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欢觉得很奇妙, 这位钱黄同志的画风和肖燕紫实在不搭。
然而，这个钱黄, 季欢却是听过的。她是人**律专业的高材生，能力很强……这三年的时间，跟在肖燕紫身边, 实在替肖燕紫解决了很多麻烦。
更奇怪的是，无论别人出什么样的价格，钱黄都没有要离开肖燕紫的意思。
不等季欢再想什么, 钱黄的声音继续传来。
“季欢，我已经在你公寓楼下，你可以下来了。”
季欢睁大了眼睛――这效率也真是没谁了！
新的合约电子版，肖燕紫已经在手机上转发给季欢, 她看过几遍，并没有什么不妥……肖燕紫工作室愿意付柳沁茹那边的违约金，条件苛刻一些也是应该的。
然而，肖燕紫给季欢的条件很优渥。
季欢发消息给肖燕紫表达感激的时候，肖燕紫只回了一句：“合约只是一个约束，反正你以后也会因为我的人格魅力, 被我征服, 一直给我干活赚钱的。”
季欢沉默了一秒，恭恭敬敬地回了一个：“是的, 肖老师。”
逗得肖燕紫手机那边发过来一串“哈哈哈”。
*
钱黄一头利落的短发, 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看起来就是一副“我不好惹”的样子。
随着钱黄再一次走进柳沁茹的“寰行传媒工作室”, 季欢心底不是没有感慨的――当年，在她想再一次进入这个圈子，却找不到门的时候，是柳沁茹收留了她。
对于这一点，季欢一直心怀感激。
季欢知道柳沁茹气愤，但是不明白这一次，她为什么对自己这般不留余地。毕竟雪藏自己，对工作室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
或许柳沁茹觉得自己固执得已经无可救药了……但是，她和寰行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一次，保安没有再把季欢轰出来。
季欢和钱黄上了电梯，走进办公室，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窗边灰色沙发上的男人。
男人穿着得体，戴着金丝边眼睛，五官并不算出众，却很有亲和力。此刻端坐在沙发上看着书，模样好像一个大学教授，而不像是一个混迹娱乐圈的导演。
呵，依然是那个道貌岸然的模样！
季欢暗暗在心底嗤笑，却没有多给那个男人一个多余的眼神。
这一次自己被柳沁茹雪藏，起因也是他。如果可以，季欢是想拿个麻袋套着用棍子打他脑袋的。这个混蛋为什么又要出现，简直烦得要死！
但是现在的时间地点，季欢只能选择……理智。
既然如此，那就连多看他一眼的时间都不想给。
可惜，有些人不识相。
看见季欢进来，宋楚良将自己手里的书放在旁边的沙发上，抬起头，笑得一脸温文尔雅：“季欢，好久不见。”
果然，自以为是的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多渣。
好久不见？
季欢懒懒地看过去，争锋相对地嗤笑：“那真是我的幸运。”
顿了顿，季欢眼神凉凉的：“希望我能继续幸运下去。”
宋楚良有些无奈，看着季欢固执的模样，摇摇头，眼神里似乎又带着怀念：“季欢，说话不要总这样带刺，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欢被气笑了，心底想着――你个混蛋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现在就没有把你当个“人”，又管事情是什么样的？
柳沁茹一直很安静地坐在办公室的主位置上，冷漠地看着季欢和宋楚良一前一后的交锋。然而，当她的视线落在钱黄身上的时候，眉头却忍不住皱起来。
居然是钱黄！
肖燕紫居然出动钱黄来替季欢谈合约的事情，那是真的很看重季欢了。
有那么一刻，柳沁茹有些不太明白这些人为何如此看重季欢――如今的季欢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条件，年龄气质不说，那些掩藏在过去里的“黑历史”，被人翻出来依然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她想翻红，非常麻烦！
