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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贼人

    不过相处了两日,串串和秋纹已然十分熟识。

    秋纹认为,串串不像大爷所说,一定要去集市买猫粮喂养。大爷究竟是富贵人家子弟,虽言行超脱,但生活方面还是不免沾染奢侈习气。只是这话秋纹不敢说,人无完人。

    就她听说的,大爷的行径比江城那些富贵公子哥,已然不知好了哪里去了。秋纹想用自己的法子喂养。只是身在蟠龙寺,可也苦了串串了。这里是佛门,不杀生,少不得串串也跟着吃素,不能像别的猫儿狗儿吃肉啃骨头了。

    不过,令秋纹惊喜的是,串串似乎嗅到了寺院的香火气息,它连老鼠都不逮了,安心吃秋纹备的素食。昨天晚上,是一个胖胖的居士送给她一碗面条。秋纹留了小半碗,盛在白瓷碗里,串串吃得喷香喷香。

    秋纹就问这小尼姑法号。

    “姐姐,我叫小能儿。”

    “小能儿?”

    “是呀。师父说我扫起地来像龙卷风似的,疾快疾快,就说干脆叫小能儿吧。”小能儿咧嘴一笑,露出几颗亮亮的牙。

    小能儿前头带路,秋纹跟着她,穿堂度门,果然到了后头的厨房。看着厨房袅袅的炊烟,秋纹就起十足的亲切之意。

    离开史府,似乎给了她一个别样的天地。

    这真的奇崛。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用这句话比喻也不恰当。但两天时间一过,她已然适应了蟠龙寺的生活。秋纹当然不知道的是:她能入净心住持的眼,自然有玉夫人背后嘱托之故、更有溪墨细细叮咛并出银钱。净心保证:秋纹姑娘住在这里,能得十足安逸。

    这就是溪墨安排的高明之处。一面,让她能得寺里诸人的尊重;另一面,又让她照顾妙圆,与她为伴,有个正经的事儿做,也不至引起旁人揣测。

    那妙圆果然来了。

    上回,秋纹因在史府草庐小厨房,不在溪墨跟前,也就没能见到妙圆。那妙圆身穿破旧海清,脚踏芒鞋,肩上搭了一个包袱,俨然一副苦行僧的模样。可当她取下斗笠,又令秋纹暗暗纳罕。妙圆师父看着不过四十出头,常年风餐露宿,但面容依旧保持了清秀干净,隐隐还有超逸的高贵之气。秋纹想:若妙圆师父蓄起头发,真的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妙圆是由净心领来的。

    净心虽言语和蔼,但面容已露出几许不耐。不想,净心给妙圆安排的屋子,就在秋纹的房间隔壁。

    “这位就是秋纹姑娘,以后你们可做个伴。”

    妙圆疲惫地朝秋纹笑了一笑。这是一个神秘的人。秋纹不敢问她的来历。妙圆双手合十朝着净心道谢:“打扰了。”

    秋纹就帮妙圆打扫房间。妙圆的包袱里,除了一件换洗的僧袍,就只有一个奇怪的黑色盒子。盒子是紫檀木的,红漆已经剥落,斑驳陈旧。秋纹擦拭桌面,不慎碰到了这只盒子。少言寡语的妙圆像失去了什么宝贝似的,丢下扫帚,上前赶忙夺下。

    “别碰,别碰坏了,那是我的宝贝!”她神情紧张。

    秋纹更是纳闷。

    她是一个精细之人。

    这位妙圆师父看似吃了不少苦,但她拿起扫帚,分明又一副不会扫地的模样,且她也不怎么会洗衣服。秋纹猜测:她先前该出生富贵人家,只是家道中落,除了变故,不得不削发出家为尼吧?

    “不碰不碰。”秋纹也忙着安慰。

    妙圆将盒子抱在怀里,像哄孩子睡觉似的,对着秋纹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道:“我该藏好的,谢谢姑娘你帮我打扫。”

    “我乐意的,反正也没事干。”

    这却是实话。一日不干活,秋纹就难受。劳逸结合。每日里她也不忘读书写字。老是坐着,与健康不利,自然要找点事儿做做,权当运动。

    这位妙圆师父,虽不知哪里来的,也不知来寺里做什么,但秋纹知道,她是个好人。比如刚来,秋纹递她茶,她赶紧躬身说谢谢。又比如,秋纹帮她擦拭房间,她前前后后说了不止于二十遍阿弥陀佛。

    秋纹抱着猫,带着猫儿去喝水时,那妙圆却也转过身,细细瞧着秋纹。一辺瞧,嘴里一边自言自语地喃喃:“像,真像。”

    妙圆和玉夫人一样,讶异秋纹的相貌,像极了她们都认识的一个故人。

    爱屋及乌,妙圆虽然飘零,但待秋纹极好。她虽不擅做杂务,但在言语行动上对秋纹极尽关切。

    这一日,是史溪墨出发动身去燕山的第三日。

    妙圆和秋纹吃过早饭,串串去寺院后头的小山坡上玩耍,妙圆就与秋纹闲话。妙圆得知秋纹的身世,也很感慨。她和玉夫人一样,有些疑心秋纹兴许就是那个故人的孩子,但听秋纹所言,又不那么像。或许,这天底下的人有相似。又或许是她二人想念故人,所以将略有故人之影的秋纹当成了替身。

