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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告密

    这就是孙姨娘话语里的高超之处。她善于激将,每次都能激将成功,让史渊发怒,从而让事情朝着更有利于自己的方向。

    年轻时候,她就屡试不爽,今次也是如此。

    孙姨娘能笼络住史渊,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她会察言观色,言辞上也来得,对着不同的场面,会说不同的话儿。

    史渊一怒,就要令人责罚甄氏:“想当年你们柳家败落了,是史府收留的你。况你也不是柳家的正人,只是一个奶娘。如今你不念及报恩,还只管欺负当家的主子,真是反了你了。你这样的,自然要走。走之前,我需惩罚惩罚你。”

    史渊完全听信了孙姨娘的话。那甄氏就在一边冷冷一笑,且还仰着个脖子,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史老爷,且不用说什么惩罚不惩罚。想当年柳家之所以破败的那么疾速,多半也是因你老所赐。”

    甄氏话里藏了话,史渊能明白。那孙姨娘在一旁眨巴眨巴眼儿,似乎也有些明白。怎地?当年柳家被抄一事,她也恍惚听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说,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史府和柳家渊源纠葛颇深。反正那会儿江城就该有人倒霉,不是柳家,就是史家。命运没有眷顾柳家,兼顾了史府。那老嬷嬷也死了。孙姨娘也没有可以询问的人,但心里的疑虑却是积累下来了。

    如今再听老爷一说,又升起她的疑惑了。

    史渊神情大变,他回避甄氏的眼睛,低声呵斥:“这都是胡说,一派胡言!完全的一派胡言!柳家被抄,不过因为犯了事。为官一任,不说清廉,大体上不能出错。可当年你们都做了什么?”史渊倒有些激动起来了,“当然,你不是柳家的正人,与你说也等于对牛弹琴。”他又露出鄙夷的神情,问孙姨娘:“我知道你受了屈。也是我大意,你不说我竟是不知道。可见,我曲解你了。旁人不知道的,只以为你耍尖逞强不好接近。如今我却是错了。甄氏可恶,若我责罚一番,难解心中气闷。你想怎么个处置?任凭你!”

    那孙姨娘就乐了。如今老太太昏着,一直未醒。史溪墨又被赶出去了。家里呆着的就三个未成年的丫头。都是不顶事的。文姨娘就算改了性子能扯几句,老爷回来了,她也就变成了以前的瘪三模样,不,就算她大胆儿说,就凭老爷如此宠自己,文姨娘不管说什么,老爷还是不信的,还是叫她靠边站儿的。想想,孙姨娘不能不得意啊。似乎,经过了这一番闹腾,这史府已然在她的掌控之下了。这甄氏么,也算知趣,知道不能呆了,只有一走了之了。此时,孙姨娘心里已然不急躁了。这就像猫儿捉老鼠一样,捉住了老鼠,老鼠已然在自己的手掌心了,想怎么玩老鼠,就怎么玩。

    孙姨娘的心里,实则希望史溪墨就在外头,不要回来。不错,方才她还一个劲儿地痛骂小人不顶事,晴天白日的,江城就这么大,两个大活人儿愣是找不到。真要找回来,那反而不妙了。溪墨到底是嫡出,若因了什么令他和史渊和好了,那儿子的处境又回到以前了。孙姨娘不想做这样的傻子。她就笑意幽幽地看着史渊,又着人送来一碗茶,递给史渊:“老爷体恤我,实则是我的福气。想我这一辈子虽然沮丧了一些,但到底有老爷撑着。若无老爷,又哪能有我的安逸?所以,我都是感念在心的。老爷呀,您先喝口茶,别太激动了。这甄氏呢,我也不想责罚了,她想走就走了吧。心都不在了,要人何用?你责罚了她,再让她走了,就不怕她心生怨怼,在外头胡说八道?那样,反而牵累了老爷,败坏了老爷的清誉。一点儿不值当。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孙姨娘当着史渊的面儿,对着甄氏故意做出宽宏大量的态度,更惹史渊感叹。

    “实则我是委屈你了。原来你的肚量并不小。只可惜你出身不好,我又不曾早早遇见了你。若早些遇见你,咱们自然有另外的收鞘。”

    孙姨娘听了,心里一动,面上却又装作平静:“收鞘?老爷还要什么收鞘?这番收鞘对我来说已经最好的了。我和儿子,还有一个儿子。这已然圆满。”

    史渊就想说点儿什么,他看着孙姨娘的眼睛愈发地柔和了。史渊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你辛苦了。好,就依你的,叫甄氏走了。”

