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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第八十五回:理发店打手展拳脚/青草坛高僧讲禅茶

    看见获野瑰园急得直跺脚,工藤裕子被吓了一跳,赶紧闭嘴。首发』获野瑰园拍着巴掌说:“坏了坏了。”小泽静惠说:“妈妈莫急,我就不相信她能飞到天上去。”获野瑰园说:“失策失策。”小泽静惠说:“妈妈你多虑了。”获野瑰园说:“她要是看到有打手在满大街找她,她还不躲的远远的。”小泽静惠冷笑着说:“妈妈,你不必多虑,要找到她其实也不难。”获野瑰园说:“快说怎么可以找到她。”小泽静惠说:“报警,只要警察出面找人,没有找不到的。”

    获野瑰园摇头说:“先是打手,后是警察,她会被吓坏的。”工藤裕子目瞪口呆,获野瑰园突然想起了方才她似乎说了什么,立刻说:“快说,犬养怡静在哪儿?”工藤裕子想了想说:“对不起,我不能出卖自己的姐妹。”此语立刻激怒了小泽静惠,冲到前面抬手甩给她一记耳光。获野瑰园冷冷的看着不说话,小泽静惠的耳光想不要钱的不断的打在工藤裕子的脸上,工藤裕子冷笑着说:“早知如此,我就应该跟她一起走。”获野瑰园说:“你现在想要走也不晚。”工藤裕子说:“此言当真?”

    获野瑰园说:“当真,不过以后你若是讨饭路过我们店,请你走的快一点。”工藤裕子立刻拿出了解约申请,这把获野瑰园吓了一跳,她猛然间警觉起来,立刻把工藤裕子的解约申请撕了个粉碎,然后说:“把她给我关起来,三天不许吃饭。”说话的时候眼睛却盯着山本玲子看,山本玲子赶紧跪下了,说:“妈妈,从今天我愿意跟成年的姐姐们一样尽可能多的接待客人,求你放过我吧!”

    获野瑰园点点头说:“你一定要努力干活,否则我就把你剁了喂狗。”这话不仅让山本玲子听了觉得害怕,就连小泽静惠就感受到了阵阵寒意。犬养怡静在离开丽人店之后不久便看到有打手在满大街找她,她立刻钻入一辆计程车离开了歌舞伎町一番街,一边走心里想自己可以去哪里呢?想来想去唯一愿意收留她并且有能力提供给她保护的只有慧空禅院而已,汽车到了慧空禅院门口就停下了。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付出车钱,正愁得没有主意,猛然间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对黄金耳钉,就把耳钉摘下来递给司机,说:“对不起,忘了带钱,这个给你,如果不介意等一会儿,待会儿我把车钱给你。”司机微笑着说:“不如这样,你陪我做一次,车钱我不要了。”

    犬养怡静说:“我的这一对耳钉的价钱怎么说也在五百美元以上,抵消车钱绰绰有余。”司机说:“我知道你这是不是假的。”犬养怡静给他鞠一躬说:“对不起,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不适合做这样的事。”司机说:“我可以带你去酒店。”他还是遭到了犬养怡静的拒绝,司机于是大怒,说:“你这个骗子,我要带你去见警察。”犬养怡静立刻大叫一声,这一叫院子里得狗叫了起来。僧人们立刻起来,寺院的门忽然打开了,看见了司机摁住了犬养怡静,正要行那苟且之事。僧人们拿了棍子立刻扑过来,不由分手把那厮打了一顿,犬养怡静被就下了。大弟子过来说:“是你啊!方才是怎么回事?”

    犬养怡静冲她鞠了一躬说:“你师父在吗?”大弟子双手合十说:“师父正在禅房休息。”犬养怡静说:“我要见你师父。”大弟子说:“先请进庙吧!”他们进了庙,把庙门关上,大弟子跟进去通报,日天法师被叫醒,说:“那位女施主要见你。”日天法师把衣服穿好,打开禅房的门,说:“让她进来吧!”进门之后,犬养怡静给她鞠躬,然后落了座。她们相对而坐,中间隔了两米远。犬养怡静说:“给你添麻烦了,我很过意不去。”日天法师说:“这说明你与慧空禅院有缘,不晓得你此番来有什么指教?”犬养怡静说:“我已经与丽人店解约,获野妈妈派了打手四处找我,我担心自己的安全,希望你能在你这庙里借宿几天。”外面的僧人无不手舞足蹈,日天法师平静的说:“当然可以,不过佛门清静之地,你也一样要恪守清规戒律。”

