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靡在墓园里待到了晚上，只是坐在墓碑前发呆，入了夜风凉，小鸭子冻得发抖，季风靡于是把它揣回兜里，看了眼表，已经九点了。
他打了个电话，对面接起来的时候房间里有电视声，应该在家。
“梁二哥，有点事请你家小朋友帮个忙。”
对面笑笑：“都二十八了还小朋友呢，你来吧。”
季风靡离开墓园，开车大约三十分钟，循着导航进了一座新别墅区。
来开门的是一位纤细干净的男人，鼻梁眼角之间有颗小红痣，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和毛茸拖鞋，亚麻色头发微长，发尾随意束在脑后。
梁如琢从客厅走过来，摆手让季风靡进来：“羚儿，叫……啧，得叫叔叔吧，不然差辈了。”
文羚笑起来：“是季哥吗，我小时候见过的。”
“你见过？”梁如琢有点纳闷，他们长住国外，回国时间不多，每次回来和朋友小聚时也不都带着文羚，印象中他们应该没照过面。
“你见过我？”季风靡也的的确确是第一次见文羚，他一直知道梁二哥结婚了，对象是位很有名的画家，一两年出一幅作品，在国内外都很吃香，季风靡对他早有耳闻，也揣摩过他的一些画作，只是今日才有机会见到本人，长相是好看的，只是给人种弱不禁风的错觉。
“季哥真是贵人多忘事。”文羚端了热茶饮过来，“我小时候跟同学一起走，在校外被人截住了，你帮我们解围来着。”
季风靡仔细回忆，怎么也想不起过去发生过这种事。
“你还记得是哪年哪月几号发生的事吗？”
“这……这哪还能记得了，但应该是在央美画室集训的时候，我和我同学一块儿出的门。”
“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温怀，温怀呀，小太阳一样，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集训那么苦，我都很奇怪他一天天在乐什么呢……”
季风靡听得出神，恍惚间在文羚身上看见了爱人的影子，如果小怀还活着，成就或许不会比文羚小吧。
“咳。”梁如琢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文羚，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文羚不知道情有可原，梁如琢是知道的，季风靡的情人就叫温怀，两年前因为癌症去世了，说是两年前，其实活着的最后两年也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去医院看望过，季风靡那么冷漠的一个人，把笑脸全给了那个孩子，擦身喂水亲力亲为，即使如此，在温怀盖着白布被推出来的时候，季风靡彻底崩溃了，痛苦让他维持不住风度，直到他爸派保镖把他架出医院，很长一段时间季风靡都没再露面，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和季家、和幻世集团都没什么关系了。
虽然如此，梁如琢也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本就是季风靡自己造成的，那孩子画画学习都很刻苦，也有天赋，千辛万苦准备就为了考央美，季风靡却因为家里安排婚事的缘故，瞒着温怀婚约的事，安排他去考国美和鲁美，总之暂时离开现在这座城市。
温怀听话又信任他，就去了，放假时偷偷回来看他，正赶上季风靡携着他未婚妻见朋友吃饭，梁如琢也在桌上，看那孩子惊讶又慌张的眼神很不落忍，只记得那天季风靡甩手走了，朋友们不欢而散，温怀一个人在残席上喝了许多酒，喝到呕血丝，梁如琢回来拿领带的时候看见，让人给他送到医院照看一下就没再管，毕竟是好朋友的情人，梁如琢是个很有分寸和边界感的人，他不会多管闲事，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也没太关注。
“我这周可能不在本地，这小东西能帮我照看几天吗？”季风靡从兜里摸出那只鸭子。
文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双手把小鸭子捧过来，摸了摸：“好可爱，行，照看几天都行。我们在澳洲旅居的时候也养过鸭子，我还自己用保温灯孵出来了一只。”
梁如琢用食指挠了挠小鸭子的嘴：“你哪儿弄来的，现在市区还有卖这个的啊。”
“这事儿一时解释不清楚。不行我得走了。”季风靡看了眼表，“多谢，今天我就不多留了。”
——
晚上十点半画室放学，温怀飞快撕下画板上的胶带，卷起画就往外跑。
文羚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默默收拾东西，拿上手机和水杯走了，正好今天有人接，回家睡。
画室放学，一些学生跑出来买宵夜，温怀随着人流跑出来，看见校门口很近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
季风靡穿着中午的黑外套，戴了一个黑色的口罩，插兜站在校门外等着。虽然戴了口罩，但高挑的个子以及露出来高鼻梁和一双眼睛让他在一群高中生中间很是鹤立鸡群，连其他接孩子的家长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季风靡早在温怀刚出教室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他，朝他轻轻摆摆手。
温怀惊喜地撒腿跑过来，跳起来扑到他怀里，双手勾着他脖颈：“你真的来接我啊，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约好的事怎么不会来。”季风靡被他拽得低下头，把挂在小臂上的一件风衣外套披在温怀的校服外，“晚上冷。”
季风靡抬头时刚好看见一个男孩不紧不慢地从校门里走出来，微卷的亚麻色头发在脑后绑了个小揪，鼻梁上有颗小红痣。
虽然只是短短见了一面，但文羚的脸很有辨识度，季风靡认得出来。
梁二哥会不会来接他了，他们认识得这么早吗。季风靡想着如果真碰了面还是想个托词避开为好，转头扫视了一遍不远处停的几辆车。
眼看着文羚朝一辆车走去，驾驶座上的男人伸出一只夹着烟的手，季风靡和那男人不经意对视了一眼，怔了一下。
是梁在野。
梁家老大。
不是梁如琢，是他哥。仔细想来，似乎最初梁在野偶尔带出来玩的少年，就是这个男孩子，只是季风靡从来没注意过。
......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