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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野猫

    话说秋纹吃完早饭,溪墨也就过来敲门了。

    秋纹开门,溪墨便在外道:“咱们从小路走,我知道这客栈附近有条极偏僻极幽静的小路。从那里出发,去蟠龙寺也快。”

    溪墨如此说,秋纹的心却又忐忑起来。

    “不会有人盯梢。据我所知,史府的人已经放弃了跟踪。”溪墨对着秋纹安慰。

    “这又是为何?”

    “因为,将我流放在外头,比将我捉回去好。”溪墨用了“流放”这个字眼。这就更让秋纹不懂了。

    “大爷,您不是说要回去的吗?如此流放外头,不是自相矛盾?”

    溪墨微微一笑,看着秋纹:“外头好,家里也不错。外头自由,但在家中更可运筹帷幄,更可打个障眼法。”

    这下秋纹似懂非懂,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问:“大爷,那我猜测一下,您每天在外,就是行的运筹帷幄之事?到底是什么呢?”

    虽不知是什么,但秋纹以为,以大爷这样的人品,所行之事必为正义。

    溪墨的神色变得郑重了一些:“自然是极其重要的事。以后,你会知道。”

    溪墨的话,更叫秋纹讶异。“大爷,那么,府里的老太太、老爷可知道?太太可也知道?”秋纹心知大爷在干一桩大事,固然紧要,但也惊险。若不惊险,大爷不会犹豫说出。只是这事情到了何等惊险程度,秋纹却也不敢往下问了。

    “他们应不知道。但到底知不知晓,自有天知道。”

    秋纹倒笑了:“大爷这是和我参禅呢,这些话好深奥。”

    “不管他们知不知晓,我总是不会停下前行的步伐。这是数年前就决定好的,此生不变。”溪墨说着这话,目光看向幽暗的长廊。天色才明,日头还没迸发出光热,客栈的一切都是寂静的。这是一家小客栈,就宿的客人也没有几个。此时,也都在梦乡之中。溪墨带着秋纹离去,不会惊动任何人。

    到了楼下,掌柜夫妇正吃早饭,见二人下楼,忙停了碗筷又过来问好。

    溪墨便道:“兴许,改日还要再来相扰。”

    “哪里,史公子只管来就是,这是小的荣幸,请也请不到的。”掌柜的执意一概银钱既免。溪墨要给,掌柜的哪里肯收?只差点跪下求溪墨将碎银收将回去。

    溪墨也不坚持。

    他前头走,秋纹在后紧紧跟随。不知就里的,看他二人的背影像极了一对情侣。那掌柜娘子就在门外看了一看,对掌柜的道:“这姑娘竟是史大爷的丫头,看着可真不像。不过,史大爷待这丫头是真好,外出也一并带着她,并不落下。”

    掌柜娘子似乎知晓史家大公子溪墨因何被“撵”,被迫离家一事。毕竟,江城这么大,史府又是这般显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总是有好事的传扬出去。掌柜娘子当然不知道,传播此事的,正是史府老爷的小妾孙姨娘。按孙姨娘的意思,便是要趁此将史溪墨的名声故意地败坏掉。“听说,史家大爷正是因为看上了一个丫头,被府里不容,他为那丫头出气,这才负气离开的。我本以为,那个丫头姿色该有,但没想竟生得这般的好容貌。他二人看着极其般配。但到底可惜了,丫鬟就是丫鬟,比不得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

    掌柜的却不同意,摇着头道:“丫鬟又如何?那些大户人家的正妻丫鬟出身的不少呢。我倒是看好。”

    掌柜娘子就笑了:“莫非你是火眼金睛?”

    “倒也不是。只是你该知道,我年轻时候也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若不是误进了赌场,将家资输得精光,我也是半个道儿上的大哥。我看人一向不错。那姑娘眉宇之间,并无半点娇气,越看竟越是英姿飒爽,想来是能够做点儿事的。”

    “你这色鬼,原来你拿人家姑娘瞧了又瞧,还当以前呢?”掌柜娘子白了他一眼,佯作不高兴。

    掌柜的就笑,将手按住娘子的肩头:“如今我自然是改了性子了。史家大爷是我恩人,我自然他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那叫作秋纹的姑娘,很能辅佐他干一些事儿,这个我不会看错的。”

    溪墨和秋纹徒步走了几里小路,一路鸟语花香,溪墨坦荡自若,秋纹倒还不忘紧张,四处看了又看,发现并无一人跟踪,悬着的心方彻底地放了下来。

    “大爷,蟠龙寺在哪儿?”

    秋纹没去过,不免细问。

    “前方就是。”

    “前方只有树丛,并无寺院啊。”

    “树丛尽头就是。”

    秋纹就信步抬眼瞧了瞧,还真是。绿树浓荫尽头,真的有一座明黄色的寺院,轻轻一嗅,鼻间还似有淡淡的檀香。

    “若不是大爷您指引,我哪里知道,一座精致寺院竟匿在繁茂的大树尽头呢?”

