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苏家对我而言是火坑，和你结婚对我而言算是个坑，没到起火那么严重。既然左右都在坑里面，那我不如去条件更好的那一个，而且还能得个尊重老人家的评价。你看，你不就是这样想的吗，觉得我是因为爷爷的身体健康，所以才答应下来的。”

    徐虞安抬起手，试探着摸到江词的头，然后轻轻揉了一把。

    “好，你这样说，那我就这样听。”

    说完这一茬，徐虞安决定展开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所谓的，他喜欢的人。

    “来，现在告诉我吧，江小词，你刚刚说，结婚前你就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谁？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呢，这好几年了，你都不怀疑一下真伪性的吗？”

    江词猛地闭嘴。

    随即反应过来，他现在不该继续闭口不言了。

    抿了抿唇，江词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我就是知道，你喜欢……苏回年。”

    “谁？”徐虞安愣了下，然后费解道，“苏回年？苏家那个和你同一天出生结果被抱错的养子？前几天你说快要回国的那个人？”

    江词被徐虞安这个态度弄得满头雾水，比徐虞安还要费解些：“以前和你有婚约的那个人啊，你还装不认识了？”

    徐虞安快冤枉死了：“江小词，我可刚刚才跟你说过啊，婚约这件事我知道得比你都晚，以前这个婚约是什么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那天，才听爷爷说起来过的。”

    徐虞安说得这么光明正大、斩钉截铁，仿佛真的清清白白一样。

    江词不理解，也不太高兴。

    原书的剧情可以变动，比如说苏家人、徐虞安对他的态度。但也仅限于无伤大雅的这种小剧情。

    像“苏回年是徐虞安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这件事，是不可能变的。

    就算剧情对徐虞安的约束力小，这部分感情线变了，比如徐虞安事到如今真的喜欢上他江词了。那在几年前，江词和徐虞安两个人还不认识的时候，徐虞安心里的白月光是苏回年，这件事是必然存在、不可能莫名消散的。

    可现在，徐虞安全盘否认。

    否认他现在还喜欢苏回年。

    否认几年前他喜欢苏回年。

    甚至否认他认识苏回年这件事。

    这让江词真的没有办法想明白，只觉得圆都没办法圆。

    江词很想对徐虞安说你别撒谎了。

    可现在徐虞安说的一切都那么有理有据，江词又不可能说什么穿书、原剧情的事，说了徐虞安也不会信。这样的情况下，他再说徐虞安是在说谎，反倒像是他江词在无理取闹泼脏水了。

    江词沉默了好一会儿，越想越来气。

    反正就坐在床上，江词很方便就躺回了原本睡觉的地方，把被子一拉，江词闷闷道：“随便你怎么说吧，我要睡觉了。我白天还要回剧组呢，现在困了。”

    徐虞安很无奈：“江小词，你怎么又缩回蜗牛壳里去了……”

    “苏回年……这个人我真的没有印象，要不是这个人和你的经历密切相关，我都不会记得这个人的名字。你硬要说我喜欢他，这话从何而来的呢？”

    江词不肯说话，还装睡，徐虞安就温吞吞的，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继续往下说。

    “知道我们结婚的人本来就不多，结婚前能在你面前嚼舌根、污蔑我的，也只有苏家、徐家两边的人。”

    “徐家这边，徐令绍和白可茜喜欢为难你，可他们再怎么为难你，也是不敢说我的闲话的。而且他们不了解苏家那边的具体情况，婚约的由来早些时候我都不清楚，他们更不应该会知道，很难想到把我和苏回年扯到一起来说。”

    “那就只可能是苏家的人了。这倒是很说得通……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跟苏家人的相处氛围，很奇怪也很生疏。我听苏家的佣人说过，苏家父母和苏家大儿子苏成风，都对养子苏回年更加有感情。你虽然是亲生孩子，但回家后并不受待见。”