    犬养怡静说:“这个自然。”日天法师说:“你就呆在这里吧!我们这里空着一间客房,你就住在那里好了。”犬养怡静说:“僧人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明日,出租司机在庙门口被僧人殴打的消息在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一夜之间慧空禅院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一开始慧空禅院不作回应,慢慢的这件事越闹越大,最后获野瑰园带着警察来庙里要人。犬养怡静出事了经过批准的解约申请,警方感觉自己上了当,愤而立场。获野瑰园也跟着走了,犬养怡静立刻提醒日天法师,说:“法师,丽人店跟风俗社存在某些勾连,我们要防止暴力社团来袭扰。”

    没过多久,寺院就遭到了暴力社团的围攻。接下来的事情却不想获野瑰园想的那样顺利,东京都的僧团组成了一个防暴队,见到风俗社的人就打,搞的风俗社极为狼狈,面对僧团,警方也不敢太过造次,最后东京都衙门出面协调这件事,风俗社的社长找到东京僧团的负责人表示了歉意,这件事才算了结。这样犬养怡静就在慧空禅院安顿下来了,日天法师与银座的许多织女来往很密切,时常被请到店里给她们开示。

    一开始她除了诵经、坐禅之外,就是做一些清洁工作。她是个有洁癖的人,不过到了寺院,发现这些僧人比她还要爱干净。在这里她感觉不到自己的价值,她曾经试图帮助和尚们做菜,结果她的手艺却遭到日天法师的指摘,说:“修行之人,不追求极端的美味,感官受的刺激越多,灵敏度就会越差,不利于修行。”她说:“那我能给寺院做些什么呢?”日天法师说:“无用安知不是大用。”她表示不能理解。

    日天法师说:“有用无用只是相对的概念,你觉得自己在寺院有无用,那是基于你自己的偏见,难道你没有发现吗?你在寺院很受欢迎。”犬养怡静愣了一下,说:“为什么我会受欢迎呢?”日天法师说:“容貌的美丽虽是一种美好的幻觉,却可以使人感到快乐,你让大家觉得愉快。”犬养怡静说:“出家人不是看破红尘了吗?”日天法师说:“人的美貌,自然的美景,都是令人愉快的幻觉,可以欣赏,但不宜沉迷于它。”

    犬养怡静说:“我不能为寺院做的更多吗?”日天法师说:“想要做的更多,这种想法是错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凭什么你要比别人做的更多呢?人要有平常心,把自己视作是平常人,人生的玄机就在一呼一吸、一茶一饭之间。”犬养怡静淡淡的笑着,说:“听着好消极。”日天法师说:“消极和积极的分别观念是错误的。”

    虽然犬养怡静已经不能完全听懂他说的话,但她感觉到这个人说的话似乎对她有些好处。过去在丽人店见过太多的明争暗斗,这样的争斗其实是非常无趣的。她脑子里装着许多这样的故事,刚要张嘴说,却被日天法师制止住了,他说:“把这些东西都忘记吧!”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洗了一遍,躺在床上很长时间理不出一个头绪,但是的确没有那么难过了,有用无用的分别观点其实本来就是错的,比方说一个人在工厂干活,对于工人来说,之所以觉得自己有用,是因为从工厂里挣到了钱,钱越多就证明自己越有用。反过来厂方更愿意聘用那些便宜的劳力作为员工,在劳动成果相同的情况下,老板会觉得越便宜的员工越有用。

    当然也有一种人,把钱看得很淡。只要他能够在一个机构当中表现的越重要,越离不开他,他就会越高兴。于是机构习惯于对他的过度依赖,他才会显得极端重要。于是他夜以继日的工作,不断的消耗自己的精力,终于闹出了疾病,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坚持工作,这样的画面虽然非常的感人,却不是一个好的现象。他越重要,就以为这他会越要承受许多自己不能承受的东西,他就距离死亡更进一步。一个人极端的重要,意味着他得了必死的绝症。

    歌舞伎町一番街永远是老样子,等灯红酒绿、人声鼎沸。小林信子的理发店生意还算红火,收入达到一定程度的女性对美是一定追求的,她们愿意为之出一点钱。她的手艺得到了大家的公认,她仍旧遵循着犬养怡静给她定的规矩,不企图一个人把钱都挣了,总要给别的发型师留一条活路。她给自己安排的定期休假,这反而让她成了歌舞伎町的知名人士。每天她做发型的数量是固定的,客户需要预约,否则你是没有办法让她给你做发型的。好在价格非常的公道,一早晨她洗漱完毕来到理发店,正要开工,突然一个穿着西服的人,他站在门口鞠躬,递上一张名片说:“我是皇宫的特勤人员,佳子公主希望你能帮她做一次发型,下周星期三的早晨,可以吗?”

