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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三等保龄伯

    难道是大爷?

    待一抬头,却又不是。

    此人长相有几分似大爷。可举止神态之间,又透着猥琐的油滑之气。秋纹一怔,此人是谁?看衣袍锦绣,猜测该是史府的什么公子爷。

    来人正是昱泉。

    昱泉到底心有不甘。此番灰头土脸地着人给林子栽种嫩竹,已经成了府里的笑话儿。这笔账,孙姨娘记在心里。

    可昱泉熬不住,还想故意走动,寻些茬儿。

    他还没瞧见秋纹的长相,心知是个丫头,嘴里哎哟一声,就抬脚踢起秋纹的颈脖,嘴里嚷嚷:“爷不过来散个步,你这该死的丫头竟敢挡爷的道,还不赶紧滚了!”

    秋纹躲闪得快。

    她盯着昱泉的靴子,这要踢打上去,还真的疼。

    虽然躲得快,但秋纹到底跌坐在地。

    昱泉就瞅了秋纹一眼,他闭口了,皱着眉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哪儿来的丫头?溪墨屋里的?瞧她的长相身段儿,竟是盖过自己屋里的一干女人!

    “你,叫什么?”

    秋纹爬了起来,昱泉更试图捏她的脸蛋。

    “这位爷,还请自重!”

    “哈哈……自重?好个狂妄的丫头,你到底叫个什么名儿?长得这般标致,却来这里采摘野菜,却是不能在书房里伺候,我这大哥的眼睛呀,真正白瞎了!”

    昱泉连声感叹。

    大哥?

    莫非,他便是府里人说的二爷史昱泉?

    秋纹圈子狭小。进了史府,除了草庐,再没去过别的地方。但她大致知晓,史府的各位主子,知晓大爷的母亲玉夫人和老爷史渊感情不睦,也知晓府内二爷昱泉和大爷性情不同,平日只爱在男女之事上下工夫。

    他既口称大爷为大哥,且面容也相似,可见就是了。

    昱泉便对她招手:“莫怕。你在我大哥屋里不受待见,只管跟着我。我那里吃喝好,穿戴好。所有的丫头在我的屋里,无不笑容满面的。”

    秋纹哪会上前?

    昱泉耐不住性子了:“你一个姑娘家,定是害臊。只管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女儿,我听了,只管找元升要了你去。从此,你就过上好日子了。”

    秋纹叫苦不迭。

    昱泉见她面色眼眸似星,肤色如玉,一时失态,一把扯住秋纹的衣袖,试图轻薄。

    秋纹着急推拒。

    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林子后头有人唤:“秋纹?可是你?”

    说话的是柳剑染。

    昨儿个,剑染便在干娘甄氏处随意歇息。

    是夜,甄氏与剑染说了一夜的话。无非是柳家旧事,柳府荣光。

    早上,甄氏来小厨房之前,自己在屋里与剑染做好吃的。甄氏特意做了一碗面条,葱油淋上,又煮了两个鸡蛋。

    “今儿是我离开柳家第十年。想想这十年里,过得和梦一样一样的。我走之前,还是柳府的老管家,给我下了一碗葱油面,送我两个鸡蛋。今儿我也照做了给你吃,便是提醒你不忘一血耻辱,光复门楣。”

    柳剑染本吃得很香,听了甄氏一顿唠叨,没了食欲。

    “干娘,你做得比小厨房好吃。我愿意天天来你这里,天天是面条。”他故意扯开话题。

    甄氏就叹:“不用。你若天天吃,只怕就腻了。你能改口味,好吃那什么稀奇古怪的仙草贝,可见就不是一个清心寡欲之人!”

    剑染就纠正:“干娘,那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老太太也爱吃的。再一个,我若真清心寡欲,又如何能光复门楣,如你所愿?”

    他将话题又扯回来了,甄氏一时哑口。

    吃过早饭,剑染便抄小路,过竹林。不妨看见一个月白衫子的丫头蹲在地上采木耳,面前还站着一个锦绣绿袍的男人。

    咦?那丫头可不是秋纹?

    剑染待看清了她对面的男人竟是昱泉,气便不打一处来。

    一大清早的,昱泉来林子里晃荡,竟想要调戏秋纹?这还了得?

    秋纹一听是剑染的声音,喜不自禁,这是得了救星。

    “柳爷,是奴婢!”