    “我当时借着去苏家拜访的时机，不动声色问了好几个佣人。发现何止是他们嘴里的苏家主人对你不好，就是那些佣人都不怎么把你当正经苏家少爷，说起苏回年的时候反倒一副他最可怜的样子。帮佣的人知道些什么，态度不都跟着发工资的人走吗。”

    “所以，爷爷想要定下我们俩之间的婚约那会儿，他们怕你跟我结婚、也算有了更足的底气和更大的靠山，怕你越过苏回年的资本去……于是就在你面前说我和苏回年有关系，说我喜欢苏回年，那样的话，要么你不会跟我结婚，要么就算结婚了，你也不会跟我交心。”

    “……”江词听得瞠目结舌。

    他都没想到这事儿还能这么圆。

    坦白来说，要是江词不是穿书过来、知道原剧情的，那他确实只能从苏家和徐家人口中知道徐虞安的感情经历。而且正如徐虞安推导的，锅仿佛都是苏家人的。

    “不是……”江词脑子有点乱，下意识出声，想要叫停。

    徐虞安却马上接过话：“不是？如果不是苏家父母和苏成风的话，就只能是苏回年本人的。”

    “苏回年这人，我没见过，也不了解。但就他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你这个正主苦主回到苏家后，他还能当没这回事一样待在苏家，尔后还理直气壮用苏家的资源出国，这些年也没和苏家断了联系，想来就不是个有底线有羞耻心的。那他出于我刚刚说的那些同样的理由，跟你故意编排我，也是说得通的。”

    江词忍不住皱眉：“你不该这样说。”

    倒不是觉得徐虞安说错了，也没有为苏回年说好话的意思。但江词觉得，毕竟是曾经当白月光的人，就算是现在不喜欢了吧，也没有装不认识、为了撇清关系甚至用最坏的心思去揣度的。

    江词也不是觉得说，一个人不能反感厌恶曾经喜欢过的人，但……一个劲儿装不认识、非要撇清这里面的关系。这么不敢承认，又是为什么呢？

    徐虞安不该是这样的。

    徐虞安误会了江词的意思，以为他出于“人之常情”心软了，便道：“虽然苏回年才是和苏家人相处了十八年的人，可很多时候，人不能光靠感情做事、不顾别人的想法。说得难听了，既然苏家人看重和苏回年那份感情，就不该把你找到也接回去。又想留下养子，又想把亲生孩子找回来留在身边，哪有这么两全的好事。”

    “苏回年也是，你可以说他是舍不得这么多年的亲情，可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苏家人都把你接回去了，他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就该知进退。人之常情？感情用事？要真是感情那么充沛的人，怎么瞧不见你的无辜？”

    “既然只是打着感情牌，做着图私利的事，那他在你面前就是站不住脚的。江小词，不要太为别人考虑，尤其是在别人都没有为你考虑的时候，好吗？”

    江词垂下眼，觉得事情的发展特别的不对。

    现在的情况，要么徐虞安在说真话，原剧情骗了他。

    要么徐虞安在说假话，那徐虞安这个人……真的好可怕。

    江词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想法。

    理性来说，穿书以来发生不少事，足以印证原剧情的真实和准确。

    感性来说，徐虞安其实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江词不希望自己现在面对着的是个真说谎不眨眼、披着狼皮的人。

    不要感情用事。

    不要感情用事。

    徐虞安自己刚刚都在说……不要靠感情做事。

    对人对己都不好。

    对自己尤其不好。

    在心里默念了好些遍，江词定下心，决定了。

    既然分辨不清楚，那就不要分辨好了。

    不管徐虞安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按着剧情的不可抗力，他们一定会一拍两散。离婚之后，再也不会见面。

    虽然徐虞安说喜欢他，但他又不喜欢徐虞安。

    而且，江词扪心自问，他也不可能喜欢。

    徐虞安喜欢过苏回年，所以哪怕江词喜欢徐虞安，他也不会要这个人。

    要说起来，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江词并不会在意这个人之前有没有过恋爱经历，只要和前任确确实实断干净了就好。