    小林信子说:“可以。”对方鞠了一躬就离开了,其实她很想能够早一点把钱攒把这家店所有股权都买下来,犬养怡静对她的要求,在她看来是想继续保有这家店的股权,不过事情已经弄巧成拙,这种做法反而让她转了更多的钱,她觉得很开心。犬养怡静慧空禅院过的还算惬意,在这里没有人跟她客气,也不会有人伤害她,她很满意。不过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可对于自己以后该怎么生活,心里却没有规划。按说她才是信子理发店的主人,但是她能够感觉到信子内心对她的股权是排斥的,既然如此,她觉得不如送人情就送到底,不要送人情还落一身埋怨。

    她决定将自己手里的股权全部卖掉,彻底不躺这个浑水,小林信子立刻出手买下了犬养怡静的全部股权,为此她贷了许多款。至此两个人的关系算是走到了尽头,给佳子公主做了发型,让小林信子在整个日本国都出尽了风头。她开始招收学徒,许多人慕名而来,当她发现自己的名字越来越值钱的时候,开始与别的发型师合作开加盟店。犬养怡静仍旧在慧空禅院无所事事,渐渐的日天法师也感觉到了她的苦闷,就说:“我们有一个基金会,我不善于理财,交给你来做吧!”犬养怡静说:“我以什么样的身份接受呢?”

    日天法师一时间无言以对,按说应该聘她为基金会的负责人,并且支付给她报酬,可这笔钱是大家捐来的,怎么能给她得了薪水呢?犬养怡静说:“要不这样,我拜在你的门下做个居士,然后以你的弟子的名义来做这件事。”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方案,却遭到了日天法师的拒绝,他说:“收徒弟是为了弘扬佛法,不是为了做交易。”犬养怡静说:“这是出于做善事的需要啊!”

    日天法师说:“这件事不用商量,我不会答应。”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就很僵硬了,大弟子和二弟子跪在日天法师面前说:“我们应该善待她,不是吗?”日天法师无言以对,但他就是不能收她为弟子。夜晚月光如银,犬养怡静靠着墙壁,望着漆黑的夜空,她手里拿着一个木棍,不停的在地上乱画。人生有时候真的很荒诞,她做学生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一名织女,做织女的时候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住在庙里,以后自己会怎么样呢?

    她感到格外的惆怅。她忽然想起了小林信子,在很短的时间里她已经开了三十多家加盟店,挣了很多钱。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会去找小林信子,告诉对方这样做是错误的。现在她不会了,对日天法师她自然十分感激,但对方如此坚决的拒绝收她为徒,她大感意外,难不成这位法师对自己还有点什么企图,想到这里脸上烫的厉害。

    突然有一个人影挡在她的面前,她以为对方要对自己表白了,没想到日天法师劈面就说:“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她刚要张嘴说话,日天法师说:“快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她说:“心里揣着事是睡不着的。”日天法师说:“修行的功夫就在睡觉上了,怀着再大的心事都能睡得着,这是修行之人追求的目标。”

    没有办法,她只好回去睡觉。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心里仍旧觉得十分烦躁,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她才睡着了。来日清晨,大家起的很早,开始做早课后,犬养怡静在听到里梵呗的声音,突然感觉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了。所有的执念都像是贴上了封印,她看所有的东西都像是透明的,一切相,皆是幻相。小林信子的加盟店越来越多,许多发型店迫于生存的压力,不得不投入到她的门下。可时间久了才发现,成了她的加盟店原来也挣不到钱。却受到加盟合同的约束,定期给小林信子缴纳加盟费。