    剑染大步走来。

    昱泉见是他,也没好气儿。

    这里是史府。他是正儿八经的主子。柳剑染只是寄居的篱下客。好几次在他跟前吃了瘪,昱泉心里早积下愤怨的种子。

    溪墨不在,他正可发作。

    “史二爷,我尊你一声二爷。可你都干了什么?人家一个丫头好好干活,没招你惹你吧?”柳剑染提醒秋纹去别处,这里他来应付。

    秋纹想了想,还是不宜多事。

    她低声道:“柳爷,其实没什么。二爷只是路过这里,说了几句话。”

    此话一出,昱泉就哈哈一笑,他面带得意之色:“你这丫头不错。”转身又朝柳剑染,“真正你多事。”

    秋纹有秋纹的想头。

    她无根基。虽知大爷和二爷素性不睦,但到底是兄弟。若被人知道,难免不会做文章。那潘娘子也在林内,若她知晓,保不定会说是她勾引。

    以后,小心些就是。

    柳剑染却是愤愤:“秋纹,你无需怕。这当主子的不顾体面,你一个下人又何须替他遮掩?”

    昱泉更恼怒了。“柳剑染,别以为你会几招花拳绣腿,我就怕你了!我就要她,横竖不干你事!”

    这话细细究来,却也不错。

    毕竟秋纹是史府的下人。昱泉若真瞧上她,只管找史溪墨。

    柳剑染是外人。

    但柳剑染哪肯服气。他虽败落,但一直外头闯荡,最瞧不上的,就是昱泉这等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儿。

    “怎么不干我事?秋纹是个丫头不假,但也是我认下的异性妹子!今儿你欺负了我妹子,我这哥哥还能当睁眼瞎?”

    他将昱泉怼了回去。

    昱泉就冷笑:“我信你个鬼!”

    柳剑染也笑,对着秋纹:“你说,我是不是你结拜的干哥哥?”

    秋纹不知如何作答:“我……我……”

    昱泉便讽刺:“得了,收起你这一套。你这人,最是糊涂。一会儿认甄婆子当干娘,一会儿又骗个拔草的小丫头当妹妹!真正我那傻哥哥也不知瞧上了你什么,一天到晚地只是信你的鬼话!”

    二人争执不下。

    忽听有人在林子外唤:“二爷,二爷!老爷回府了,要见您呢!”

    柳剑染也一怔。

    两个月了,史渊终于从京都返回江城。

    那仆人又掩饰不住喜悦,高声说道:“二爷,老爷又高升了!”

    昱泉喜之不禁。

    史渊这趟京城之行,有惊无险。

    皇帝见他献上的锦袍,所绣蟠龙栩栩如生。这龙袍,白天明黄,晚上又变成金黄。夜里熄了灯,挂在衣架,屋内还有熠熠的光亮。可当灯烛。

    皇帝很高兴,又命史渊多造几件龙袍凤袍。

    那史渊看清形势,先皇早就西去,不管什么“烛光斧影”,还是“血溅龙床”,新皇已经登基。

    这是不可逆转的事实。

    当务之急,唯有认清现实,投靠新的宦官集团,图谋利益。

    史渊颇有些文才。年轻时也是取过进士的。

    在驿馆,他更是绞尽脑汁,给皇帝献上一首自己写的青词。字里行间,尽透对新皇的顶礼膜拜,只拿新皇和上古尧舜相比。

    皇帝更为高兴。

    史渊既忠心。且他这个织造的官儿,与许多事上可用。织造府设在江城。只因江城有天云国最大的云锦生产地。天云国有三十个设有织厂的州府。史渊每一年中,照例有数月要去这些地方布置检查。名为巡逻,实则可借这些名头行别的事。

    皇帝却想重用史渊。

    他不宜升史渊的官儿,却又加封他为三等保龄伯,同时史府老夫人、玉夫人也擢升三等诰命。

    史渊接受封赐,兴奋回府。

    他本是先皇旧臣,但已完全接受新皇帝“招安”,不再作他想。

    这仆人说“高升”二字,也不准确,只是升了爵,并未晋职。昱泉满脸喜色,也不与剑染争执了,只是轻蔑说道:“你终究寄人篱下。我父亲越是得意,你在我跟前就越得恭敬。”

    说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