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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嚎哭

    这一笑,就笑个不停。

    在秋纹看来,这里虽然是个嘈杂的吃饭喝酒的地方,但真的和江城里头那些热闹的勾栏瓦肆差不离了。

    “没错,我就是厨娘。你们想学烹饪,面点糕点什么,只管和我学。”这些话,秋纹说得认认真真。

    可她越是说得认真,大厅里的姑娘们越是笑得乐不可支。

    秋纹就很尴尬。

    看着她们一个个穿金戴银绫罗绸缎的,看来是全然堕落,并不想依靠自己的劳动自力更生了。可秋纹并不想放弃。她们还有可救药。

    “你们先别笑,我敢打赌,你们只要跟着我做菜捏点心儿,以后就会爱上。学会做饭做菜,也并不妨碍你们唱曲哼歌儿。只是这些,以后不能当成主业,只能图个消遣,权当是个乐趣。”

    这话,秋纹说得还是正经。

    “哈哈哈……真正笑死人了。什么主业不主业,副业不副业的,对我们姐妹说,真正的乐趣就是挣钱。就学点儿面点,也就和我小时候在家捏泥人儿一般,又哪里能挣钱?”

    说话的女子,一声红衣,头上的簪子也最多,她看着年纪最长,似乎其他的姑娘都很听她的话。秋纹瞬间明白,什么人都有个头儿,这姑娘就是这里头的头儿。

    秋纹依旧笑嘻嘻的:“捏泥人捏好了,也能挣钱的。难道你们没听说,江城里卖的泥人小像,一个一个也很值钱呢!”

    秋纹说得并不是假话。但她后悔,没买上几个泥人,将泥人儿带来,与她们细细瞧一瞧。可她又知道,几个泥人又能有什么说服力?只怕她们瞧见了,又要大笑的。

    秋纹又道:“干一行,爱一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对呀,三百六十行。我们这卖艺哼曲儿的,也算得一行。”

    秋纹想辩解,但又闭了口。

    且等她们说完,她们抗拒,无非是习惯了这糜烂的生活,好逸恶劳。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若是操之过急了,反而适得其反。

    这些姑娘就嚷嚷,说将军瞧不起她们,不管卖艺还是卖身,都是挣钱的门路,笑贫不笑娼。都是没办法儿了,被自家父母卖了,人生没指望了,就盼着能挣几个钱,并不犯法,就随她们怎样吧。

    “将军哎,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到底我们不能脏了自己的手去学什么点心烹饪。这些活计别人做,我们不参与。但请将军行行好,让我们回去继续补觉吧。到了下午或者晚上,那就是我们忙活挣钱的时候。将军仁慈,想必也不忍心坏了我们的生意,弄得大家没趣儿。”

    姑娘们都是被卖了来的。军营各处酒楼茶馆里的掌柜们,虽然收留容纳她们做生意,但手里却没有她们的卖.身契。卖.身契在哪儿?就是在宁北王云詹的手里。

    果然,就有人搬出云詹的名头。

    “大将军都没意见,史将军你就饶了我们吧。”一个姑娘故意作求饶状。

    其他的也就跟着附和。

    事情难办。溪墨又看了秋纹一眼。秋纹开口道:“这样,只要你们其中有愿意和我学烹饪的,我送她一个点心。每天不重样儿。”

    “哈哈哈……就拿这些蛊惑我,我们才不上当呢,除非拿银子出来。跟着你学烹饪,将军给我们掏银子,弥补我们不接客的亏空,真正我们才愿意呢!反正我们也湿.了脚,不干这一行,又能干哪一行?就算跟着你,将天下所有的点心都学会了,一旦人知道了底细,依旧瞧不起的,没用的。真正,就让我们这样下去。自己爹娘都卖了出去不要的人,您还指望我们有多大出息?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这年岁最长的姑娘一边叹气,一边翘着腿子,故意和秋纹抬杠。

