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良看着季欢的背影, 心底怅然若失。
当年他选择娶缪芸平息那一场纷乱的时候，也以为自己慢慢就会忘记季欢。毕竟, 人都是健忘的，男人更是比女人更健忘，然而有些人在记忆里沉寂越久, 越成了一种执念。
他听出了季欢刚才语气里的不屑和挑衅，明明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宋楚良却突然被季欢激起了一股不甘的怒气。
不管如何, 宋楚良想让季欢刮目相看！
他倚靠在季欢刚才站着的位置，给助理又一次拨去了电话。
“不要去胡鸣那边交涉了，多派些人去千娱，把条件再提一提, 不论代价，我觉得裴千燃更适合《热切》。”
助理也跟了宋楚良七八年了，知道宋楚良有时候虽然很独-裁，却还是听得进道理的，便说了自己的看法：“宋导，因为换男主的关系, 我们前期的宣传全部要重新做, 这就是一笔大开销。女主我们已经找的是圈内的一姐了，片酬就占了《热切》总投资的五分之一。裴千燃自然是好, 可是他这两年真的太红了, 片酬方面只怕会比女主还要高，这样我们的资金会很困难。”
胡鸣却不同, 虽然前几年也红过，得过一些奖项，这两年却没有什么可能拿的出的作品，只要给他《热切》一定能爆的希望，低价演出他估计也愿意。
这一些情况，宋楚良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一想到刚才季欢不屑地笑着，对他说“那，祝你好运，宋导演”的样子，那么不屑，好像他宋楚良是什么三流小导演一般，仿佛他若是能请动裴千燃演他的电影，就是奇迹一样。
一想到这些，宋楚良就觉得肚子里憋着一股火。
“不，就是裴千燃！”
宋楚良直接开口，心底有一股执念逼得他眼睛都发红了：“别的事情都放一放，你亲自带人去交涉。如果还是不行，我自己去联系裴千燃。只要下功夫，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
助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明白宋楚良突然的固执是因为什么。这会儿作为助手，却也只能点头：“是，宋导。”
*
《大白杨》的宣传行程排得密密麻麻，裴千燃已经陪着导演带领的宣传队伍走了十几个大城市，脸上却没有一点疲态，依然俊逸沉稳。
往台上一站，就如电影里挺立傲然的大白杨一般，引得前来围观的影迷“嗷嗷嗷”的叫。
又结束了一场宣传会。
高成豪嗓子都有点哑了，猛灌了两口胖大海凉茶，侧头一脸羡慕地看着自家老板：“三少，你最近状态简直好到爆炸啊。”
宣传会上，面对黑压压的影迷，裴千燃依然淡定自若，偶尔面对影迷逗趣的话题，脸上还能浮出温柔的笑容，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谁都看的出，最近裴影帝心情很好。
高成豪看着裴千燃深邃迷人的眼睛，再看看镜子里自己已经可以媲美大熊猫的黑眼圈，忍不住羡慕嫉妒恨：“三少，你都不觉得累吗？”
裴千燃低头看着自己手机上的最新屏保――这是一张他和女神的私奔图。
真是越看越喜欢。
看了十几秒，裴千燃这才抬起头来，声音平稳地告诉高成豪：“不太累。”
高成豪伸手捏了捏自己僵硬的肩膀，慢慢地旋转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依然羡慕嫉妒恨：“三少，你是超人吧？”
裴千燃摇摇头，又低头看了几眼手机，嘴角轻轻勾起：“大概，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信仰？
不明所以的高成豪犹豫着要不要凑过去看看老板的手机。总觉得这手机这些日子已经变成了能量发射器，裴千燃摸两下碰两下再看几眼，整个人身上就充满了力量。
弄得高成豪好奇不已，真想什么时候拿过来看看，看这手机到底有什么蹊跷。
可是，之前一有工作就把手机扔给他的裴千燃，突然好像得了“手机病”，去哪里都要带着他的手机。
《大白杨》的宣传已经进入尾声，裴千燃算着自己回S市的日子，脸上的笑容就更温和了。
然而，裴千燃的好心情只持续到他的经纪人吴雯给他打电话。
吴雯是千娱娱乐的资深经纪人，一手带出过好几个一姐一哥，做事风格独断专行，并不是那种能和艺人打成一片的姐姐型经纪人。在对付之前手里的艺人的时候，她一向秉性“我比你看的远，你最好听我的”的原则。
然而，裴千燃是不一样的，裴千燃是公司的少东家之一。他喜欢演戏，大BOSS点头了。他让弟弟进了娱乐圈，却又没有让弟弟忍受娱乐圈任何委屈的打算。
裴恒之甚至放言，只要不犯法，他维护裴千燃任何形式的任性行为。出了什么事情，他都会兜着。
所以，这会儿吴雯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只平铺直叙地诉说了事情的经过：“宋楚良导演一直想和你合作，这一次条件提得很优渥。按着你之前的意思，我们一直是拒绝的。但是，这一次他似乎很坚持，还说希望和你亲自谈一谈。”
裴千燃沉默了一秒，淡淡地开口：“他想见我？”
