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欢的手指轻轻滑过裴千燃的耳廓, 细腻的触感好像产生了电流，让裴千燃发出了一声轻轻的, 压抑的喘息。

    “……”

    这一声喘息很轻，远一点的人都听不见，只落在了季欢和季欢身后的那个女孩子耳里。

    季欢一愣, 稳了稳手中的动作，迅速替裴千燃将口罩戴好。

    然而，季欢身后的女孩子却似乎是疯狂了, 怎么捂着嘴巴，也压不住自己“啊啊啊嗷嗷嗷”的叫声，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眼前的戴着蓝色口罩的俊逸男子，又看了看旁边没有戴口罩的季欢。

    因为惊喜和兴奋, 女孩子全身都在颤抖。

    季欢知道女孩应该是认出裴千燃了，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是裴千燃那张脸，刚才他们就在大荧幕上看过，实在很好辨认。何况，今天来看《大白杨》的女孩子, 好些都是裴千燃的粉丝。

    蹙了蹙眉, 季欢拉住了裴千燃的手腕，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他的耳朵：“走……”

    刚刚才缓下情绪的裴千燃突然感觉耳边一阵温热的气息传来, 明明是不高的温度, 却让裴千燃全身一颤，只觉得自己耳廓处好像着了火, 脑子就空白了一秒。

    他的身体却被蛊惑了一样，乖巧地被季欢拉着手腕，迅速地往影厅外面转移。

    身后的少女这会儿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看着前面那一对牵着手向前奔跑的男女，却又“嗷嗷嗷”地叫唤起来。

    完全不管自己身后，一脸尴尬一直在问她“怎么了”“怎么了”的男朋友。

    直到看到裴千燃和季欢的身影转了个弯，消失在视野里，女孩子才稍微清醒一点。

    她嘴角带着压也压不住的笑容，看那些还没有离开影厅的人都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似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叫唤得好像一个傻子。

    小姑娘还在笑，笑得春风得意，又暗潮汹涌，似乎急迫地想找个人分享自己的小秘密，又有一点舍不得公开，只想一个人偷偷收藏。

    “傻了吧。”有人压着声音冲她嘀咕，“这小小年纪的，怎么就傻了呢！”

    被别人这么说，小姑娘也不生气，一双眼睛还看着裴千燃和季欢离开的方向，一只手捂住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解释道：“我牙疼，牙疼。”

    这个解释很牵强，牙得疼成什么样，才能叫唤成刚才那样。

    不过也没有人较真就是了。

    小姑娘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她怎么这么幸运！

    她家公子在现实世界里看起来更帅了！而且刚才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什么！

    刚才那个小姐姐是谁？她拉住了他们公子的手腕，关键的他们公子完全没有反抗。

    说好的“洁癖”“不近女色”的人设呢！

    刚才她家公子脸上，可没有一点儿拒绝的表情。

    *

    刚才在那个影厅里面，一开始确实是季欢拉着裴千燃小跑的，她也没有想太多，就怕裴千燃被发现引起骚动。

    裴千燃就是找个人出来休闲娱乐的，能不暴露自然不要暴露比较好。

    可后来，裴千燃却突然像是跑出了兴致，回手拽住季欢的手腕，迎着夜风就跑了起来。

    四周散场从影厅里出来的人们，只感觉一男一女两个身影从身边一掠而过，隐约觉得被惊艳了一下，两个人就消失在视野里。

    这个电影城在浦沿江边，从电影城的门口绕出来，再过了一条马路，四周豁然开朗。

    夜风吹在浦沿江江面上，带起一层层涟漪。明亮的路灯在江水里投入点点碎光，月亮的倒影落在水里，被星光包围，是令人心醉的美景。

    迎着江风，季欢被裴千燃握着手腕，沿着江边的人行道又跑了一阵

    一切繁华和热闹被甩在身后，季欢觉得两个人都要起飞了，裴千燃这才停止了脚步。

    季欢扶着江边的栏杆轻轻地喘气，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断断续续的：“怎么，一直跑啊！”

    裴千燃也跟着停了下来，侧头看到季欢额头隐隐约约的细汗。

    灯光照过去，细汗顺着季欢额前的碎发落下来，就好像那早晨的露珠在荷叶上滚动。

    裴千燃觉得……自己的手心又有一点痒了。

    幸好季欢体力也好，很快就稳定了呼吸，抬头却还是忍不住看着裴千燃，抱怨道：“我拉着你跑是怕你曝光，你还跑起来没完没了了。”

    季欢回头看两人在夜风里跑的路，没有3000也有2500了吧，忍不住轻笑道：“话说，刚才我们那样子，像不像在……逃荒？”

    裴千燃安静地站在江边，修长的身形虚虚地依靠在栏杆上，月光从他头上落下来，衬得他一双眼睛愈发深邃迷人。

    “不像。”裴千燃声音低低的。

    季欢稳了稳呼吸，顺着裴千燃的回答嘀咕道：“怎么不像了，你看到刚才路人看我们的眼神了吗？简直像在看两个傻子，哈哈！”