    然而这个时候的小林信子自己已经不做发型了,店里完全由学徒们代劳,自己则忙着参加各种社交活动。每天喝到微醺,回来一般都要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突然有一天,一群人闯入信子理发店的总店,这些人手持棍棒,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理发店一般是不配保安的,所以任由他们在哪儿施展威风,店员们却不敢做任何形式的反抗。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都被打成重伤,报警之后,他们迅速的撤离了,对于这些人的来历,警方调查了很久也没有个结论。小林信子对此自然是极为愤怒,为了显示出总店的气派,她花了很大的一笔费用来装修店铺,这群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访让她蒙受了重大的经济损失。警方的表现让小林信子很不满意,佳子公主得知这个消息也非常的愤怒,立刻找来日本国特工组织的头目希望对方能够介入这件事,对方当然选择了拒绝,不过公主的面子也不能完全不给。

    头目跟警方沟通过,说上面特别关注这个案子,希望他们能够成立专案组来侦办此案。小泉弘毅任命武藤君为专案组组长,武藤君在获得任命之后就在歌舞伎町一番街的情人酒店里头租了一间屋子作为专案组的办公室,每天都有在信子理发店附近查看,慢慢的发现每天都有一些人在信子理发店门口转悠,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要搞点破坏,比如砸坏一块玻璃,或者丢进去一个废纸团。这样的破坏积少成多,给信子理发店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小林信子自然要归咎于警方,于是警方出手抓了几个人,可是你就是再抓也没有用。这些人似乎没有别的事做,抓进去放出来还要继续搞破坏。

    这样一来警方的精力被极大的分散了,他们几乎已经不记得为什么成立专案组。在银座工作的织女们整体上素质高于歌舞伎町的织女,这在业界是得到公认的,原先犬养怡静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夜里下起了小雨,她躺在床上,听见窗外的雨声,像是许多只虫子在鸣叫,像是三万条小溪在流,像是情人在窃窃私语。明日天气放晴,一轮红日悬挂在天边,日天法师要去银座给一个织女联合会的成员开示,地点在一个礼堂。

    日天法师登坛说法,看到在他身边有一个女子,穿着一件黑色和服,脚上踩着木屐,梳着日本仕女的传统发型。脸上化了淡妆,日天法师说:“这是我的助理,犬养怡静女士。”她朝着大家深深鞠躬,大家也给她还礼。落座之后,日天法师开始发言,也不晓得众人是不是都能听得懂,只见她们都好像听得非常入神,不时有人赞许的点着头。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这个助理身份完全是有名无实,日天法师是个生活非常规律的人,她在身边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转念一想她的想法又变了,既然对方愿意给自己一个助理的头衔,一定是对方觉得这样有点用,不然他图什么呢?很快日天法师就要离场,她跟着她离开了,出了礼堂的门,犬养怡静就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走的这么急,你不想留下来替她们答疑解惑吗?”

    日天法师笑着说:“疑惑都是自己种下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别人解不开她的疑惑。”犬养怡静说:“既然如此,你何必为她们开示呢?”日天法师说:“开示就好比给她们打开一扇门,至于能不能出的去就要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犬养怡静看起来有点沮丧,日天法师说:“许多事情一句话就能把道理说清楚,做起来一生都不一定能做成。这里头需要机缘,需要耐心。”犬养怡静听了叹口气,眼睛里颇有些失落,日天法师指了指天空说:“任何事情都是做出来的,修行也是一样,真正怀有大志向的人从不夸夸其谈。”犬养怡静说:“不是要怀着平常心吗?”

    日天法师说:“实际上其实没有什么伟人,你不如他,仅仅是因为你不如他刻苦,如此而已。”明日天空缀着几天残云,她们来到郊区的农村,大家围着一个草垛坐下来,日天法师通过梯子爬上了草垛,众人礼拜之后,他又开始说法了。忽然天空飘起了细雨,日天法师说:“看来很快就要出现彩虹了。”话音未落,在远处一条河边出现了一道彩虹,犬养怡静不禁看呆了,因为长期住在市区,闷在室内,她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是生活在自然界中。

    为什么市区的小朋友喜欢逛动物园?这其实是一种自然的反应。当你看到骆驼吃草,当你看见羊羔吃奶,当你听见青牛的鸣叫声,你的心里会怎么想呢?生命不是只有人类,人类在地球上并不孤单。日天法师看见犬养怡静偷偷的流眼泪,因为不明咎理,他受到了干扰,居然愣在那里很长时间没有说一句话。犬养怡静以为日天法师之所以如此必定另有深意,突然日天法师从草垛上坠下来,欲知生死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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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六回:雷隐隐风吹万物长/雾蒙蒙花开散清香