宋楚良也就算了，明显是居心不良。肖燕紫为人虽然肆意散漫，看人的眼光却一直很犀利。算是捧一个红一个的厉害人。
钱黄气场那么强大的一个人，站在那里，宋楚良自然也瞧见了，他却只匆匆瞟过去一眼，视线又落回季欢身上。
一双眼睛藏在眼镜后面，似乎含着很多欲言又止。
沉默了十几秒，宋楚良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季欢面前，仿佛成熟又温柔地笑：“季欢，我们聊一聊可以吗？”
季欢闭着嘴巴，只侧头看向柳沁茹――她是来找柳沁茹谈合约的，眼前这个让她心情不快的男人，虽然不能大白天的打闷棍，但是依然多看一眼都觉得嫌弃。
看着季欢明显拒绝的态度，宋楚良也不生气，只继续和季欢说话。
“我想和你聊聊，季欢。相信我，我真的是希望你好的。”
季欢恶心得有点反胃了，偏偏柳沁茹一副看戏的模样，也不说和季欢钱黄谈，也不说不谈……只让宋楚良在那里冲锋陷阵。
在这样尴尬的氛围里，钱黄直接从宋楚良身边走过去，来到柳沁茹面前：“柳总日理万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季欢的合约也就十个月不到了，您觉得我们提的条件，还满意吗？”
柳沁茹侧头看了一眼季欢，脸上的笑容浮于表面。
“还行吧，我也没想到当年一时心善回收的闲人，今天能卖这样的好价钱。”
季欢听出了柳沁茹语气里的讽刺，没有理会宋楚良，迈步走到柳沁茹面前，轻轻地笑：“柳姐，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
之前，宋楚良给的条件太好，不但同意让季欢在大投资电影《热切》里演女二，还允许柳沁茹随便挑选三个配角参演这部电影，给的还都是挺有发挥空间的角色……这样的条件，柳沁茹直接在宋楚良和中间人面前打了包票，一定是要让季欢点头的！
柳沁茹在圈子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自然要一言九鼎。
然而，事与愿违。
一向挺好说话的季欢，居然拒绝了她，这无异于一巴掌狠狠甩在柳沁茹的脸上，让她在圈子里丢大了脸。
这些年也算顺风顺水的柳沁茹自然就怒了！
想着这些，柳沁茹的语气就更冷漠了：“我可没什么能耐照顾你！你这一点委屈都受不住的模样，我怎么照顾你？”
柳沁茹的语气很讽刺，季欢却依然不觉得气愤。
“柳姐，那时候你让我当替身，替秦瑶一口气拍了三十个小时的马戏，我也不觉得委屈。大夏天的你让我演个病秧子，在被子里捂出了满身的痱子，我也不觉得委屈……”
柳沁茹看着季欢。
季欢的眼神很坚毅：“但是，有些委屈我真的不能忍受。如果我这一次妥协答应了，我怕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会觉得反胃。”
说着话，季欢又冷冷地瞥了一眼宋楚良：“况且，宋楚良导演这一次在柳姐这边下了这么多苦心，可不是只想让我演个女二这么简单。”
微微挑眉，季欢摆手：“我季欢哪怕再艰难，也还没有落魄到需要出卖自己的地步。”
宋楚良本来只是安静地听着，这会儿听季欢把事情说的那么不堪，脸色终于是冷了下来：“季欢，我在你眼底就那么不堪吗，我是会逼你的人吗？”
季欢冷漠地看着他，突然浅浅地笑起来：“你特别绅士，玩-弄别人的时候从不逼迫人，也从不明码标价。”
只会伪装单身，然后仿若温柔地照顾欺骗别人，这比明码标价的浪荡公子更恶心人。
宋楚良的手轻轻地抖，他直直地盯着季欢，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把那句本来想单独与季欢说的话，当着柳沁茹和钱黄的面说了出来。
“季欢，我已经离婚了。”
离婚？
季欢愣了一秒，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宋楚良：“宋导演，你觉得自己离婚了，就有资格来找我了？”