    “这是有意设计的。”

    “有意设计?”

    “是呀。建造者的初衷,便是要让史渊匿于大树尽头,这样方不被世人知晓。”溪墨似乎话里有话,吐半句留半句的。

    这自然引起秋纹的好奇。秋纹还觉得,这是大爷故意这样说与,为的让她不自觉地发问,果然她也忍不住问:“这又是为何?听大爷您说,似乎这座蟠龙寺竟和别的寺院很不一样?”

    “果然就是。”

    溪墨一口承认。

    “那哪里不一样?”

    “只因,这座寺院当初也只是为了修建。所以刻意选了一个清幽的地址,所以也没刻意将地址选得很大。我母亲在蟠龙寺蓄发修行,固然有和我父亲不睦的原因,但也有别的缘由。”

    秋纹既好奇,又觉糊涂。

    大爷这是将他心里藏着的秘密,慢慢地倾吐出来了。

    “大爷,您放心,一会儿见了夫人,我保管听话。夫人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肯定不惹夫人生气。夫人即便骂我,我也一声不吭的。哪怕要罚,要打,我也认了的。”

    秋纹不想问下去了。大爷信任她,那么她也甘愿替大爷应承任何事。

    溪墨就摇头,思索了一会:“我说过,我母亲不会有半句怨言。依我看,她是喜欢你的。”

    “到底夫人是夫人。”

    “秋纹,我不要你那样说。我是人,你也是人。人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不会一直是奴籍的身份,相信我。以后,不要开口闭口地说打呀罚的。我听得难受。你自小受苦,被打被骂长大了,既在我身边,我又怎能忍心让你再重蹈以前的生活?”

    秋纹低了头。

    大爷就是这样好的人。

    “大爷,我也不想自轻自贱。若这样,当初我也不这样了,早就服服帖帖学别人了。我这样说,固然不大恰当,但也是为了让你放心。”

    溪墨有些不大明白这意思。

    “就是……大爷您为了我,甘愿离家,丢弃富贵的好日子。秋纹我一无所有。我有的,就是竭诚待大爷的这颗真心!”

    秋纹未免有些激动,胸口激烈起伏。今生固然坎坷,但今生又何其侥幸。能遇上史溪墨,令她晦暗人生充满不一样的光彩,一想到此,她还是不免感慨。

    溪墨也很激动。

    一激动,就难免控制不了心中情愫。况这一路并无他人,没了羁绊,没了约束,溪墨的言行也和在史府不一样了。

    他低着头,深深看着秋纹:“你如此待我,我定然也不负你。”话刚说完,他就握住秋纹的手,二人肌肤相触,轻轻纠缠,说不出的颤栗和美妙。

    秋纹脸色绯红,她将手儿抽回。府里人猜测的对,没道理怨憎他们。有些事上她自己也说不清。她扪心自问:难道自己就真的没对大爷动过心么?休要自欺欺人了。

    情思一起,想断便不能断了。

    溪墨还想说点儿什么,小路上,就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上的人因觉车中气闷,便命一个小丫头将车帘儿掀开,透透气儿。那车里的女子一偏头,刚好看见路边行走的一男一女。初始,倒也不曾在意。可再一瞧,还是由不得不在意。只因这对男女姿容太过出色,令车上女子想瞧个究竟。这一瞧,可叫她吃惊不已。这……路边行走的,难道不是史府的大爷史溪墨,那跟随的女子不是秋纹么?

    呵呵,这车内坐着的女子就是改了名姓后的莺儿。如今她叫雪雁。此刻她满脸狐疑,心里揣测:此路偏僻,且只通往蟠龙寺。莫非,他二人也是去蟠龙寺烧香祈愿的?雪雁也知晓似乎玉夫人也在那寺中当个修行的居士。这就是雪雁胆大之处。玉夫人未见过她,也不识她,即便她走到玉夫人跟前,玉夫人也只将她当作薛仁村的姨娘待。这雪雁此番来寺院,为的是求子。有子傍身,地位才更牢靠。

    雪雁见溪墨秋纹二人神情暧昧,似有“奸情”,心中更添愤懑。当初在史府受的种种憋屈一时涌上心来。她将车帘拉下,只留了个缝儿,继续窥探,又叫小丫头提醒马夫将车子驶得缓慢一些,她好在后慢慢地看,慢慢地思谋。

    路边的树上,忽然窜下一只野猫。野猫不知何故,一下纵上雪雁的马车,惊得那马夫甩了马鞭,差点跌个跟头。马儿没了指挥的,就在路上乱跑起来,雪雁和小丫头害怕得在车内大叫。野猫通人性,知道闯祸,“喵”地一声叫,担心被马夫捉住,只管往路边乱窜,这一窜就窜到了秋纹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