    上回书说到日天法师从草垛上坠落下来,众人立刻扑过去查看,只见那厮牙关咬紧、双目紧闭、四肢绷直。众人不敢怠慢,立刻将他抬进屋子里放到席子上面,端了一碗清水要给他喂进去。没想到喂进去多少流出来多少。众人知道不妙,立刻打了急救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救护车到了。犬养怡静跟着上了救护车,一路上她都在耳边叫着他的名字。随行的护工告诉她,一定要叫一路才可以,万一她昏死过去,怕是再也醒不来了。因为心里太着急,她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气息,等到了目的地,她已经失声。

    医生给她开了药,她拿着药坐下来,当医生问她问题的时候,她只得挥手表示没办法回答问题,对方塞给她纸笔,她把用写字的方式回答对方的提问。日天法师从草垛上坠下的消息很快被报纸刊登了,整个东京都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氛,大家小巷议论纷纷。首相在第一时间派自己的秘书作为私人代表前往探望,山本藤原派田中隆三作为私人代表前往探望,小泉弘毅亲自来探望,当时日天法师已经苏醒过来,他抓着日天法师的手一再表示歉意,并且答应给基金会捐一笔款。汤姆主教听说了这件事,也派自己的私人代表井上纯美前去探望。

    作为教会的代表,她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前去探望呢?她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风衣,脖子上挂着银色的十字架,披肩长发,为了显示庄重,她拿掉了耳环。下身穿着黑色的紧身裤,脚上穿着皮靴。等她从车上下来,迈着轻快的步子进入医院的时候,犬养怡静立刻愣住了,她揉揉自己的眼睛,发现自己看到的就是井上纯美,她心里满满的都是羡慕,有心上去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她的双脚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

    井上纯美一路进去了,犬养怡静穿着一件黑色的线衣,献身一件牛仔裤,脚上一双白色的旅游鞋,头发是扎着的,俨然像个主妇。她有心躲得远远地,当然不能丢下日天法师不管。他的徒弟们正忙着四处化缘,希望能募集到一点钱来支付医药费。其实日天法师手里不是没有钱,但这都是别人捐给他用来做善事的钱,他不能把钱花在自己的身上。总之慧空禅院的钱到底怎么算,她也搞不清楚,日天法师和他的弟子们其实生活的非常拮据,没有一年四季很少买东西,整天靠念经消磨日月。约莫送饭的时间到了,她赶紧拿着饭菜进去,井上纯美见状立刻起身告辞,日天法师说:“替我送送她。”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们两个并排着走到医院门口,真是好不尴尬。井上纯美笑着说:“真是没想到,你也离开了丽人店。”犬养怡静正觉得不平,立刻说:“我离开的过程要比你顺利。”井上纯美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说:“改天有空到修道院来看我,我很无聊的。”这话让犬养怡静感到有些震惊,在她的印象当中,井上纯美是个性格沉静的人,把她丢在一个角落不会发出一点声音,想不到她也会觉得无聊,不由得心中感到有些得意,说:“要不你来慧空禅院玩儿,那里虽然只有粗茶淡饭,只要把那些过多的需求倒掉,你就能尝到粮食和蔬菜的香味了。”

    井上纯美笑着说:“我跟修女们住在一起,你来看我没什么不妥。你是跟和尚们住在一起,我要是去看你,和尚们会不会乐意。”此言一出,犬养怡静立刻像是被点了爆竹一样,脸色一下子像是被泼了一瓶红水,恶狠狠的说:“你大胆来,那都是些有修为的出家人,不会把你吃了。”没想到井上纯美说:“好,等日天法师出院以后我就来看你。”

    说完挥手离开,这下犬养怡静愣住了,这个时候她此明白井上纯美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在回来的路上一边想一边的觉得发愁,她恨自己为了逞口舌之快酿成这样的后果,真是觉得尴尬之极。她想到井上纯美到访时自己可能出现的窘况,不由的浑身每一根寒毛都竖立起来。日天法师把饭吃完了,还是不见犬养怡静回来,他不由得心生疑惑,门被推开了,看到犬养怡静脸色不大对。他跟织女打交道的次数很多,所以对犬养怡静的心思他也能猜得到,他压低声音说:“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今天她是出席重要的场合,才穿的那么正式,平常应该不是那样。”