宋楚良没有说话，只沉默地站在那里，很专注地盯着季欢。
季欢突然“哈哈哈”地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好不容易一阵笑完了，抬头看一眼宋楚良，又疯狂地笑起来：“话说，宋大导演，你知不知道过分自恋是一种病啊。”
“你离不离婚都不妨碍你在我眼底……就是名副其实的垃圾。”
季欢停住了笑，只一字一字地对着宋楚良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季欢还嫌弃不够，继续看着宋楚良，冷冷地道：“其实，你离婚了，更让我觉得你是垃圾无疑。”
宋楚良仿佛是被狠狠地伤到了，身体缓慢向后踉跄了几步，“嘭”一声，整个身体狠狠地跌坐在沙发上。
季欢这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柳沁茹依然觉得自己因为季欢丢了面子而愤怒，可她毕竟是商人。
季欢现在和宋楚良两人之间那么僵，宋导演这边的优渥条件她已经得不到了，肖燕紫那边的金钱安慰，她柳沁茹总是要抓住的。
一直沉默的钱黄一眼就看出了柳沁茹眼底的松动。
“柳总，我是钱黄！”钱黄走到柳沁茹前面，恭恭敬敬地向他伸手打招呼，就开始讲述肖燕紫的意思。
柳沁茹听完钱黄的话，又试着提了提价格，双方你来我往，慢悠悠地打起太极来。
季欢对于这种商人的战役并不太懂，她此刻站的位置，眼角的视野总能看到宋楚良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一副受了巨大情伤的模样。
觉得十分厌烦，季欢看钱黄和柳沁茹那边暂时还没有结束的意思，便自己拿了手机走出办公室。
仅仅和宋楚良呼吸一个房间的空气这么久，季欢都觉得自己要心肌梗塞了――所以，柳沁茹还奢望她能参演宋楚良的电影，实在是太看得起她！
*
没有了宋楚良的世界，空气都清新了。
手机“滴滴”地发来新的信息，季欢低头打开――是二次元世界里，那个非常活跃的裴家粉丝。
裴家欢乐豆：“啊啊啊啊，女神，我今天有大大大大收获。”
裴家欢乐豆：“我和女神的第二张合影，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照片拍得很完美啊啊啊。”
这两句话后面，是一张拍得不算清晰的照片。正是昨夜在那个电影城，裴千燃拉着季欢奔跑的样子。
斑驳的夜色里，戴着蓝色口罩的年轻男子拉着一个长发女子，迎着夜风在奔跑。
女子的长发被夜风吹起，五官若隐若现，只那白皙的皮肤，泛着月光一般柔和光芒。女子不算矮，但是照片里她跟在高高的男子身后，就透出了一点“小鸟依人”来。
月光下，两人表情放松，仿若在肆意地奔跑，不知过去，没有目的，只那样相伴着跑着，跑着……
因为光线和曝光的原因，这照片其实拍得不算清晰。
但是，季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裴千燃昨夜的话影响了，还真感觉这照片透着一股“一起私奔到月球”的感觉。
想着她家的小粉丝，季欢感觉心底被宋楚良憋出的那一股浊气终于是吐了出来。
她依在柳沁茹办公室门口走廊的窗边，将手机放在窗台上，给百忙之中还抽空来追自己这颗星的裴千燃回信息。
“照片哪里找的，拍得很好。”
很快，裴家小粉丝就回了信息，仿佛他在每时每刻关注手机。
裴家欢乐豆：“是缘分！我刷微博的时候，这照片它自己撞上来的，这简直是天降横财啊啊啊啊。”
季欢“哈哈”地笑，看着手机里说话语气和裴千燃完全不同的小粉丝，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终于觉得今天也不算是太糟糕的日子。
虽然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了宋楚良，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是有那么多可爱的人和事啊。
