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光明

迎接光明 > 第3节

第3节

    第三回:青藤旅馆辛酸生意/花田街区苦涩时光

    田中弘闻听此言,心中有一万种惆怅涌上心头,他眼睛发红,眼睛里的泪水很是污浊。像是决堤的河水涌出来,田仓原看到这一幕,仍不为所动,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你要知道世上不光只有你一个人在遭遇不幸,你知道我也很可怜,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田中弘一言不发,直等到田仓原离开。其他人来了,也只有一个目的,他们的措辞和语调像是商量好的一样,惊人的相似。

    田中弘终于忍不住咧开嘴哭了起来,这件事被镇上的一个富户听说了,他早就看准了田中家的田地,觉得那里位置、水土都能说得过去,想在那里搞一个有机蔬菜生产基地。当吃饭的问题看起来不那么严峻的时候,如何保证食品的安全,尽量不破坏作物原有的结构,这是大家越来越重视的。富户觉得可以把这些东西种出来,然后卖给其他的有钱人。其实他的这些算计都是在安慰自己,他的本意就是想帮助田中弘,他按照市价出价,而不是利用田中弘急于将田地和房屋出手的心里把价钱压到最低。

    田中弘很快就把地契和房契拿来了,富户对他说:“田中君,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从今往后我们就算是认识了。什么时候,你找到儿子了,你可以来找我,把房契和地契拿回去。至于钱并不着急还,可以慢慢来。”田中弘老泪纵横,握着富户的手说:“野田君,我非常感谢你在我遇到危难的时候还愿意出市价购买我的田地和房屋,你放心,我们绝不反悔。”野田安静笑着说:“田中君,你是不是觉得我帮了你的忙,你因此觉得欠了我的人情,进而感到不安。”

    田中弘沉默不语,野田安静说:“实话告诉你,从前我不是一个喜欢帮助别人的人,我的父亲是一个比丘,我的母亲是一个比丘尼。他们有共同的兴趣和爱好,当缘分把他们凑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立刻就坠入了爱河。”虽然在日本,和尚娶妻以及尼姑嫁人不算是什么新鲜事,田中弘仍然感到十分惊讶,野田安静继续说:“他们结婚的第二年就生了我,没多久他们就各自爱上了别人。我是跟着父亲过的,据我所知父亲跟二十五个人好过,其中三个是男人。父亲告诉我说‘孩子,世尊的教诲都是对的,千万不要怀疑因果。’对于他的话我从来都是不相信的,后来我才知道父亲的话是发自肺腑的。父亲小的时候养成了口出恶言的习惯,动不动就要讽刺别人,谁知道造化弄人,到最后他诅咒别人的话无一例外应验在了自己的身上。”

    田中弘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出于礼貌,不把他的故事听完似乎不合适。野田安静说:“母亲因为不能节制自己的需求,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做出了许多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最后身患不治之症,在病痛的折磨下慢慢死去。虽然我的父母都渴望去过那种随心所欲的生活,他们还是各自攒下一笔钱,我是这些钱唯一的继承人,这或许是一种巧合。我从小就不喜欢佛教,小小年纪满口妄语,只要是见到挣钱的机会,就不顾一切扑上去,等我越来越有钱的时候,当我有儿有女的时候,我开始害怕起来。果然我的儿子和女儿都死于车祸。”田中弘总算是听到了一个较为完整的故事,可他也说不上在那里还有些欠缺的地方,他要离开野田家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往进走,那人是镇上唯一的精神病科医生,田中弘竟认识那人。

    他们打了打招呼,田中弘这才明白,自己之所以遇到这样的事,原来是这位老兄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他无论如何也耽搁不起了,飞一样的乘了火车奔向东京。见了爱子,她说:“卖了多少钱?”田中弘说:“已经很幸运了,镇上一位富户按市价收购了咱们的田地和房屋。”爱子说:“为什么不卖给本村人呢?本乡本土,以后咱们想回去,也好有个照应。”田中弘说:“再不要说什么本乡本土,我回去之后他们都来了看我。”

    爱子说:“这不是很好吗?”田中弘说:“他们都向我装可怜,希望我能低价把房屋和田地卖给他们。”爱子一听这话,却叹息说:“咱们把田地和房屋卖给镇上的富户,这样咱们就得罪了全村的人,咱们回不去了。”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说:“先找儿子吧!找到他之后,咱们再想办法。”青藤旅馆在距离警局不远的地方,一栋灰色的九层楼房,八层和九层被人承包下来开了一家旅馆,就是青藤旅馆,这一栋楼房顾名思义就是青藤大厦了。