    串串喝完了水,秋纹抱着她返回房间,妙圆又恢复了清冷的神色。

    天有不测风云。

    这江城繁华富庶之都,却也频遭山贼骚扰。

    贼人以前也有,但不似现在这般猖狂。那些贼人忌惮的并非太守薛仁村,而是城中的侠义之客。似乎溪墨等人一走,这些贼人就满不在乎起来。的确,他们并不将太守薛仁村放在眼里。短短几天内,江城大户人家就频遭贼人入侵,其中一户人家的两个女儿也被掳走。这些,薛仁村也在衙门知晓,初也派人去寻找。可派去的差役回来报说寻不到那些贼人的踪迹。

    仁村也无法。

    每日他最头疼的便是那些失了窃的富人围堵。

    怎生办?

    七日一过,那些大户人家都愤懑起来了。究竟,他们的亲眷都有在都城当官的。几封信寄过去,仁村的老师也来信质问,到底怎么回事?对付几个山贼,向来是轻而易举的事,速速办了,不得拖沓。

    仁村即刻回信安慰。

    可捉拿山贼,又来不得半点敷衍,到底城中居民要看捉来的大活人,还要看山贼被带至法场砍头。

    仁村不免毛躁。

    这些山贼也在试探,见太守薛仁村竟是个窝囊无用的人,胆儿就更大了。好几回,他们更钻进城中各处寺庙行窃,哪处寺庙香火茂盛,就往哪处偷窃。蟠龙寺也屡屡遭窃。那净心住持发现库房里的银子,一日日地总是减少,又见有山贼留下的信,心里惧怕,但却又不敢声张。

    净心为何不敢声张?一来,声张无用。城中大户报案的不少,可一概毫无头绪。二来,净心得的这些银两,除了玉夫人赠送的,其他的都不太干净。她并不一心事佛,她还专事放贷。这事儿捅出去了,放贷也就被人知晓了,蟠龙寺的名声也就毁了。

    话说,乱世出英雄,乱世也出女英豪。秋纹是不是女英雄,这不知道。但接下来发生的一桩事,却让她的名声在江城鹊起。

    何事?这些山贼都归一个叫王昊的管辖。上回溪墨受伤,虽杀死那一个最猖獗的,但其他地方的山贼见溪墨等走了,也都肆无忌惮,在江城附近张牙舞爪跃跃欲试。其中一个贼人仗着多年在刀尖行走,毫发无损,胆儿也就越发地大,他召集手下一合计,干脆选一个寺庙住下,方便行事指挥。他们选来选去,看中了蟠龙寺。

    是夜,那些身着劲装的贼人点了火把,骑了马,将蟠龙寺团团包围住。将那些念经的睡下的尼姑居士都唤到一处空地,清点人数。

    点了牛粪的火把熊熊燃烧,将蟠龙寺映照的亮如白昼。

    秋纹和妙圆已经躺下了。但一阵激烈的破门而入声,还是将她们从梦中吓醒。还不知怎么回事,她们就被拖着带至寺院前的空地。

    那净心是头一个被逮的。因她是住持,贼人也最先留意她。那净心趔趄着嘴,嘴里不停地念“阿弥陀佛”。她以为,贼人是要打劫银钱,顺带劫色,然后一把火将寺院烧个一干二净。

    王昊命人将这些尼姑居士都用一根绳子捆绑起来,均匀站在两边,方便数数。

    王昊叫人搬来一尊佛像,自己往佛像上一站,装作打了胜仗的威风将军,两手叉着腰,大声说道:“你们这些尼姑给老子听好了。老子并不想要你们的命。可如果不听话,非要将命送在老子手里的话,老子照纳不误。”

    王昊的意思很简单:这些尼姑得听话,每日里给山贼做饭。兴许以后来投奔的贼人更多。谁敢去报案,一刀剁了。

    杀鸡儆猴,王昊还是在人群中顺手挑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居士,手中的钢刀一下,那老居士还没来得及哆嗦求饶,头颅就被王昊砍下,扔在附近的松树底下。

    “啊……”

    看着老居士的无头尸身怆然倒下,又见那人头咕咚滚动,一点没有停留下来之意,净心像疯了似的,失声叫嚷。王昊命人往她嘴里灌了满满的马粪。

    夜晚安静,蟠龙寺又在偏僻郊外,寺中人的凄怆叫喊,城中竟无一人听见。

    如此煎熬直到天亮。

    王昊一共杀了三人,又逼净心交出藏匿的银两。净心处于半疯状态,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像是仍不明白祸从何来。

    天亮了,王昊催促三个老尼姑去煮饭。“寻些荤腥,若无荤腥,你们只管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