    此言一出犬养怡静立刻愣住了,日天法师接着说:“回头教会那边有个什么事我也让你作为私人代表去拜访他们的头目。”犬养怡静红着脸说:“谁要当你的私人代表了?”不过她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她叹口气说:“这些日子我疏忽了,我还是应该注意自己的形象,不然不光丢自己的人,还丢慧空禅院的人。”此言一出,日天法师颇觉得有些尴尬,说实话他和犬养怡静的关系并不明确,对外他说犬养怡静是他的个人助理,这个职衔是非常勉强的,你一个出家人,带着一个妙龄女郎做个人助理,虽然日本的和尚不排斥结婚,但对于僧人在规矩之外的需求还是有所保留的。他叹了一口气,说:“要不你就拜到我的门下吧!你就做个居士。”

    犬养怡静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说:“这是我一直的心愿啊!”日天法师说:“等我出院之后就举行仪式,正是收你为在家弟子。”犬养怡静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谢谢师父。”医生进来要做例行检查,犬养怡静在那里认真看着,结果各项数据都非常的符合理想,医生说:“恭喜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日天法师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这都要感谢你和护士的帮助。”医生走了,日天法师垂下了脑袋,他在发愁自己的医药费不晓得凑齐没有。就在这个时候大弟子和二弟子到了,行礼之后大弟子说:“师父放心,医药费已经凑齐了,只要你出院的日子一到,我们立刻把钱给他们。”

    日天法师听了觉得十分惭愧,说:“为了让我一个人活下去,让人家破费这么多,我心里很内疚。”日本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凡是如果可以依靠自己,就尽量不要依赖别人。接下来的事情处理的十分顺利,到了出院的日子,一大早接日天法师的车就到了,他穿好了僧袍,披上了袈裟,拄着禅杖离开医院。因为市场对人的支配作用越来越强,过去一些看似崇高的身份也走向了职业化的道路。

    在与日本国隔海相望的中国,过去在学堂里教书的先生是很受人尊敬的,他之所以受到尊敬,不是因为他从事了一个非常赚钱的职业,而是因为在当时人们的心里,先生是有知识的,是懂得是非的,是知道敬畏的,是知道感恩的,是懂得圣人之道。父母第一次把孩子送到学堂,要给先生磕头的,你受了人家这一头你就要对人家负责任,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对拜在你们下的人要尽父亲一样的责任。

    学堂里的师徒跟作坊里头的师徒关系大不一样,在作坊当学徒,你未必需要给先生磕头,也不一定要交学费,但是你要替他倒尿盆,替他干活。学堂先生教学生,往往要倾囊相授,作坊里流行一句话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在学堂先生手里拿着戒尺,背不下来书有可能会挨打,但这里面虚张声势的成分很大。作为先生,如果整天在学堂里打小孩,你这个人似乎精神上有问题,那里配做先生?

    但作坊的师徒,师父打骂徒弟是经常发生的事,学堂里先生不会对学生进行人格上的侮辱,作坊里那简直是家常便饭。学堂的先生受到社会的普遍尊重,作坊里的匠人,虽然未见得会受歧视,但尊重绝对谈不上。先生和匠人的区别在于一个后者更职业化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学堂变成了学校,先生变成了教师,教师和匠人一样,是所有职业当中的一个,它教给学生考试的技巧,教师们为了突出自己的能力,干脆不让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考试。

    学生是教师们图利的对象,学生和教师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向着类似作坊里师徒关系的模式去发展。虽然未见得会倒尿盆,会有那么高强度的劳动,会有那么频繁的人格侮辱,但教师成为一种单纯的职业,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教师们不再自重,也没有来自社会对他们的尊重。同样是在中国,和尚也职业化了。和尚们在上班时间就穿上僧袍,人模人样的在庙里收香火钱。下班之后,就换上便装过普通人的生活,可以去泡吧、蹦迪、唱歌。

    上班时间所做的事,所说的话都变成了一种表演,根据香客的需要提供相应的服务,在这些和尚的世界里,佛法是非常陌生的东西。很早以前日本就已经是这样了,不过在这里没有那种世风日下的感觉,因为大家早就习惯了。在日本许多寺庙里住持和方丈的位置是父死子继、世袭罔替的,在日本,铁匠的儿子一定是铁匠,木匠的儿子一定是木匠,武士的儿子一定是武士,和尚的儿子一定是和尚。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汽车终于开了起来,但它走得很慢。