    田中弘与妻子合计道:“我觉得要有个确切的结果,怎么也得二三年光景。我们就住在青藤旅馆,方便去警局打听消息。”爱子说:“二三年的时光可不短,咱们要设法某个营生,不然找不来儿子,咱们先饿死了。”田中弘笑着说:“不至于,我们还可以去官府领救济钱。”爱子说:“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我们从来就是安分的好百姓,从不给官府添麻烦。就是饿死,也不能丢掉体面。”田中弘露出一脸尴尬,说:“我就是开个玩笑。”爱子白了他一眼,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青藤旅馆的房间都很小,田中弘租了最小的一间,且通风保暖日照条件最差。这样的房间住的时间长了一定会生病,但是他们心中想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儿子,如果是那样的话,还能省下一笔开销。人永远是这样,是要事情看起来很不是很明朗,他就很愿意被各种各样的侥幸心理带跑。在青藤旅馆的第一个夜晚果然十分难熬,闷得胸口难受。他们发现呆在街上比呆在客房里要好的多,又到了深夜,街上再也见不到行人,他们实在瞌睡的没办法了。这个时候才想着该去睡觉了,明日天朦朦亮,他们打仗一样逃出了那间客房。

    爱子说:“咱们一早就去警局打探消息吗?”田中弘说:“去问问吧!我是这样想的,每天上午去一趟,下午去一趟。上午赶早,下午赶晚。”爱子说:“这个办法好。”他们站在街对面目不转睛的盯着警局的大门,等警局门一开,他们立刻就冲进去。这个让警局的人很紧张,立刻就把他们抓了起来,他们被分别带到了不同的审讯室。

    一位看上去十分斯文的女警官,她略施粉黛的脸看上去十分可爱,在她的旁边有一位年轻的男警官,脸上略带几分稚气。田中弘感觉他们不像是坏人,于是放下心来。女警官两道目光从粉色边框的眼镜里射出来,纵然被镜片挡了几分,仍然显得寒意逼人。她说:“姓名。”当她的声音飞入他的耳朵,感觉这是个令人感到温暖的声音,“田中弘”他答道。她说:“籍贯。”田中弘说:“北海道。”她说:“住址?”田中弘说:“青藤旅馆。”女警官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说:“为什么要冲击警局?”田中弘说:“警官大人,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可是本分的北海道农民啊!”女警官说:“我看你这个人,神色慌张、鬼头鬼脑,穿着邋遢,一定不是什么好人。”田中弘说:“警官大人,冤枉啊!我来警局无非是为了询问我儿子找到了没有?”女警官说:“你儿子叫什么名字?”田中弘说:“田中隆三。”女警官说:“为什么要来警局找儿子呢?”田中弘说:“我儿子半年前失踪,前几日刚报的案。”女警官笑着说:“你先在这里稍息片刻,我去问问情况。”

    推门出去,迎面走来一个凶神恶煞的男警官,看上去三十岁出头,他一边叹气一边在窗前嘬烟头。女警官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这又是何必呢?”男警官说:“那个老太太狡猾的不得了,她的表演简直是天衣无缝,非说自己是北海道来的农民,还说自己是来探问儿子消息的。我竟然找不出任何漏洞,你说我也是多少年的老刑警了,难道我就要在这里折戟了吗?”女警官笑着说:“或许你的思路过于扩散了,我觉得你应该把自己的想象力收一收,这样或许就知道真相了。”男警官哪里能听的进去,只是自言自语说:“我得维护我警界精英的名号,我一定要找到这个老妇人演技上的破绽。”

    他折了回去,坐下来看着对面的爱子,在他的旁边坐着一个新来的警校实习生。那是一个女学生,那种清新的感觉跃然眼前。他想自己作为一位老刑警,决不能在这个小丫头的眼前栽跟头,笑嘻嘻的说:“爱子女士,如果你愿意说出实情,官府就会网开一面,一味死扛是没有出路的。”爱子一听这话居然急哭了,她哭的那么真实,连旁边实习生都跟着哭了。他挑起右手的大拇指笑着说:“爱子女士,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演技。”