    但徐虞安的过往经历不一样，他喜欢过的人是苏回年，那就不行。

    何况江词自认并不喜欢徐虞安。

    想清楚之后，江词彻底松了口气。

    他想要结束这场谈话了，便顺着徐虞安的话说：“好，我知道了，我再想想吧，但是现在我要睡觉了。”

    徐虞安却以为江词是真的听进去了，打算好好想想。

    也松了口气之余，徐虞安对江词道：“你刚刚说白天还要回剧组？不用这么着急，好吗，天亮之前我会把你这次被人污蔑的事处理妥当，你不用着急回剧组厮杀。”

    说起这个，江词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身上还背着个不小的锅。

    犹豫了下，江词对徐虞安道：“你刚才听到我和云嘉打电话了。”

    徐虞安“嗯”了一声。

    江词接着说：“那你肯定也听到了，我说过，江词没有拿过不应得的东西。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帮忙，那我就是要了不应得的。你说你已经决定好，也做出行动了，但我知道，你肯定还来得及撤回。我不想你打我的脸，可以吗？”

    “我不会打你的脸，我也没有给出你不应得的东西。”徐虞安认真道，“江词，这世上很多东西都是你应得的，是你值得的。尤其是徐虞安的东西，徐虞安这个人，都是你的。你不想要，可法律上来看，就是你的。”

    “你……”江词无奈皱起眉。

    徐虞安接着道：“再说，你刚才不都说算是欠我个人情了吗？要是你实在想不通，那你就当跟我借了样东西，你记着，以后还就是了。”

    “可是……”

    “嘘——不要再说话了，我也困了。江小词，我今晚可以回房间睡吗？”

    江词并不想就这样结束话题：“可是我原本可以不借……”

    “好了，不想让我回房睡你就直说嘛，不用这样避开话题。我出去了，你好好睡吧，晚安。”徐虞安又马上说。

    说完，他就从床边站起身，往外走去。

    江词侧躺在床上，看着徐虞安的身影。

    抿了抿唇，江词还是开口道：“算了，你就在房间里睡吧，沙发睡着不舒服。”

    背对着江词，徐虞安微微弯起唇角。

    “好，谢谢江小词老师。”徐虞安折返回来，摸索到他惯常睡的那一侧床边，动作轻缓的躺了下来。

    拉了点被子盖上，徐虞安侧身看着江词那边。

    江词绝对这样侧着面对面睡觉很奇怪，就翻了个身。

    徐虞安盯着江词的背影不放。

    过了好一会儿，徐虞安再次开口，用压低的声音道：“江词，晚安。”

    江词还没有睡着。

    他甚至还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并睡不着。

    听到徐虞安的声音，江词犹豫了下，还是没有给出一字半句的回应。

    又过了会儿，江词小心把被子拉高了点，盖住脸。

    徐虞安察觉到他的动作，失笑道：“待会儿你又要闷得受不住，把被子拉下来。”

    江词眨巴眨巴眼睛，心想才不会，他是不会按徐虞安说的来的，才不要这人得逞。

    然而……闷了一会儿后，江词确实觉得有点受不住了。

    可是他又觉得徐虞安应该还没有睡着，如果这时候挪动、拉被子，肯定会被徐虞安察觉到的。

    徐虞安肯定会笑话他的。

    徐虞安呢，就看着江词的背影，左右无聊，他干脆还在心里数起秒来。

    不快不慢数了四百多秒，算算也快满八分钟了。

    徐虞安怕江词为了跟他较劲儿，真闷坏了，就伸出手把被子给江词拉下来了些。

    江词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又过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呼吸新鲜空气。

    反正他就是不动弹，睡着了，徐虞安要是笑话他，他也听不到。

    这念头刚起，江词就听到徐虞安闷闷的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