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其他的注意事项自有大夫提醒殿下。”

    月绯央稳了稳心神，眸底犹如冰封。

    姬凤凌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杀机隐现，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月绯央几乎是拖着两条腿走，整个身体都靠在芷清的身上，握着芷清胳臂的手指冰冷有力。

    出了府门，行到轿子处，夜色漆黑，天地之间没有一丝漆黑。

    面前朦朦胧胧似乎多了不少人，还停了一顶凤辇。

    火把被点燃，她看清了眼前的人，一个身着凤装的中年美妇人，身后跟了一群人。

    月绯央认出是皇后，瞳孔一孙，这些人等在这里，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呵，小贱人，看看你这副不知羞耻的嘴脸，胆子逆天了。”

    还没有等月绯央行礼，皇后便出声，身边的嬷嬷过来，一巴掌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那嬷嬷身形肥壮，芷清一时没有扶稳，月绯央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脸磕到了一个尖锐的石子上，鲜血汩汩渗出。

    皇后朝她走了两步，搭着嬷嬷的手，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威仪的气势这世间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匹敌，凤眸尽是冷意，“你凭什么要二殿下给你下跪，你不过是一个死了母妃的克星，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臣女，有什么资格这样要求尊贵的二殿下？”

    月绯央的手摸向脸，感受到一道口子，血流过指头。

    “母后，宁儿额头上的伤痕是因为这个女子所害，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上天让她的脸也毁了。”

    舞宁公主从暗处走出来，语气里都是幸灾乐祸和大仇得报的快意。

    “噢，是么，既然月小姐喜欢毁人容貌，想必落到自己身上也不为过，这一小道口子还远远不够，来人啊，在月小姐脸上再划几道口子。”

    皇后淡淡吩咐，可是语气里藏着的冷却让人毛骨悚然。

    “皇后娘娘，求求您饶过我家小姐吧，求求您……”芷清不断磕头，额头都青了，渗出血来。

    可月绯央还是被护卫揪了起来，护卫掏出匕首，迫使她的脸朝上面对所有人，毫不留情地在脸颊上划开一道口子。

    撕裂的痛苦传来，揪着心一般地疼，月绯央紧咬牙关，脸色一片惨白，额头大颗大颗的冷汗滚落，可就是死死地闭着嘴巴。

    皇后看到她一副宁死不肯求情的样子，冷笑，“不够，那就再划，直到她下跪求饶为止。”

    又是一道伤口裂开，月绯央满脸是血，淋漓滴在地上，痛得差一点晕死过去，她迅速点了几个穴道，把自己刺激得清醒一些，她决不能倒下，决不在这些人面前倒下。

    跟着的婢女都不太敢看，舞宁公主看着血腥可怖的一幕，捂嘴笑出声来，那些护卫划的口子那么深，纵然月绯央医术再高，这辈子也注定是个丑八怪，只怕拓跋珏再也不肯多看她一眼。

    “看来，还是有两分烈性子，只是这样的性格，本宫倒要看看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皇后看到月绯央还很硬气，语气阴寒了下来。

    姬凤凌已经出了府门，把这一切都瞧得清清楚楚，这一切都是月绯央咎由自取，任她再惨烈也是活该。

    又一道口子将要划下，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翼王到。”

    那护卫环顾四周，忽然一道劲风割来，利落地切断了他的头颅，匕首落在地上，血从腔子喷出三尺高，身躯摇晃了几下便倒在地上。

    “啊。”

    婢女们看到这一幕，都吓得脸色惨白，有些俯身呕吐了起来，那些嬷嬷纵然见管了世面，依然吓得不轻。

    一个修美挺拔的身影从半空落下，肃杀冷凝的气息弥漫在四周。

    姬凤翼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将月绯央抱在怀中，接过长风手中的帕子，按住月绯央脸上的伤口。

    月绯央感到一阵安心，头靠着他的胸膛，阖上了眸子。

    “翼王这是什么意思？”皇后本来打算，将月绯央一点点毁容，再带走让她承受生不如死的酷刑，没想到姬凤翼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脸色非常不悦。

    “儿臣敢问母后，月小姐做错了什么，要被母后这样对待。”

    姬凤翼抬眼，神色一派黑沉，眸子冷得让人心悸，仿佛暗夜之中的修罗王。

    “二皇兄手上的伤是儿臣所致，当时二皇兄要掐死月小姐，月小姐是太后亲自指给二皇兄的未婚妻，儿臣不想出事了太后怪罪，情急之下，别无选择，母后要怪，就怪儿臣吧，月小姐是受害者，又为二皇兄接好了骨头，实在没有被这样对待的道理。”