    爱子一听这话,哭声如海水涨潮一样恐怖,终于惊动了上司。一位更老的警官把脑袋探进来,使了个颜色,他立刻会意出去了。外面等着他的那个警官是警局的副局长,那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身板笔直、目光坚定,说:“快去向那位女士道歉,他们的确是来问儿子消息的。”他说:“怎么回事?”副局长如此这般说了,他立刻回去站在爱子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说:“对不起,因为我工作上的失误给你带来许多困扰,我向你表示歉意。你有权举报我,我会接受教训,坚决改正。”实习生也想照着做,却被他给了拦住了,说:“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用如此。”

    爱子说:“我只想知道儿子的情况怎么样了?”他说:“你可以先去前台询问负责侦办这个案子的警官是谁,然后有你们就找到他。”爱子如他说的那样来到前台,恰好碰见了田中弘,两人见了显得十分激动,眼泪一直在眼睛里打转,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田中弘拉着爱子的手去找一位叫岸信纯的警官,他们来到她的办公室,看见她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丫头,心中甚是不安。

    岸信纯虽然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子,不过她又与一般的女子很不一样,你一眼就能看出她是练过的,目光炯炯、气势很足,她笑着说:“你们能够自己来警局,这是很好的,如果你们没有来,我还得去找你们。”爱子大惊失色,田中弘说:“我们有什么问题吗?”岸信纯笑着说:“你们多心了,我是想找你们了解情况。”爱子说:“在失踪案发生之前,我们曾经给儿子写了一封信,劝他回家务农。”

    岸信纯说:“仅仅是劝他回家务农吗?”爱子说:“不止是这样,我们还威胁他,如果不能够回来务农,我们就停止支付生活费给他。对了,这个我们不是说过了吗?”爱子显得有些着急,岸信纯说:“阿姨莫急,我们的确已经跟你们了解过情况了,不过这种事警方知道的细节越多,越有利于破案。”爱子说:“我儿子文也不成,武也不就。念完了大专只在家里盘桓,我于是劝他学习务农,至少可以糊口。我那眼高手低的儿子愣是听不进去,他义无反顾的去了东京。结果死活谋不到一碗饭,还得我们寄去生活费。我们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不能养活他一辈子,就算要养他一辈子,他难道不该呆在家里孝敬父母吗?”

    岸信纯说:“你们说要停止支付生活费,然后他就失踪了。这之间到底有多少关系?”田中弘突然说:“你看你,非要把儿子留在身边,这下好,连儿子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爱子说:“都怨我吗?如果我做的不对,为什么你当时连个屁都不敢放?”岸信纯立刻说:“二老不要在这里吵闹,眼下当紧的是找到令郎,不是你们谁对谁错。”两个人立刻蔫儿了,他们觉得自己是个负罪者。

    深秋时节,树叶子像疯了似的纷纷往下掉。尽管每天清洁工都在打扫,可清晨的时候,你总看到树底下又落了一层。对于这一切,坂本纯二是无感的,对于他来说四季都像是春季,四季都像是秋季。表面上看做这行的人需要保持充沛的体力,精神头儿也要足。也许就是这个行业太需要充沛的体力了,精神头太需要足了,稍微体力有些跟不上,稍微有点走神儿,客人就会不满意,这样就要酿出事故。甭管客人是不是无理取闹,惹恼了客人就是你的不对,老板一定要惩罚你的。

    在店里,并非所有的员工都拿不到薪水,有一个男子,身长一米八,健硕丰满,面部的轮廓也不难看,就是有一双死鱼眼睛,让人觉得有些倒胃口。他是一个心机很深的人,许多男人愿意光顾他的生意,即便他开的价格已经非常高了,当然这里开出的价格要远远高于市价。不过那位仁兄的价格高的离谱,能有人前赴后继的自甘上当,这说明他有一种你想想不到的魅力。自古以来,几乎什么神都有人不敬,不过财神爷被轻视的时候还真的没有过。因此,对于这样一棵摇钱树,老板的心里怎么会不觉得欢喜呢?老板不光有机会就夸奖他,还给了他股份,让他也成了这家黑店的老板之一。

    坂本纯二就在这样的日子中消磨,渐渐的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原来的名字叫什么,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还有爹娘。只知道自己是这家店铺的一员,需要为老板挣钱,报答老板的恩情。但是有一件事情摆在他的面前,他像所有员工一样,他的身体比起从前,竟然更加虚了下去。如果不是借着药物维持,自己早就倒下了。有一部分药物是老板提供的,目的是希望大家不要都病倒让店铺关门。不过这一行竞争太激烈了,谁也不肯因为有病就下火线,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客人的床上,这样可以帮助老板赖客人一笔钱。