吴雯点头：“是的。”
裴千燃低头沉默了一阵，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开口：“让他五分钟之后手机联系我，我自己直接拒绝他，免得两边交涉，浪费你那边的精力。”
吴雯毕竟是老江湖了，虽然不明白裴千燃为什么连和宋楚良谈的机会都不给对方，却也明白裴千燃是有这样的底气的。
“好的，三少，我这就去交涉。”
裴千燃低头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伸手轻轻地抚过屏幕上女子飞扬的头发，接过高成豪给他端的温水润了润喉咙，脸上一片冰凉。
高成豪不明白上一刻还春暖花开的裴三少，怎么突然就风雨欲来了。不过，高成豪作为裴千燃这么久的助理，这会儿还是很识相的。
他将准备好的水果拼盘放在了裴千燃的身边，便屏住呼吸，直接走出了休息室，还很贴心地给裴三少带上了休息室的门。
休息室里，此刻就剩下了裴千燃一个人，窗外的风吹进来，将窗帘吹得扬起。
手机铃声响起，裴千燃接起电话。
“喂，你好，是裴千燃吗？”宋楚良这些天虽然在千娱娱乐花了很多心思，这会儿真的亲自打电话给裴千燃，却明白自己一定要端得住架子，不能表现的太急切。
裴千燃虽然身份摆在那里，他宋楚良也不是无名之辈了。
像裴千燃这种公子，你若连端都端不住，他更不会多看你一样。
裴千燃的声音平稳无波，似乎很麻木的听完了宋楚良的话，回了一句：“是我。”
宋楚良点点头，思索了一阵，还是先委婉地说了一些别的话：“千燃，你好。其实之前的《日行千里》我就想要邀请你做男主了，可惜档期一直对不上。”
《日行千里》是宋楚良获得最佳导演的作品，算是他最拿的出手的作品，饰演男主的明万里一直在三四线挣扎，靠着这部电影算是挤进了一二线男星的行列。
宋楚良的话说的委婉，意思却很明白――若不是裴千燃的拒绝，当年这个机会本来是裴千燃的！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不是吗？
裴千燃轻轻地笑了一声，语调依然平稳，说出的话却能让宋楚良气得全身发抖。
“那时候我在拍《雪战》。”
《雪战》是裴千燃从电视剧转到大荧幕的作品，由天才导演鲁玉执手，是让裴千燃从一个电视剧偶像一跃成为电影一线大咖的飞升之作。
和《雪战》比起来，《日行千里》这种小打小闹，在某个地方卫视的电影晚会上得了个最佳导演的小制作……实在什么都不是。
宋楚良也听过裴千燃在圈子里不好相处的名声，却也询问过和他合作的导演，都说裴三少看着清冷，对于年长的导演的老前辈，都是很尊重的。
却不想，这一开口，裴千燃是一点面子也不肯给自己。
宋楚良憋着怒火，想着自己一定要让季欢刮目相看的心情，终于稳住了情绪：“《雪战》这样的电影和制作，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
――否则你也不会挑了这么久，依然没有挑下来下半年要接的电影剧本，还听说跑到千娱娱乐某个小投资电视剧里去客串了。虽然没有问是哪一步电视剧，却也从一个侧面放映裴千燃手里没有好剧本好项目。
裴千燃听着宋楚良强忍怒火，却还要绕着方子说话的方式，就觉得听着真是难受――活成这样虚伪的样子，不会自己觉得难受吗？
还不如电视购物节目里的夸张主持人，自己拿了剧本对自己说“《雪战》那样好的剧本和制作你不是碰不到了吗？我的《热切》也不错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至少听着还有趣一些。
扯了扯嘴角，裴千燃就好似逗弄小兔子的狐狸，突然觉得玩厌了，直接开口：“宋导，我们还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我是不可能和你有任何合作的。”
语气那么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
宋楚良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全都被迫又憋了回去。
裴千燃继续道，语调绅士又礼貌：“我一直是这个态度，公司那边的拒绝可能比较委婉，希望没有因此带来什么误解。”
宋楚良只觉得呼吸都不畅快了，努力稳住了自己的情绪，这才咬牙切齿地问：“能冒昧为一下原因吗？”
裴千燃只沉默了一秒，声音温柔里透着一点无奈：“你，得罪人了。”
宋楚良感觉心口一震，突然就心慌起来，连裴家三少都因为他得罪的那个人，而拒绝自己，不愿意和自己有任何合作……那会是怎么样的大人物！
天！
“是哪一位？”
宋楚良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很低，也没有了刚才那种端着的架势。
难道，在自己不知道或者不注意的时候，他真的做了得罪某个大佬的事情，那真的是太糟糕了。他宋楚良和这些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的公子们不一样，出生差根基不稳，努力了这么多年，其实依然没有进入S城最顶级的那个圈子。
他现在看着风光，但是如果真的得子了S城的那些大佬，动动手指头都能让他麻烦不断。