    那甄氏还是冷冷一笑:“当初我在柳家,虽是个奶娘,但并未卖身给柳家。自然也未卖身给你史家。我早就想走了。这些年,我做的活计也对得起府上给我的工钱。史老爷,你不承认当初你在背后使了坏水,这也罢,毕竟时日已长,那些人证物证的已经不在了。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做了什么,好事儿坏事儿,老天都看得见。”

    甄氏将这些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史渊跟前,除了孙姨娘,还有其他几个伺候的人。这些话,这些仆人也听在耳里。史渊紧张之余,却是忘了叫这几个仆人下去。

    孙姨娘知道这些不利于老爷,就对着身边几个下人使眼色:“你们还愣着干嘛?不惩罚她,是老爷的意思不假。但就这样由着她胡来,诋毁老爷的清誉吗?你们赶紧地,将她给我撵出去!”

    一声令下,甄氏就被几个下人拖着走了。

    其实也不是拖。毕竟是甄氏自愿走的。她不想被几个下人拉拉扯扯的,临走之前,还想得点儿自尊,甄氏大声说道:“你们谁也不准动我!”

    甄氏又对史渊高声叫道:“史老爷,你若做了坏事,哪怕躲过二十年三十载,总有一天,老天爷会寻上门的。到时你所有的富贵荣华一笔勾销。你信不信,信不信?”

    她的话,让史渊浑身发抖。

    史渊听不下去了,颤抖着声音大声说道:“疯婆子,真的疯了,满嘴胡话!”他忽然后悔起来了,便叫来两个人,让他们盯着甄氏,留意她的行动,她出去了,要去哪儿就宿,去哪儿吃饭,见什么人,都回来汇报。两个下人连连称是。“回来!”史渊心里又改主意了,因他收到了孙姨娘投来的一抹意味深长的目光。孙姨娘还低声儿说了一句:“老爷,夜长梦多,这真要有什么,与老爷您总是不便,莫如……”

    她就说了这么多,史渊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人,如何不懂?的确,夜长梦多。倒不如寻个法子,叫她永远也开不了口永远也骂不了人。

    “你们……”史渊压着嗓子,对着两个下人如此这般吩咐几句,下人心领神会,领命而去。这两个下人是史渊的心腹,也会武功,也很忠心。不错,史渊是要两个下人结果了甄氏的性命。反正,那柳家的人就剩一个柳剑染了。恰恰柳剑染不在江城,对付甄氏更是容易。若他以后问起,只管说甄氏生病,治愈不及,一命呜呼了,自己只要解释得合理,柳剑染也不会疑心的。

    这些年来,每每柳剑染询问起柳家被抄的真正原因,史渊都用别的借口,一次两次,都是同样的重复的话语,柳剑染也就信了。史渊想想自己也真不容易呢。这样一伪装就是数十年,那些假话在他口中已然说得和真话一样的了。

    那甄氏却是生气。但她是个明晓事理的人。柳家被抄,史渊不干净,但其他人却又是无辜。尤其是史府老太太。虽老太太现在昏厥着,也不知以后能不能醒,但甄氏清楚,老太太与当年柳家被抄一事,一无所知。所以这怨恨,甄氏只针对史渊一人。

    话说,这两个下人紧跟甄氏出府而去,那孙姨娘却也熬不住好奇,支开几个亲近的下人,小声儿询问史渊:“老爷,当年柳家被抄,到底怎么回事?那甄氏嘴里咋咋呼呼的,但我哪能就信?若信,也是上了她的道儿了。”

    史渊听罢,沉默不语,只是见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孙姨娘见状,更是不能不问了。“老爷,那柳家到底犯了什么事?我想,应该是天大的不可饶恕的事,所以才让皇上那么生气……想这样的事儿,也不是老爷所参与的……就是那甄氏昧了良心,不知好歹……这要是别人,早将她几十板子打死了,那论及以后,还还她自由?”孙姨娘委婉曲折的,只想套话儿。

    史渊也不是傻子。这样的事儿属于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年他也没告诉母亲史老夫人,也是出于这样的顾虑。在这件事儿上,史渊连亲生母亲都是不能相信的。孙姨娘只是他的宠妾,并无血缘关系,还是不能说与,一点儿不能透出口风。她知晓了,虽然信誓旦旦不会与人知道,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史渊不想冒这个险儿。

    他就嘿嘿一笑:“自然我是无辜的。都是这甄氏可恶。她心存嫉妒,嫉妒咱们的荣华。只是老天合该柳家倒霉,这样的事儿,就是天意,天意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