    犬养怡静皱着眉头,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日天法师打量着车厢里的人,似乎都有心事,却都不愿意说出来。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再想下去这就犯了嗔戒了。汽车驶进了慧空禅院,日天法师从车上下来,弟子们立刻扑上来要解他身上的袈裟,没想到对方立刻瞪圆了眼睛。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弟子们说:“师父,到家了,这个没必要披着了。”

    日天法师说:“和尚要有八万种威仪,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不披袈裟?”弟子们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仍由他披着袈裟坐在蒲团之上。禅房的门关上了,犬养怡静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正式成为日天法师的弟子呢?之所以在这个问题上表现的这样着急,是因为她存在这样一种担心,万一日天法师爱上了她,从第一次把她带回庙里,听起来这个故事似乎很浪漫。但在犬养怡静打心里不愿意嫁给一个僧人,就可以借助师徒名分进行自我保护,虽然这个僧人非常有钱。说实话她不介意跟对方发生关系,结婚则不能接受。

    一般来说跟这样一个女人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不大可能不动心,动心有两种表现,一是急于求成,表现的非常慌张。二是冷静观察、谋定而动。日天法师是个情场的老手,所以他表现的非常镇静。不过他既然在这个门道里表现的如此娴熟,而后没有和她发生关系,她觉得对方是有和她结婚得想法。日天法师突然表示愿意收她为弟子,其本意很可能是因放弃了自己的那个打算,满足于做犬养怡静的师父。井上纯美回到了修道院,修女们仍旧每晚要开讨论会,讨论的话题永远是那么无聊。

    这让井上纯美感到非常的痛苦,在警局的时候,她的身边永远围着一圈男警,有人请她吃饭,有人请她打靶。进入风俗业之后,因为同事们经常举在一起讨论一些业务上的问题,比方说如何减肥?怎么做表情男人才会觉得你可爱?如何使用恰当的语言去撩拨男人的心?如何在技术上让对方舒服父?修女们聚在一起,总是在研究这个男士有钱,那个男士有能力,这个男士知道疼女人。

    她们会说最近有胖了三斤,实在是该减肥了。但是放心,她绝对不会减少自己的食量,也不可能扩大自己的运动量。她们只是说说而已,在生活有太多得人是这样。凡是每天叫嚷着要减肥的人,一定不会减肥。凡是每天叫嚷要学习的人,其实不会认真去学习。当然言行不一并不是绝对的,比方说不停的叫嚷什么东西好吃,她很可能会要买一份儿尝一尝。在学校,井上纯美的工作进展也非常的缓慢,因为机场遇袭案导致前面出了很严重的问题,所以她工作量骤然加大,每天都把自己搞的极为狼狈。

    在晚春时节,既有满树挂绿的生机盎然,也有繁华落尽的凄清之感。这一日慧空禅院发出了请帖,附近所有善男子、善女人以及大比丘众,都来观礼。除此之外,也邀请内阁、东京都衙门、东京教会派员出席。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终于这一天真的要来了。在前一天夜里,隐隐雷声,像是远处响起的战鼓,战鼓有杀伐之气,她感到非常害怕。

    一夜未睡,顶着两个黑眼圈去见这么多前来观礼的人肯定是不合适的。在这样一个场合似乎化妆是不适宜的,不化妆似乎也不妥当。想来想去,也许这是天意,当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腿上黑色的紧身裤,脚上黑色的袜子和皮靴,听着一头长发,在镜子前面端详了很久,似乎问题不是很严重。雷声还在响个不停,天空飘着细雨,日天法师在释迦牟尼佛像前双膝跪倒,她进入佛堂的时候,看到释迦牟尼宝相庄严,前面香烟缭绕。只听日天法师说:“堂下何人?”

    犬养怡静说了自己的名字,日天法师说:“授你三规五戒,能持否?”犬养怡静抬起眼皮说:“居士也要持三规五戒吗?”日天法师把方才的话又问了一遍,犬养怡静把自己的问题也重复着问了一遍,这让双方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日天法师第三次提问,她才说:“能。”日天法师说:“五戒你一定要牢记在心,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饮酒、四不妄语、五不邪淫。”

    犬养怡静说:“三规呢?”日天法师被她这么一问,突然忘记了三规的内容。两个人正心烦意乱,外面雷声不断,井上纯美听到有人在悄悄议论,甲说:“今儿这架势不大对的,日天法师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竟然连三规都忘了。”乙说:“那你记得三规的内容吗?”甲说:“我当然不记得,我又不是高僧。”乙说:“你既然不是高僧,你怎么知道高僧应该知道什么?”