    这姑娘说什么,其他姑娘总是附和,更是高声儿起哄。

    秋纹很沉稳,她找出了这姑娘话里的破绽,故意沉着脸道:“究竟我也是和你们差不多大。什么接客不接客的,说出来不嫌害臊?你们到底还不是那青.楼的女子,这酒楼茶楼也无什么老.鸨逼迫你们。是,你们的爹娘不是人,讲你们卖了来,听悉你们生死。可这样,就是你们沉.沦放纵的理由了吗?俗话说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到底你们还没杀过人。俗话又说得好,人争一口气,佛烧一炷香。是你们那狠心的和畜生一样的父母不好,又非你们的错。他们越是作践,你们就越要过得好。以后见着了,扬眉吐气,权当不认识,看都不看一眼儿。到底这样才高贵。这样才是一个人。倘若你们还这样,昏天黑地的,他们拿着你们卖.身的钱,故意来酒楼玩耍,见了不但没有任何愧疚,相反还故意告诉别人,说你们就是天生下贱,如何如何,就是吃这行饭的,就算不发卖了,以后也会自个儿跑进来,对着男人抛媚眼儿扯衣裳的。弄得你们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抬不了头。这样,才是真正没意思!”

    秋纹说得很啰嗦,但每一句都掷地有声。

    其中一个姑娘低了头,低声儿啜泣,似乎秋纹说的,触动了她的心事。

    秋纹继续仰着头,嘴里冷哼:“难道不是这样吗?你们人淌着泪水卖笑儿,他们拿着你们的卖.身钱挥霍。你以为他们可还会感激?只有自己快快醒悟,快快奋发,自重自尊起来,学些正经手艺,以后若有难,也可凭借这些,早些活儿干不至于饿死。唱歌跳舞的也不是不好,可任何事情都思虑长远。你们老了,残了,病了,还指望靠着卖笑过日子么?或许,又有人说,我积攒了银子了,怕什么?你们才十几岁,人这辈子很长,若是运气好,无病无灾,活个七八十岁也不是问题。靠卖笑儿,过了二十,也就无人问津了。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有人又说了,那么就嫁人。可你们又说既失了脚,又哪有正经男人看得上,所以更要自力更生,更要有个拿得出的技艺了。”

    此话一出,大厅里鸦雀无声。

    没错,她们被秋纹的话听住了。

    秋纹说的,戳到了她们的痛处。这些姑娘平生最恨的,就是自己的父母。有些家里并不艰窘,无非就是父母贪财,或又家里多兄弟,为了给哥哥娶个嫂子,父母一狠心,就将自己卖了。有些父母拿着卖女儿的钱,还只抱怨没再多生几个,如此就能多得一点钱。

    大厅里,有个年纪最小的姑娘,眼圈儿红红的,突然就哭起来了。

    秋纹知道她难过,也知她这样的年纪,定也没被父母卖来多久,赶紧上前安抚。“小妹妹,别哭,实话告诉你,当初我也是被父母卖掉的。”

    “啊?”这些姑娘就惊讶,有的说不信。

    秋纹就道:“自然是真的。只不过,我的父母,不是亲生,而是养父母。打从我记事起,就不停地被吆喝,干活儿,一有什么差错儿,就是往死里打。待到大了些,我那养兄做生意蚀了本,眼看着补不了亏空,又在我身上打主意。亏他卖得急,等钱用,若不急,我也就去了那勾栏瓦肆了。当初我也想死了的。可我一想,干嘛要死?干嘛要让自己痛苦,让别人痛快?我非要好好活着,活出个精彩,活出个人样儿!”

    这年纪最小的姑娘的哭声也大了些。

    秋纹就轻轻抚.摸她的头:“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我才不信天生有人愿意对着不认识的人卖笑儿唱曲。是人都有尊严。我和你们其实是一样的人。现在你们想哭,只管哭个够!”

    秋纹又转头示意溪墨:这个当口,他一个大男人,已然显得不尴不尬的,莫如还是出去的好。待哭声止住了,再进来说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