    一个晴天霹雳打下来,哪位广受男士们喜爱的仁兄病危,老板毫不客气的把他丢了出去,没有人知道他被丢在了那里。老板说:“我送他去了医院。”不过员工们都在私下里传,把一个要死的人送去医院,这人是有问题的,难道他真的愿意花冤枉钱吗?这件事对店里的员工们造成心理上的震动很大。老板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稳定军心,乱世需用重典,他把两个最早开始议论这件是的员工打了个半死,剩下的部分由大自然代为完成,他们很快就死了。尽管打手们很能把握分寸,但他们还是死了。老板终于下定决心给大家进行体检,员工们欢欣鼓舞,决心要跟着老板干下去。

    田中弘和爱子在青藤旅馆住了许久,为了找到失踪的儿子,他们经常去警局讲故事,把关于田中隆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岸信纯反复推敲,田中隆三收到了一封信,之后没多久就失踪了。这封信跟他失踪有没有关系呢?如果有,那就是田中隆三自己猫了起来,如果没有那就是田中隆三遭遇了不测。如果真的遭遇了凶杀案或者车祸,媒体上应该会报到。这件事如此悄无声息,有可能是他被人控制起来了。还有就是他可能遭遇了隐性的横祸,比如落入了下水道。她决定先开始把调查的重点放在各种可能意外死亡而不为众人所知的情形之上,她决定首先开始排查下水道,看里面有没有死人。

    田中弘和爱子在青藤旅馆坐吃山空,他们自然十分着急,这一日田中弘出去寻生计,不巧一着急把钱给弄丢了。住过旅店的人都知道,贵重物品要随身携带的,为了安全,他把卖田地和房屋得来的钱都揣在身上,黄昏时分,回到旅馆门口,一摸口袋,哪里还有钱的踪影。他立刻急的哭起来,他在那里一直转悠到深夜。爱子看见他在那里,说:“不要太着急,岸信警官已经很努力的帮助我们在查了。”田中弘说:“我身上不舒服,转悠一会儿再回去睡觉。”

    明日他借故躲在一个角落哭泣,突然发现对面的墙壁上有收购血浆的广告。他立刻兴奋起来,几乎跪下来求人家帮他接通一个人的电话,如此这般一说,他就成了定期向某人提供血浆的人,对方不但给他钱,还给他一些廉价的营养品。田中弘说自己已经谋到了营生,夫妻两个高兴的一夜未眠。当家里的伙食越来越好的时候,丈夫的脸色却越来越差。起初还以为是工作太累,慢慢发现了问题。为何他手臂上有那么多针眼?等他醒来一问,田中弘怎么也装不下去了,一边哭一边说出了实情。爱子也跟着哭,哭完了说:“这里我们住不起了,要不换个地方吧!”

    花田街距离警局很远了,他们还是一早一晚来警局询问。田中弘已经没办法去工作了,每天一早一晚这么一折腾,他就几乎没有了力气。爱子不得已要去谋饭碗了,夜幕降临了,她绝望的在巷子里漫步,突然一个黑影跳在她身后把她拉进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不由分说做下了那等不知羞耻的事。正所谓盗亦有道,你有需求烦劳别人帮忙,事后不能不给人家酬劳。那人丢给爱子几张皱巴巴的票子,爱子把钱紧紧的攥在手里,眼泪不住的往出涌。

    哭完了,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额前几根凌乱的头发。挣扎着回到出租屋内,看见爱子手里攥着票子,田中弘激动的哭了,说:“亲爱的,你谋到营生了。”爱子哭着说:“谋到了。”他们都在流泪,一个是喜,一个是悲。从那以后,爱子总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在那一带出没,偏偏总有人把她拉紧那个角落胡来。完事之后还都给钱,一开始爱子像是胸口扎着千万根刺来到这里,后来刺没有了,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钱。在一个雨夜,爱子又来了,她身后的人手里攥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下回分解。