只觉得突然被人套了麻袋，在脑袋上狠狠打了一个闷棍，宋楚良只觉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不由得紧张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
宋楚良就觉得自己最近很不顺，《热切》这么好的剧本，投资拉得却很艰难，好几个投资人都要签字了，签字前一天却突然反悔了。男主费宇行，之前一直是这么随性的，却不曾出过事。这一回，怎么那么巧酒驾就被抓住了，辱骂交警的事还让人录了视频发到网上。
突然就全网黑了。
宋楚良也算在这娱乐圈沉浮了十来年，这会儿也觉得心底有点发慌。他再开口，也只有很努力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到底是哪一位……”
裴千燃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冷漠的：“一个你不应该得罪的人。”
说完，不等宋楚良再说什么，裴千燃漠然地挂掉了电话，只留下宋楚良一个人，僵硬地拿着“嘟嘟”的手机，思绪越来越多。
得罪人了啊？
怎么就得罪人呢！
这种事情真的不能多想，越想宋出来越觉得很多事情是有征兆的。这些日子以来，好几件不顺心的事情，似乎都有了解释。
只是，那个神秘的，站在阴影里的大佬到底是谁！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情，不小心就得罪了他。
可是，连裴千燃裴家三少都不敢点破他的身份，自己又改如何去寻找这个人……连得罪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他宋楚良又该做什么弥补。
一时间，宋楚良必须让自己先把季欢的事情抛到一边，开始思考起这个可能会影响他事业，甚至左右他人生的大事。
*
裴千燃并不知道自己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对于宋楚良来说会产生怎么样的影响。
他只是想拒绝宋楚良，顺便给自己偶像报个小仇……当年的事情，裴千燃也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他只是一心相信季欢，相信有那样骄傲眼神的少女，做不出勾-引有妇之夫的事情来。
更做不出伤害孕妇的事情来。
十七岁的季欢表现得很拽，采访的时候永远扬着头，仿若一只骄傲的白天鹅。但是，裴千燃听千娱娱乐公司当年见过她的员工说过。
“小姑娘就是面上傲，心肠柔得什么似的。拍戏的时候，有一只兔子买来当道具的，她相处了几天，兔子病死的时候，她就哭得傻了似的。”
“小姑娘特别有原则，在剧组里有个相处很好的姐姐，看起来特别投缘。后来听闻那姐姐是某已婚大佬养在外面的小情儿，她直接跑去当面问了，得到答案伤心得哭了好久，后来却还是和人姐姐疏远了。”
……
这样的季欢，怎么可能是黑子嘴巴里那个恶毒的女人？
裴千燃突然想起当年傻傻地坐在电脑前，看着那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黑子，满嘴喷F地辱骂季欢的情景。
那时候，自己眼睛气得通红，但是除了一遍遍和网上的黑子对骂，一遍遍解释“她不是这样的人”之外，完全没有其他办法。
这一切一切，只觉得仿若还在昨天。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裴千燃，已经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懵懂少年了。至少，对于的罪过女神的人，他总可以做点事了。
*
季欢接到裴千燃电话的时候，她正在肖燕紫的办公室里坐着。
肖燕紫的工作室开在S城近郊的三幢连体的别墅里，并不算宽敞，却是有院子有假山，环境非常好。
工作室的装修也和其他娱乐公司不同，并没有多少商业气质，反倒处处透着一股文艺气质。墙上有艺人的照片，更多的却是各式各样的画，大厅里没有死板的绿植，倒是放在几个俊逸的西方男士雕像。
嗯，都没有穿衣服。
而肖燕紫工作室最出名的几个艺人，全都是养眼的大帅哥。
她也签女艺人，却似乎没有男艺人一样看重外貌。
季欢见过肖燕紫之后，对于那些肖燕紫的那些传闻，她本来是不信的。
传闻说肖燕紫在娱乐圈里给自己开后宫，演她戏的小鲜肉们，全都是她的入幕之宾……这明显不可能。
但是，这会儿季欢一步步走进工作室，看着肖燕紫这里，连门口的保安都比别人家的眉清目秀的模样，又不太肯定起来。
肖燕紫这“好色”的名声，也不是没有来由的啊。
别的不说，肖燕紫工作室里，这“色”实在是比别处多一些。
不过，这些“色”似乎也只能看看，甚至是不能多看。肖燕紫才多看了几眼，小帅哥就很识相地转身走人了。
仿佛并没有想要给肖燕紫进一步了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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