    皇后盯着他，冷道，“月绯央出言不逊，要凌儿给她下跪，才肯医治，这就是最大的不敬，判她一个死罪也不为过，何况只是在她的脸上划开几道口子。”

    “月小姐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无以为证，或许是有些人造谣，想要谋害月小姐，月小姐方才所受的，正是有些人想要看到的吧。”

    姬凤翼知道，这样的话怀中的小不点当然说得出来，可口头之言，说真实亦可，说子虚乌有，又有谁拿得出证据反驳？

    “依儿臣看，母后还是好好盘问禀报消息的人，看是不是有言过其词之处，或许只是因为二皇兄试图杀害月小姐，月小姐要一个道歉呢，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二皇兄此举已经触犯了刑律，再加上月小姐是二皇兄的未婚妻，倘若父皇和太后知道了，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姬凤翼说罢，一个展身，抱着月绯央消失在半空。

    皇后气得脸色隐隐发白，这个贱种，仗着自己的母亲得宠，敢用这样的话来威胁她，既然敢公然忤逆她，她也不会让他好过，包括那个夺走了属于她的爱宠的女人。

    “母后，此事到此为止吧，倘若做得太过，惊动了皇上和太后，可就不好了。”

    姬凤凌缓缓开口。

    只可以月绯央始终没有流露出一点恐惧和退却，他遗憾没有看到她狼狈求饶的样子。

    “也罢，只是她胆敢这样对你，母后不会让她今后好过的。”

    皇后脸上带着刻骨的冷意，凌儿是她的一切，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对他不敬，算计他。

    姬凤翼将月绯央放在榻上，修指将她凌乱垂落在脸上的头发拂开，脸上的血已经不再流淌，露出了森然翻肉的伤口，触目惊心，他死死地盯着这些伤痕，眸子一派冷黑，释放出一抹杀意。

    大夫已经迅速赶来，为她清理消毒，再缝线包扎了起来。

    “口子太深，定然要留疤了。”大夫摇头，“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胚子。”

    姬凤翼眸若冰封，“你下去吧。”

    坐在榻边，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满眼心疼。

    “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只怕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你，洛园一见，我再也无法忘记你，尽管你爱的不是我。”

    月绯央隐约听到耳边传来的呢喃，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姬凤翼带着担忧，如凝了霜俊容，“刚才，是一场梦吗？”

    问完都觉得自己可笑，她的脸上传来一阵阵生疼，又怎么会是梦？

    感到她的手被姬凤翼握着，不自在地抽了出来。

    “不是梦，我也希望是梦。”姬凤翼没有打算瞒着她，她这么聪明，瞒着对她是一种羞辱。

    月绯央看向铜镜，她的脸上有两道又深又长的口子，另一道是石子所划，比起来倒是浅短了许多。

    “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很丑？”月绯央收回目光，带着淡淡的自嘲，她确实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吓人的丑八怪。

    姬凤翼眸中不经意浮起一丝柔，“不过是多了几道疤而已，是上天嫉妒你太美，才这样对你，但你仍然比别的女子美太多。”

    浑身冷气未歇，弥漫在房间里，层层加深。

    敢这样对她，他，绝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月绯央怔然地看着他，心中有暖意在流淌，从前她对姬凤翼从来不上心，可是这一次却真的被感动，在这个时候，他还要缠着她，可是却让她不再讨厌排斥。

    “我知道我是什么样子，你不用安慰我。”她叹了一声，“这一次，姬凤凌可以直接到太后面前退婚了吧，这样的脸，别说我不愿，就算嫁，也是真的嫁不出去。”

    “退了更好，难道你对他还有什么执念么？”姬凤翼拧着眉头，居然有点小醋意。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不甘而已，因为我有更好的主意，我不想以一个弃物的身份……”

    月绯央有些失神，却终究没有再说下去，“我还是输了。”

    姬凤翼注视着那双带着叹息的眸子，她不甘，她恨，可只能咽下这一口委屈，他明白她的心情，“抱歉，我也不希望如此，我会为你寻遍天下良方，无论如何也叫你恢复过来。”

    “只能试一试，能不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还是一个未知数，只是在此之前，我要成为一个毁了容被退婚的弃妇了吧。”

    月绯央苦笑，不会有人同情她，整个凰城的人都会嘲笑她，那些恨她的，会一个比一个痛快，一朝一夕之间，事情竟然演变到这样的局面。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羽翼未丰之前，该忍的还是要忍，不过是一句要求，皇后便让她落到这般境地，她还是太弱小了。

    波云诡谲，势力黑暗的宫中，岂是她能够轻易抗衡？

    姬凤翼缓缓踱步到窗前，看着虚空，神色凝聚起决绝，“我娶你。”

    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仿佛至死不悔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