    看最新章节

    第四回:大扫荡店主投监狱/巧因缘隆三奔花田

    爱子在前面走着,她的手里拿着一把非常廉价的雨伞。一阵风吹来,雨伞的骨架就被吹折了,她立刻跑到前面屋檐底下。就在她回头的一瞬间,猛然看见了一个人拿着刀,正冷冷的凝视着她。爱子害怕极了,不过她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心想一定要设法让自己活下来,不然自己的丈夫也得死,她说:“这位仁兄,我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难道你要对我行凶?”那人愣了一下说:“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

    爱子说:“我骗你作甚。”那人把刀子装进袖子里说:“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爱子觉得很失望,她多么希望对方能够停下脚步,来照顾一下她的生意。她分明看见,在远处那人停下了脚步,进而看见他转身朝自己奔来。爱子一阵兴奋,那人扑过来做了男人想做的事,然后心满意足的走了,没有留下一分钱。爱子感到非常失望,雨夜里,难得看见一个人,就算是看见了也大多行色匆匆,没有心思照顾她的生意。

    她回到出租屋内,看见屋子里空空如也,她急的四处寻找,哪里能看得见丈夫的影子。约莫过了四个小时,田中弘回来了,他脸色苍白,眼睛无光,弯着腰,扶着墙。慢慢的倒在床上,长出一口气说:“快休息吧!明天一早就去吃点好的。”他颤抖的右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打钞票,爱子立刻拿起他的胳膊查看,果然上面有新的针眼。她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说:“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还要干这样的傻事?”田中弘说:“爱子,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我让你吃这样的苦,我自己也很过意不去。”爱子的眼睛里满是眼泪,抓住他的手说:“弘,你不要多想,我会想办法维持生计,你安心把身体养好。”田中弘说:“不,我是个男人,我不能让你吃这份苦。”

    爱子说:“你不是身体不好了嘛,如果你想对得起我,就把身体养好。”田中弘躺在床上,哭了起来,说:“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你的好丈夫,我辜负了岳父大人对我的信任。”爱子哭着说:“不要再说这些了,我们都需要坚强,等找到儿子,咱们就有了帮手,日子就会好过一些。”明日天亮,天气显得有些阴冷,他们去街上的店铺吃了低价早餐,然后乘车赶往警局。见到岸信纯,看到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大异样,他们只得叹气,不过田中弘还是问道:“我儿子现在有下落了吗?”

    岸信纯递给他们茶水,然后坐下来说:“我们还在尽力查找令郎的下落。”田中弘哭着说:“我儿子是不是死了?你不用隐瞒,实话告诉我就好。”岸信纯说:“我们调动一切资源调查此案,发现令郎在失踪前曾经去过歌舞伎町一番街,由此可以推断,令郎的失踪肯定跟暴力社团有关。”一听这话,田中弘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爱子似乎没有听懂岸信纯的话,田中弘清了清嗓子说:“岸信警官,你明知道我儿子最后在什么地方失踪的吗?”岸信纯说:“这是我们努力在查的,请你们给我时间。”

    看到这二位老人一脸憔悴,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岸信纯说:“田中先生,如果有任何困难可以给我说,我会尽力帮助你们。”爱子赶紧说:“我们没有什么困难。”他们费力的站了起来,艰难的往出走。岸信纯说:“这样吧!你们不要来警局了,把你们的住址告诉我,早晚我去找你们,省的你们来回跑。”爱子说:“我们已经给警局添了不少麻烦,如果你能帮助我们找到儿子的下落,我们天天念佛,保佑你事事遂心。”

    看着他们出去了,岸信纯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田中隆三的案子让他很是苦恼,没有任何物证留下来。田中隆三为人内向,平常也没有人在注意他,这对于破案极为不利。田中隆三的失踪是否跟父母停止支付生活费有关?停止支付生活费,要么回家,要么自己谋生,为什么会失踪呢?为什么要去歌舞伎町一番街呢?是要在离开东京之前来一次狂欢吗?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在歌舞伎町一番街消失,必定跟暴力社团有关,暴力社团如何与一个即将失去生活来源的人建立联系的呢?难道田中隆三想投奔暴力社团?

