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燕紫侧头看季欢一脸疑惑的样子, 轻轻地笑出声来：“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帅哥对我的态度有点怪。”

    季欢点头――非常奇怪。

    似乎是想要亲近的，却又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不敢真的和肖燕紫太亲近。

    肖燕紫笑得一脸不屑，侧头看了一眼钱黄：“我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若不是有眼线盯着, 他怎么可能躲着我。”

    钱黄自然也听到了肖燕紫的话，低头沉默了一秒，还是开口道：“肖总, 一会儿季先生会过来。”

    肖燕紫依然笑着，眼底却是带着冷漠：“这工作室有他一半的股份，又有你这样得力的下属，他过来就过来, 又不是没有位置坐，难不成还需要我给他泡茶不成？”

    顿了顿，肖燕紫直接拉了季欢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季欢，我们走。”

    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刹那，肖燕紫回头对钱黄说：“对了，一会儿那神经病来了, 你自己招待着。我只有一点要求, 不准进我的办公室，离我远一点, 越远越好。”

    钱黄低着头, 似乎在思考什么。

    “嘭”的一声，肖燕紫已经狠狠地甩上了门。

    季欢坐在肖燕紫的办公桌对面, 就突然看到肖燕紫利落地拿出手机，迅速进入游戏。

    “季欢，你先休息一下，我发泄发泄自己的杀气，一会儿和你说正事。”肖燕紫头也不抬地嘀咕了一声，就低头沉醉在自己的格斗游戏里。

    下一秒，那种夸张的带着厮杀的游戏声音就从肖燕紫手机里传出来了。

    肖燕紫，真的是季欢见过的最不像传媒工作室老板的老板了！

    而那个“季先生”又是谁？

    好像是肖燕紫工作室的另一个股东，而钱黄应该是他的人。

    季欢心底被勾得痒痒的，她也不算多事的人，却也觉得一股八卦之魂在心底熊熊燃烧。

    以后，她也算是肖燕紫工作室的一员了，想了解一下另一个老板，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办公桌对面的肖燕紫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握住手机，指尖在屏幕上不停跳跃，一脸的冷漠，眼底却似乎是带着烦躁的。

    季欢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沉默。明显肖燕紫和那个季先生两位老板的关系不太好的样子，作为一个体贴的新员工，还是多看少说比较好。

    这时候，裴千燃的电话也算是拯救了季欢。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回头看了一眼沉迷游戏，一点也没有回神意思的肖燕紫，貌似很自然地接起电话：“喂？”

    裴千燃那边比较吵杂，季欢等了几秒，才听到他低沉温和的声音。

    “我下飞机了，现在在S城。”

    季欢“嗯”了一声，眨了眨眼睛――裴千燃这是向她汇报行程？

    季欢不明所以，心底却还是掠过一阵怪异的感觉。

    裴千燃说这话的语气很自然，仿若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仿佛他给自己汇报行程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有资格让一个人给另外一个人随时汇报行程的关系就那么几个。

    家人，亲人，还有……

    还有……

    还来不及多想，裴千燃那边的声音又传来，他似乎是找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吵杂的声音就弱了：“你也在吧？”

    季欢一愣，裴千燃的意思是在问她也在S城吗？为什么这一句“你也在”的问话，声音感觉特别低沉温柔。

    S城那么大，就算两个人都在S城也可能相距好几十公里。为什么裴千燃这问话里会透出一种缱绻的喜悦来。

    好像久别重逢……

    季欢看那边肖燕紫已经玩好游戏，放下手机了，才猛然回过神来，对手机那边的裴千燃抱歉道：“我老板看起来忙好了，要开始和我谈话了。”

    裴千燃的声音很平稳：“嗯，那再见。”

    季欢放下手机，又在肖燕紫的对面坐下来，看肖燕紫沉默着，一双眼睛里似乎暗潮汹涌，盯着她看了很久，这才缓缓扯起嘴角：“聊好了？”

    “嗯。”季欢点头，“都好了。”

    肖燕紫直接从办公桌里拿出一堆文件，推给季欢：

    “你自己看看，没问题的话自己签名，不过我建议你逐字逐句地看，钱黄拟定的合约，坑不死你才怪。”

    季欢感觉头上有一群黑乌鸦飞过――有这么拆手下得力干将的台的吗？

    不过，肖燕紫都这样提醒了，季欢也只能低头看起来。合约和之前给她的电子版改动了一些，却并没有表现得更苛刻，只增加了肖燕紫的一些权力。

    不是肖燕紫工作室的权利，而是肖燕紫这个人的权利。

    合约的所有改动，都的为了给肖燕紫减少潜在的可能的麻烦。

    季欢虽然对文字不太敏感，却也感受到了钱黄的用心――钱黄是一心一意替肖燕紫打算的。

    季欢还沉溺在黑压压的文字里面，就听肖燕紫清亮的声音传来：“《待你无罪时》的小说看过了？”

    说到这个，季欢顿时变成了一脸迷妹的模样，看着肖燕紫都有些两眼放光：“肖老师不愧是肖老师，这小说简直带勾子，我直接看到凌晨。”