裴家欢乐豆：“啊啊啊，可惜发表这个照片的那个博主没什么人气，好想替他刷一波流量，好想用我的微博直接@他。”
季欢一想到那样的情景，顿时全身一抖，连忙回复：“别冲动，别冲动。”
二次元世界的裴家欢乐豆，思维好似比现实世界更跳脱，转移话题也是用飞的，这会儿突然又很激动地发来消息。
裴家欢乐豆：“啊啊啊，照片里女神的发型真好看啊啊啊！”
季欢低头放大了这种本就不算清晰的照片，看着自己那一头因为夜风和奔跑而仿若“杂毛”一样的头发，完全get不到自己的发型哪里好看了。
不对，这照片里，自己还有“发型”这东西，这就是一头被吹散的杂毛啊！
果然，粉丝滤镜这种东西，是无法按照常理解释的。
季欢轻轻地勾起嘴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
然而，好心情才维持了一秒，季欢就听到身后传来宋楚良压抑的声音。
“费宇行怎么回事，这都要进组了，居然给我爆出酒驾飙车，他自己想死我不拦着，会影响到我的《热切》的不知道吗！”
宋楚良的声音压得挺轻，声音里却是藏不住的愤怒。
走廊里只有他和季欢两个人，宋楚良一眼就看到了季欢，他似乎要表现自己是把季欢当作自己人的，不但没有结束自己的电话，反而也不压着声音了。
季欢冷漠地站在那里，并没有理睬宋楚良，可宋楚良的声音却还是传到她的耳朵里。
从宋楚良的话里，季欢猜出了事情大概的经过――那传说之中专门为她季欢定制女二号的电影《热切》，订好的男主费宇行却出事了。
酒驾飙车出了事，还被人录制了酒后辱骂来处理的交警的事情……虽然不算什么大恶，但是费宇行一时半会是翻不了身了。
《热切》开拍在即，男主却要重新找了。
“季欢。”宋楚良放下手机，看着季欢，嘴角扯起一丝苦笑，“看我倒霉，你是不是很高兴。”
季欢刚才被裴家小粉丝的那些“啊啊啊”弄得心情很好，这会儿看宋楚良倒霉，心情就更好了：“确实。”
宋楚良无奈地摇摇头，表情依然有点受伤：“你放心吧，季欢，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宋楚良了，这一点事情，根本打击不了我。”
季欢眨了眨眼睛――她有什么放心不放心吧。
宋楚良不会以为自己在担心他吧？
哎，宋楚良这是病入膏肓没救了。
自己果然当年年纪小，脑袋里装的都是棉花糖吗？这宋楚良明明是个自恋爱脑补的精神病患者，她是怎么对这种人产生依赖，尊重，倾慕的感情的？
就是因为从小就缺点父爱吗？
还是因为那时候在娱乐圈里，宋楚良看起来很照顾她？
宋楚良见季欢没有说话，继续自言自语着。
“其实，关于男主的演员，费行宇本来就不是第一选择。我们之前一直有接触别人，比如胡鸣，还要裴千燃……”
季欢抬眼看着宋楚良，突然笑起来：“裴千燃？”
季欢难得有回应，宋楚良连忙接话。
“是新晋影帝裴千燃，其实我之前的好几部电影都想找他，千娱娱乐一直以档期不合适为由拒绝了。但是最近我打听过裴千燃的档期，他拍完那部古装电视剧之后，一直没有挑下新的剧本。无论从外貌还是演技来说，他其实都比费宇行更适合《热切》。”
季欢看着宋楚良，低头看着手机里裴千燃发的那一大段“啊啊啊”，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裴千燃啊，这可是一个喜欢了自己十二年的粉丝呢。
他知道自己喜欢酸的，他有自己刚出道的时候接受采访的杂志，她说自己被风吹乱的发型很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宋楚良！
作为冷静绅士的裴千燃，应该做不出为偶像打架的事情来。
但是，想让他和宋楚良合作？
他宋楚良这些年是出了一点成绩，在千娱娱乐面前，依然什么也不是。
“那，祝你好运，宋导演。”季欢很随意地朝宋楚良道一句，嘴角带着冷漠的笑意，然后转身干脆利落地走回柳沁茹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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