    她感到脑子越来越乱,歌舞伎町一番街里面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在这里查案风险非常大,需要慎之又慎。回到出租屋内,田中弘哭个不住。爱子苦劝,他就是不听。一想到岸信纯提到歌舞伎町一番街,田中弘心中就感到害怕,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听去过东京的人说那里是暴力社团盘踞之地,那里频繁的发生械斗,死人的事在歌舞伎町一番街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爱子看丈夫已经失去理智,她心中也感到深深的压抑和忧虑,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当然她是不能去卖血的,如果她也这样做,他们两个人体力都下降,这便没有活路了。她也反对丈夫这样做,吃饭固然是大事,要是丈夫死了,她一个人在东京也活不下去。

    夜里,爱子去工作,爱子走后丈夫又偷偷的去卖血,不巧回来的路上,撞见有人对一个妇人无礼。他立刻冲上去搭救,被对方一脚踢倒在地,他躺在地上四肢朝天,口中不时吐出白沫。这个时候对方把衣服穿好,恶狠狠的说:“真是扫老子的兴。”将几张钞票仍在地上走了,只见那妇人把钞票一张一张捡起来,反复的把玩叹气。一辆汽车弛过,车灯照在妇人脸上,田中弘被吓了一跳,那妇人不是自己的妻子又能是谁呢?爱子双膝跪地,哭着说:“对不起,我欺骗了你的感情。”田中弘哭着说:“这不是你的错,我不是也吃过你给我买的的饭吗?你仍然是个好妻子,我不是好丈夫,我对不起你,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

    岸信纯为了查办此案把自己搞的心力交瘁,田中弘、爱子每天两次来找她,这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压力。她其实想过逃避,可吃了这碗饭就不要再抱怨什么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日本人的传统是最讲职业道德的,在日本有传了许多代的小店主、工匠,他们对于自己所从事的行当是十分珍爱的。岸信纯的高祖父就是一位警官,她是第五代做这一行了。她从娘胎里就开始学习办案了,在警局里面她是一位非常能干的警官。

    无论什么案子,只要涉及暴力社团,一切就变的不好办了。如果一直这么被田中弘、爱子逼着办案,她会受不了的,她决定反客为主,自己如果主动去找他们,至少可以让她不要在同事面前太丢脸。明日一早她来到警局,田中弘和爱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到了上班时间,他们来到了岸信纯的办公室。岸信纯说:“真是抱歉,因为我的无能,让你们陷入了漫长的等待和痛苦。”爱子说:“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岸信纯说:“我的去歌舞伎町一番街暗访,把你们的住址告诉我,暗访完了就去找你们。”爱子说:“还是我们来找你吧!”岸信纯说:“我已经报备过了,我要一连几日在歌舞伎町一番街暗访,没空到警局,即使你们来警局也打探不到消息了。”

    爱子把住址告诉了她,然后她看着田中弘和爱子走出警局。副局长过来说:“你一个人去哪里不安全,我看还是多派几个人,大家也好有个照应。”岸信纯说:“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她给自己的手枪里装上了子弹,然后骑上自行车一路飞去了。副局长立即点齐三位男警身穿便衣暗中保护她。阳光虽然不那么温暖了,却依旧那么迷人,那么可爱。所以风景在阳光的装饰下,都变得有了几分诗意。这条街道依旧热闹,密集的广告牌和人潮,让人能够深切的感受到这里的繁华。漂亮的女子随处可见,看到她们,就连岸信纯也感到有些自惭形秽了。

    她尽量穿的不那么引人注目,她一边骑车一边四下打量。突然一辆摩托车飞驰而来,骑摩托的男子四十来岁,嘴里不时冒出酒气。岸信纯的自行车立刻就飞了出去,她重重的摔在地上。穿着便衣的男警们迅速扑过去把肇事者擒住,然后把她送去医院。本来警局人员紧张,岸信纯出了事,让警局的长官们头痛不已。

    副局长亲自代理此案,田中弘、爱子在出租屋内等着岸信纯来,结果哪里能等到她的人影?明日他们接着等,一连等了三天,终于忍不住前来警局询问,前台的工作人员说了实情。田中弘和爱子都觉得很过意不去,他们想去看望岸信纯,但他们却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来。为了看望岸信纯,爱子去卖了一管子血,然后买了点礼物,在警局打听到了岸信纯接受治疗的医院地址。见面之后,岸信纯深深的感到惭愧,没想到田中弘说:“对不起,我们给你添麻烦了。”岸信纯说:“我是警察,查案是我的本分。无奈我学艺不精,耽误了你们和儿子团聚的时辰。”大家说一些互相抚慰的话,然后他们离开了医院。

    当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才像是真的迎来了冬天。店里永远是忙忙碌碌,从事这一行,有人趴着挣钱,有人躺着挣钱。不过这是外人的观感,实际上没有那个行当可以很容易就挣到钱。这一行竞争非常残酷,用什么方法可以让你的客人对你念念不忘呢?如果没有回头客,你是挣不到大钱呢?老板每天因为挣不到足够多的钱在骂他的员工,甚至动粗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坂本纯二的业绩越来越差,最后一直垫底。老板非常愤怒,觉他他做不好这项工作是态度问题。于是决定一个星期不给他吃饭,坂本纯二被饿的满屋子乱转,却也无可奈何,谁让你总不能让客户满意呢?