    肖燕紫点点头，似乎对于季欢的夸奖很受用，冲着季欢笑：“你对盛名雅这个角色，有什么理解。”

    季欢想了想，表情也认真起来，回答：“一个聪明冷静的爱情沉沦者。”

    非常难演。

    ――她比世界上大部分女人都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这个世界的善，了解这个世界的恶，了解感情的虚无和捉摸不定，却依然沉溺在爱情里。

    她就像是一个智者，明明知道眼前是沼泽地，却依然冷静地陷入其中。

    肖燕紫似乎愣了冷，轻轻地笑起来：“你说的很对。”

    说完，肖燕紫突然又自嘲地看着季欢，似乎这句话在肚子里沉静了很久，终于是忍不住找个人说出来：“盛名雅的原型是我。”

    季欢看着肖燕紫，蹙眉。

    肖燕紫笑得无奈了：“对，就是我。季欢，希望你能把这个角色演好。”

    *

    季欢突然就觉得压力倍增，有那么一瞬间有点呼吸不畅，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待你无罪事》是肖燕紫工作室今年的大投资电视剧，然而导演却不是肖燕紫。

    她亲自撰写剧本，亲自挑选演员，亲自挑选了场地，却好似在逃避什么一般，选择将这部剧的总导演的位置扔给别人。

    “你自己收拾一下，下个星期一进组，我会给你安排助理。”肖燕紫霸道地做了决定。

    因为是都市悬疑爱情剧，大部分的取景就在S城，季欢其实也不用收拾什么，缺了什么都可以买。如果有休息的时间，晚上抽空回公寓一摊，也是可以的。

    她只是觉得肖燕紫说“盛名雅的原型是我”的时候，那股压抑的浓烈的情绪，让她有点忐忑起来。

    作为一个演员，季欢突然就很想多了解一些盛名雅的事情，多了解一下肖燕紫的事情。

    *

    压着情绪，迷迷糊糊地从肖燕紫的办公室里出来，季欢自己还要些神游太虚。

    “燕紫……”

    是一个男子温软的声音。

    季欢一抬头就感觉自己眼前一花，一双眼睛就情不自禁地落在了眼前男子的身上。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是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那种干净气质。皮肤很白，白得似乎有点病态了，五官精致，睫毛很长，上下扇动的时候，简直像蝴蝶的一对翅膀。睫毛下的眼睛好似小鹿一般，看着你的时候永远都好像含着水汽。

    是那种看一眼就让人着迷的美少年。

    即使季欢的审美更喜欢硬朗一些的男子，却也要说一句这少年绝对的二次元漫画走出来的，是让女人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就怕大声一点就打破了自己梦境的那种美男子。

    然而，当少年看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是季欢，而不是另一个人的时候，脸上的那种纯净的，诱人的小眼神立刻消失。

    他眼神冷漠地从钱黄手里接过眼镜，给自己戴上，整个人的气场就全变了。

    戴上细边银色眼镜的少年一瞬间变得沉稳犀利，一双眼睛藏在眼镜后面，仿佛能看透人心。脸依然是刚才那张脸，却让人情不自禁地移开视线，想逃避他的眼神。

    “你是季欢？”男子声音稳稳的，很清亮干净，明明是少年的声音，却让人感觉强大的威压力，只觉得自己要低头。

    幸好季欢不是刚出社会的小绵羊，不然估计自己这会儿腿会有点软：“嗯，是我，你是？”

    男子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钱黄向季欢介绍：“这是季先生。”

    季欢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男子旁边的钱黄，心底忍不住有点疑惑――刚才钱黄一直是站在这个季先生旁边的吗，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能是这个季先生的气势真的太强了。

    而且，钱黄对季先生的态度和她对肖燕紫的又有点不同。

    钱黄对肖燕紫很恭谨，是属于老板最喜欢的，那种公事公办又态度礼貌的下属员工对老板的态度。能力卓越，对老板又客气维护，娱乐圈谁不说肖燕紫走运，有钱黄这个厉害人在给她收拾烂摊子。

    但是，钱黄对这个季先生的态度，除了恭谨之外，又多了一种自然的臣服。

    怎么说呢，就好似古代那些贵族训练出来的家臣。骨子里对于自己的主子，就带着天生的恭顺。

    不对，这什么和什么啊！

    季欢连忙摇头，心底为自己不负责任的联想感到不好意思――这都21世纪了，哪里有什么家臣不家臣的！

    而且眼前的男子也挺怪，明明很年轻，可是钱黄称呼她“季先生”的时候，连季欢自己也没有感觉到一点违和感。

    好像，他就应该这样被称呼。

    季回时淡淡地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地“嗯”了一声。

    季欢尴尬地看着钱黄，便向那个季先生点了点头，直接往前走。

    身后，那个季先生依然和钱黄站在那里，就跟两个雕像一样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就盯着肖燕紫办公室的门，一直盯着，就是不敲门。