    裴千燃沉默了一秒，微微侧头，视线落在了江面上，棒球帽遮住了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却很清醒：“像……私奔。”

    季欢一愣，“啊”了一声，抬头看着眼前的裴千燃。

    男子一动不动地站着，这会儿正用侧脸对着季欢，脑袋低垂着，一双眼睛似乎在细细观察江面上的美景，仿佛他刚才说的那个词语，不是出自他的口。

    私奔？

    季欢“哈哈”地笑起来，突然就get到了裴千燃的冷幽默，抓着江边的栏杆笑得身体微微发颤。

    这很好笑吗？

    裴千燃终于将视线从江面移回来，侧头朝季欢看着，一脸的“不明白”。

    季欢的笑点其实挺高，一般看微博那些逗笑的段子，都是一脸冷漠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能被裴千燃偶尔的冷幽默逗得忍俊不禁。

    笑停了，季欢看着裴千燃在月色下愈发显得矜贵的脸，赞许地夸他：“千燃，你真有意思。”

    完全不觉得自己有意思的裴千燃蹙了蹙眉，就看季欢已经侧过头去，对着江面微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叹气：“不管是不是逃荒，跑起来的感觉居然也挺好的。”

    裴千燃沉默地看着她。

    季欢享受地眯着眼睛，感叹道：“好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月色落在季欢的脸上，那本来就细腻的皮肤就好似被上了一层釉的青白瓷，让人觉得美丽又脆弱。

    裴千燃看着身旁的女子的脸颊，又觉得手心有些痒了。

    了解的越多，愈发觉得身旁笑得一脸畅快的女子多么不易――经历过世界的黑暗和恶意，却依然一心向阳。

    心中有善恶却不曾给自己留阴霾。

    “季欢……”裴千燃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本能地唤着她的名字。

    季欢享受地吹着江风，慢慢睁开眼睛，侧头朝裴千燃挑衅地笑：“电影不错，不过下一次我们再看电影，就不想看你的作品了。”

    月色下，裴千燃看着季欢。

    季欢一双眼睛波光潋滟，嘴角轻扬，整个人看起来明媚又自信：“为了公平起见，下一次我们再看电影，要看我的作品。”

    裴千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季欢轻轻地笑，略微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当然，要实现这个小目标可能稍微要等得久一点，但是应该也不会等太久的。”

    裴千燃听着，轻轻地“嗯”了一声，冲着季欢点头：“好。”顿了顿，裴千燃突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也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

    季欢不明所以地看着身旁的男子。

    裴千燃温和地浅笑，声音淡淡的：“也可能是我和你，两个人的作品。”

    *

    季欢住的那个小公寓离电影城挺近，她是步行来的。

    开车费时间不说，路还挺绕，裴千燃却执意要送她回去。

    虽然天色是有点迟了，但是这一片很热闹，并没有什么危险。但是雄性生物有时候的固执，季欢是无法理解的。

    为了满足裴千燃偶然冒出来的固执情绪，季欢还是妥协了。

    虽然，季欢很想说，去电影城那边的地下停车场，再上车，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再下车的时间，步行她早已经到家了。

    裴千燃却好似在进行某种仪式一般，执意带着季欢走回电影城下面的停车场，然后给季欢开车门，然后踩了油门再踩刹车，再给季欢开车门，目送季欢下车。

    还有那一声低沉的，轻柔的“晚安”。

    在这夜色很醉人。

    季欢明明没有喝酒，却觉得这不夜城的空气里飘荡着一股酒香。

    “再见。”季欢从车子上下来，回头朝裴千燃招手道别，然后便干脆利落地走进了公寓大厦，并没有回头。

    裴千燃站在车边，看着季欢消失的身影，突然感受到了“分别”的惆怅。

    高高的男子站在深蓝色的布加迪旁边，月色潺潺，也算构成了一副美景。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裴千燃听到了自己手机铃声的声音。

    裴千燃一愣，伸手接起电话：“喂？”

    “是我。”是季欢的声音。

    “怎么了？”季欢站在公寓的玻璃窗前，低着头往下看，她不太明白地看着楼下的那辆蓝色车子，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去，还有什么事吗？”

    裴千燃抬头看着眼前的大厦，他并不知道季欢住在哪一层。但是一幢大厦二十几楼，每一层开着灯光的窗户，都让他觉得心底欢喜。

    “没事。”裴千燃摇头。

    季欢“嗯”了一声，也没有多想：“那早点回去睡吧，明天开始又要跑一轮《大白杨》的宣传吧。”

    即使这几年季欢连跑宣传的机会都没有，却也知道这个圈子里的工作流程，知道随着《大白杨》的热映，裴千燃只会一天比一天忙，今夜的空闲，已经是很难得了。

    “好。”裴千燃低低地应着。

    季欢又道了“再见”，然后挂掉了电话从窗边离开。

    裴千燃安静地拿着手机上了驾驶座的位置，只是发动车子的时候，他的视线依然落在身旁这高高的大厦上――季欢，她到底住在第几层呢？

    是那透着淡粉色光线的12层，还是那透着橘黄光线的16层？

    *

    这一夜，在微博的某个角落，有一个公子粉仿佛是疯了。

    这个叫做“裴家小仙女”的ID年纪不大，却算是一个挺资深的公子粉。她从裴千燃演第一部电视剧开始，就成了公子的颜粉。

    这么多年看裴千燃一步步从新人走到影帝，也算是一路相陪了。

    只是，之前她的微博只是转发一些公司的宣传新闻，今夜却她发了一篇大长文。

    “啊啊啊啊，我看到公子了，他好像谈恋爱了！”