    前文书曾提到坂本纯二是个性格内向之人,再加上他的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老爸总是教导员工们每天都要精神饱满的去服侍客人,坂本纯二的精神状况总是不怎么好。大家都觉得这个人脑子反应慢,许多服侍男人的窍门没办法交给他,他根本就领悟不了。在老板看来,坂本纯二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这种架势,让他十分头疼。打他也好,饿他也好,每天用美妙的话语去诱到他也好,一切都没什么用。

    老板开始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这个人很可能在某一天会坏他的事。但是每当有这种奇怪想法的时候,他立刻就恢复了理智。一天后晌,一群西装革履的男子来到店铺内,领头的是一个胖子,五短身材、皮肤呈紫红色。额头很窄,目光中透着奸诈。鼻梁很低,鼻孔很大。里面的鼻毛长出来有半寸长,嘴唇很薄,他说话的声音像是乌鸦叫,老板一看,立刻奔来,笑嘻嘻的说:“宝贝们,你们需要什么样的服务?我来帮忙安排。”

    那胖子走到老板跟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双眸一下子亮了许多,说:“请你为我们提供服务。”老板用柔和而有些缠绵的语调说:“想与我共进鱼水之欢,我自然不能拒绝。不过我已经是坏掉的豆腐,我们店里有许多新鲜的好货,也有陈年佳酿一样的美妙男子,我一定让你们满意。”那胖子说:“除了你没有人能让我们满意。”老板自知不能免,于是笑着说:“莫急,我先去沐浴,然后再来共享欢乐。”

    那胖子说:“我和我的这些兄弟们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顾不得脏。”老板说:“我没有听懂。”那胖子走到他跟前突然抬起一只脚朝老板的下身踢去,老板本身学过功夫,闪在一边,笑着说:“兄弟们有事好说,不要伤了和气。”话音未落,背后突然中了一刀。老板回头一看,只见一张狰狞的脸正在望着自己,那胖子说:“我让你死个明白,我的一位小兄弟到你这里还寻欢,你居然敢打他的主意,让他蒙受经济损失。”老板倒在血泊中,那群人扬长而去。

    老板出了事,员工们立刻欢乐起来。大家冲过去砸开店里的保险柜,然后抢夺里面的钞票。坂本纯二其实也很想抢一点钱来填补自己空虚的内心,别人都是组团巧夺,自己身单力薄,去干这种营生总还不大方便。之后去报警。报警之后,大吼一声,说:“兄弟们,得了钱财快走,我已经给警局打了电话,这厮绝没有好下场。”大家闻听此言,不辨真伪,夺门而逃。

    就在他们出逃的过程中,因为走的过于仓促,所以丢下不少钞票。坂本纯二扑上去捡钱,哪知道背后突然落下来一只脚,坂本纯二立刻抱成一团,昏昏沉沉一阵,失去了知觉。在他失去知觉的前一刹那,似乎看见了一个光头壮汉。光头也趴在那里捡钱,没成想又有几个人冲回来捡钱,大家打成一团,最后钱也被撕成了碎片。他们心中都结起了一股怨气,于是打斗不止,直到警局的人赶来。

    在场的所有人被带到了警局,给坂本纯二做笔录的时候,警官问道:“姓名?”“坂本纯二。”坂本纯二回答,警官说:“籍贯。”坂本纯二说:“北海道。”一听到北海道三个字,警官立刻想起了田中隆三的案子,随口就说:“你知道田中隆三这个人吗?”听见有人说起自己曾经的名字,他感到有些陌生,陌生中又有些亲切,说:“我曾经就叫田中隆三,很遗憾,我应该不是你说的那个人。”警官摇头叹息,说:“你不知道,之前他在北海道的父母给寄来了一封信,信中说要停止支付给他生活费,没过多久他就失踪了。他的父母变卖了田地和房屋,如今就在东京,每日以泪洗面。我们警局的人判断,他的失踪跟暴力社团有关,因此他很可能已经被被杀掉了。”