    甲说:“你不是猪,但是你知道猪每天都要吃饭。”乙说:“我觉得你把高僧比作猪,这是非常欠妥的。”甲说:“我没有这样说,这是你的理解能力的问题。”乙说:“这是你表达的问题。”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开始互相指责,进而大打出手,甲一下子就把乙的眼镜扯下来了。乙不甘示弱,一脚揣进对方的裆里,疼的甲倒在地上哭。乙比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没一会他手上就多了一副手铐。甲一边哭着一边打量着乙,努力在寻找攻击的机会,猛的看到对方被警察拉走了,他立刻扑过去,竖起两个手指从后面打进去,对方疼的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这一坐不要紧,甲的两根手指都断了。

    甲自然疼的放声痛哭,井上纯美心里暗暗的懊悔,老娘是会功夫的,为什么没有出手制止呢?果然这个时候犬养怡静的两只眼睛正在望着她。日天法师咳嗽了一声,犬养怡静赶紧回过头去,大弟子看情势不大对,赶紧塞给师父一张小纸条,日天法师看了,补上了三规的内容,犬养怡静立刻说:“弟子一定谨记在心,严格持戒。”日天法师点点头拿起名帖地给她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日天法师门下的弟子。”

    现场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在场的僧人齐声唱起了梵呗。井上纯美看到这一幕,感觉很有点特别。一方面她似乎更喜欢唱诗班的孩子们的歌唱,一方面她也知道佛教在日本的历史更悠久,更能深入人心。犬养怡静其实没有想到,成了日天法师的正式弟子,并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合情合理的住在寺庙里,相反作为在家弟子,她反而不适宜住在庙里。在她成为正式弟子的第二天清晨,日天法师就对她说:“你现在是我的正式弟子了,你是在家的居士,不适宜在庙里长驻。此外你也有弘法的责任,我会派你去外面弘法。”

    犬养怡静说:“那我的安全怎么保障呢?获野妈妈跟暴力社团有关系,她要是铁了心要害我,我怎么能安心的在外面活动呢?”日天法师笑着说:“敢伤害我弟子的人还没生出来呢?”犬养怡静不说话了,日天法师说:“我就派你去歌舞伎町弘法。”犬养怡静瞪圆了眼睛,脸成了菜绿色说:“就算我是安全的,我在那儿也会尴尬的。碰到以前的同事怎么办?碰到从前的客人怎么办?”她以为这些理由足以让日天法师放弃自己的想法,没想到日天法师说:“不碍事,那都是从前的事了。”知道不能避免,犬养怡静说:“怎么弘法呢?不会让我给你一样登坛说法吧!”

    日天法师说:“凭你的修为,谁敢让你去说法。”犬养怡静说:“怎么弘呢?”日天法师说:“就是去募款,然后去资助那些需要资助的人。”犬养怡静听了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说:“这是好事啊!”日天法师说:“募款的时候跟讨饭一样,发钱的时候跟菩萨一样。”犬养怡静说:“我就住在歌舞伎町吗?”日天法师说:“那边有咱们的常驻机构,你就住在那里。”

    在离开慧空禅院的前一天,她正式邀请井上纯美来庙里玩儿,本来井上纯美不想去,不过既然人家发出了邀请,你不去未免太不给人家脸了。这下心理犯了难,穿什么衣服合适呢?既要顾全自己的体面,又不能伤及对方的面子。穿的太随便显得对人家不尊重,穿的太隆重抢了对方的风头又不大好,真真愁死人也!细雨中井上纯美来到了庙门口,她穿了一件灰色的风衣,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犬养怡静穿着一件绿色的风衣,拿着一把红色的雨伞在门口等候,说:“我们去野外走走吧!”拦住一辆出租车来到郊区,看到满地绿油油的青草,野地里的所有植物都是张牙舞爪的的样子,放眼望去,远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忽然前面出现了一片油菜花,伴随着清风,花香一波一波的扑来,突然一个硬物朝着她们劈面砸来,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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