    这篇文逻辑混乱，一开始将她怎么拉着自家男朋友陪自己去看《大白杨》，接着又说怎么注意到那个高个子的帅哥。

    “虽然他带着棒球帽和口罩，但是我一眼就注意到他了！旁边跟着的小姐姐也很招人，皮肤特别好。”

    “口罩，是电影看到四分之三的时候，公子自己摘掉的，我那时候躲我男朋友怀里哭，并没有注意，直到电影结束的时候，我才确定是公子！公子的颜太秒杀了，我简直……死而无憾了！”

    最后，这个小粉丝用最激动的口吻，写了最后给自己重击的那一幕。

    “公子左手拿着矿泉水，右手提一杯饮料，两个瓶子都还是被喝过一大半的，有几点重量？他居然就好像自己双手被如来佛的五指山压住了一样，很自然地凑过脸去让小姐姐给她戴口罩……那小模样，我要说，就算我是公子的脑残粉，也要说一句――太虚伪了，太矫情了，太过分了，简直和我男朋友偶尔和我撒娇的时候一模一样！所以，我敢肯定，这一次公子是真的在谈恋爱！！！！！”

    小粉丝用一排大大的“感叹号”，结束了自己的微博长文。

    虽然不是什么大粉，小姑娘的微博也经营了三年多，自然有些人气。

    很快，这条微博就有了一些回帖。

    裴家小乖乖：“又疯了一个，拉出去吧，这都出现幻想了。”

    公子他三阿姨：“楼上，博主这是在写同人文呢！没疯没疯……不过，博主，你这同人文人设不对，我们公子可是霸道冷漠贵公子啊，你这是写崩了吧。”

    三哥哥的六妹妹：“人设是崩了，但是这个小哥哥那矫情的小模样，我突然萌了是怎么回事。”

    公子他家大管家：“楼上，我也萌了！就算不是公子，小哥哥也很可爱哦。”

    ……

    似乎是看一堆网友回复，都不相信自己真的见到了裴千燃，小仙女粉丝终于怒了，又更新了一个微博。

    裴家小仙女：“照片应该是我同影院的某个姐姐拍的，有图有真相。”

    随后附赠了一张电影城门口的照片――照片里的男子很高，修长的双腿被包裹在牛仔裤里，简单修身的T，却穿出了令人心跳加快的男性气场，藏在棒球帽和蓝色口罩中间的一双眼睛，深邃迷人。

    只是，非常不和谐的，他的右手提着一个印着“白小兔”图案的饮料袋。

    这两种完全不搭的气场堆积在一个人身上，却有一种奇妙的萌感。

    “身材和眼睛真的好像啊，小哥哥好帅啊啊啊啊。”

    照片一发出来，就有网友开始嗷嗷地叫。

    “这小哥哥真的很有我们公子的气场啊，不过明显不是公子本人……这打扮太骚气了，我们公子除非必要或者演戏角色要求，从来不会这样打扮，他可低调了。”

    “就是，这明显就是求偶的打扮，我们公子沉迷演戏，一心向道，就不会谈恋爱。”某个阿姨粉很无奈地感叹。

    某妈妈粉也应和着：“就是，不过这个小伙子也挺帅的，不知道他女朋友怎么样？”

    裴家小仙女激动的情绪这会儿都没有缓过来，也没力气反驳那些人说这个帅哥不是裴千燃，只嗷嗷地叫着，激动地锤自己脑袋瓜子：“小姐姐很面熟啊，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怎么回事！谁救救我这个强迫症患者吧，同志们把公子的绯闻对象都发上来，让我看一看，我一定能找出来。”

    于是，小仙女的微博被屠榜了。

    从晚上凌晨12点，各位热心的网友总共发了整整三个多小时，发到了凌晨三点，将所有裴千燃的绯闻对象图片都给小仙女检阅了一遍。

    裴家小仙女眼花撩人地看了整整一晚上的各色娱乐圈模特小花照片，只觉得眼前都开始冒星星了，却依然没有找到那个小姐姐。

    *

    小姐姐季欢这一觉睡得挺好。

    她本来就是往前面看的人，只要前面还有路，哪怕是最崎岖的山路，她也能走得蹦蹦跳跳的。

    何况，现在季欢又有了一个小目标。

    下一次，她季欢可要带她的小粉丝看一场自己的电影呢。

    肖燕紫果然是风风火火的性格，季欢才吃了午饭，就接到了一个肖燕紫助理的电话。

    “你好，我是钱黄，是来帮忙处理你的合约问题的。”电话那边的女音干脆利落，没有一点起伏。

    就是那种最公事公办，无懈可击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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