道:“下午给你家姑娘煎好了药,我怎么瞧你拿了几个金镯子出去?”

    碧霜一愣:“那是姑娘吩咐的,打成金粉,要在皇上寿辰的时候用。“

    宋悠眉梢一动,转头看了一眼安妘,连忙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