    两个人的呼吸都很平稳，似乎这漫长的等待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这诡异的气氛让季欢加快了脚步。

    *

    出了肖燕紫工作室的门，季欢坐上出租车回家。

    脑子里一下子吸取了太多东西，想着盛名雅的角色，季欢顿时感觉有点压力。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高成豪发了消息：“你知道肖燕紫工作室的情况吗？”

    本能的，季欢决定还是打听一下肖燕紫和季先生的事情，感觉这是她能演好《待你无罪时》的关键之一。

    高成豪收到信息，看了一眼坐在车上，一直低头看手机的自家老板，很识相地打太极：“我不太知道，你可以问三少啊，他应该知道一些。”

    季欢想了想，也没有扭捏，直接发消息给裴家欢乐豆：“在吗？”

    一直安静地坐在车子后面的裴千燃仿佛突然被什么电了一下，冷漠的脸上突然浮起温柔的，让人如沐春风的表情。裴千燃的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滑动。

    季欢手机上就有了裴千燃的回应。

    裴家欢乐豆：“女神，我在在在在在！”

    季欢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询问：“千燃，你知道季先生吗？就是那个长的特别好看，让人看一眼就要醉掉的美少年。”

    季欢等了半分钟，依然不见裴千燃回信息，以为他觉得自己窥视别的人的**，连忙解释道：“我在肖燕紫那里接到一个角色，她说原型是她自己，我就想能不能问问她和季先生的事情。”

    裴千燃依然沉默。

    季欢想了想，又发了个信息：“你可以只说可以说的信息。”

    好久，季欢终于收到了裴千燃的回复信息，却是和这个话题完全没有关系的一句话。

    裴家欢乐豆：“多好看？比我好看？”

    季欢：“……”

    季欢一时间只觉得无语，她好似看到了二次元世界里的裴千燃小人偶，坐在角落里，一边画圈圈一边洒花瓣。

    “女神觉得季回时比我好看”“女神觉得季回时比我难看”“女神觉得季欢时比我好看”“女神觉得我最好看”……

    季欢深呼吸一口气，顿时觉得有一点拿二次元裴千燃同志没有办法的无奈情绪。然而，季欢的嘴角却还是忍不住轻轻扯起，觉得那个和裴千燃完全不同的小人，让自己有些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下来。

    到这一刻，季欢突然意识到她自己是紧张了。

    是的，她太紧张了！

    因为等待太久太漫长，对于突然从天而降的重要角色，季欢有点恐惧失去。

    她太看重肖燕紫给自己的这个盛名雅的角色了，毕竟这是太十年来接到的唯一一个有大量戏份和人物特色的角色。

    因为太看重，所以连季欢这样的混迹娱乐圈多年的老人都有些忐忑了。

    她全身心地希望自己能把这个角色演好，希望自己表现得让肖燕紫满意，让所有人满意，希望能够通过所有渠道了解盛名雅这个角色的由来，让自己在剧中表现得更完美。

    所以，季欢有些失去平常心了。

    其实，盛名雅就是盛名雅，她是《待你无罪时》里面的一个独立角色，和肖燕紫有关，却又是独立的。就算季欢不知道肖燕紫和季先生的时候，她依然可以好好塑造这个角色。

    心口突然就放松了，季欢向后靠了靠，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她笑着回了裴千燃的消息：

    “没，没有你好看。”

    手机那边，裴千燃拿着手机从车里下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裴家别墅。

    千娱娱乐当家人裴恒之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手上带着一串黄梨木佛珠，不动如山地站在那里，看见自家小弟从车上下来，冷漠的脸上才浮起一丝温柔：“回来了？”

    高成豪一边裴千燃拿行李，一边向自己大BOSS打招呼：“裴董好。”

    每一次回来都会和大哥打招呼的裴三少，这会儿却拿着手机，轻飘飘地从裴大哥身边过去，似乎是看到了他，似乎又是没有看到。

    百忙之中，抽空迎接小弟的裴恒之看着已经远去的自家小弟的背影：“……”

    高成豪擦了擦额头因为搬运行李而留下来的细汗，打哈哈一般地和裴大BOSS解释：“裴董，三少就是有点忙。”

    裴恒之想着自己推迟到晚上的重要会议，看着裴千燃越来越远的背影，冷漠点头：“我明白，年轻人，情窦初开，就是不懂得节制。”

    说完，裴恒之直接招呼自己的司机：“老章，送我回公司。”

    “是。”司机老章反应很快，立刻搓了搓手，就过来给裴恒之发动车子。

    高成豪笑脸送着自家大BOSS离开，感受着那豪车强大的尾气，低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怎么觉得裴大老板对于自家小弟比他早一步“情窦初开”，有那么一点儿怨气。

    想一想裴大少年逼近而立之年的年纪，高成豪又很理解，这阴阳失调的，是容易产生怨气。

    不，不，他不能这么想。

    要是被裴大BOSS知道自己的想法，他估计要直接卷铺盖走人。

    凭着他高成豪的那么一点修为，他也就能做一做裴千燃的助理。他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非常满意，一点也不想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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