    一听此言,坂本纯二极为震惊,说:“他的父母叫什么,你知道吗?”警官漫不经心的说:“父亲叫田中弘,母亲叫爱子。”坂本纯二立刻急的几乎要跳起来,说:“他们住在哪里,你知道吗?”警官虽然感觉到有些异样,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说:“这个只有岸信纯警官一个人知道了。”坂本纯二说:“我能去看她吗?”警官没好气的说:“她需要静养,你就不要去医院打扰了她了。”坂本纯二说:“你知道那家医院在哪儿?”语气中似乎带着某种嘲讽,这让警官很不高兴,说:“你当我真不知道那家医院在雪花路五十号吗?”坂本纯二恨不得马上飞过去探望岸信纯,笔录做的十分费力,折腾到天要黑的时候才弄完。

    当夜坂本纯二无处可去,便在街上凑合了一个晚上。明日他果然患上了感冒,即刻奔往雪花路五十号,因为是步行,到正午时分才抵达目的地。这是一家看起来十分体面的医院,楼房的造型很漂亮,进去之后,越发感觉这家医院的所有设施都很考究。来到前台询问岸信纯警官的病房是多少号?前台的工作人员说:“我先问一问她本人,看她愿不愿意见你。”她拨通了电话,说了几句问坂本纯二道:“你叫什么名字?”“坂本纯二。”对方答道。她说:“人家说了,不愿意见你,请回吧!”

    坂本纯二说:“等一等,你就说田中隆三要见她。”工作人员说了,岸信纯当即表示要见他。坂本纯二上去之后,推门进去,看见岸信纯虽然穿着病号衣,依旧有一种美。这是一种没有修饰过的美,他立刻压住自己体内的那只小鹿。岸信纯打量他很久,说:“你就是田中隆三?”坂本纯二说:“是。”岸信纯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一打纸说:“告诉我,你失踪是怎么一回事?”坂本纯二一五一十说了,岸信纯听了大为惊讶,坂本纯二说:“我有一个请求,能不能不把我的事告诉我的父母,这对于他们来说太残酷了。”

    岸信纯点点头说:“这一点我们会考虑,你赶紧找你的父母去吧!他们找你太辛苦了。”坂本纯二听了说:“是。”在临走前他向岸信纯深深的行了个大礼,然后飞一样去了花田街。到了父母租房子住的地方,他呆住了,这里的房子又矮又破,简直不能看。墙壁上爬满了死虫子,地上还有结冰。他捂着鼻子走进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她完全瘦的脱了像,又看见地板上躺着一个人,正是他的父亲。坂本纯二抱住他的母亲大哭,没想到爱子一把将他推开了,又一下子把他推出门。口中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说着就在屋子里大哭,邻居嫌弃他们吵闹,纷纷出来咒骂。

    里面的哭声止住了,大家骂骂咧咧半天才消停下来。田中弘说:“爱子,我刚才听见儿子回来了。”爱子赶紧把门打开,看见坂本纯二跪在门外,爱子说:“你父亲在唤你呢?”坂本纯二冲进去扑倒在父亲跟前,只听田中弘一边流泪一边说:“儿子,这些日子你去了那里?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坂本纯二说:“父亲,一言难尽。”田中弘说:“告诉我。”坂本纯二那里能张得开口,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爱子说:“回答你父亲的话,你去哪里了?”

    坂本纯二说:“父亲,我被暴力社团劫持了。”这个时候爱子才注意到,眼前的这个人跟从前儿子的音容笑貌都有明显的不同,听声音似乎有点像,不过总觉得他的发音有点飘。坂本纯二说:“我没想到我能活着看到你们。”一听这话,爱子感到有些奇怪,说:“你遇上什么祸事了?”

    坂本纯二说:“我去人才市场谋职,回来的路上看见歹徒行凶,我上去帮忙,结果被劫持了。”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田中弘和爱子都觉得有些可疑,田中弘说:“我听岸信纯警官说你的事跟歌舞伎町一番街有关?”一听这话,坂本纯二便着了慌,忽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只听外面那人一边敲门一边说:“开门,不要装作没人,快给老娘交房租,否则就搬出去。”下回分解。

    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