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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裴词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只是谢凉一声不响的,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也有温度许多,裴词想了想,便没有讨人厌的非追问个清楚。

    日子一连几天过去,还算风平浪静,只是齐盛离开时的模样,总让裴词感觉有些怪异。

    只是不待他深想,便有突如其来的意外将他打个措手不及。

    正月初八,朝堂之上,毫无前兆,皇帝一连斩了四个臣子,安南王以下犯上,杖责五十。

    据说那四个臣子原本并未犯什么致命大错,只是贪嘴,为安南王多求了几句情,便通通掉了脑袋。

    皇帝如此喜怒不定,意气用事,堪称残暴,一时间人人自危。

    消息传来的时候,裴词已经走在去御书房的必经之路上。

    按照惯例,大朝之后,御书房还有小会,三品以上的臣子才能参加,但不是全部,讨论的多半是大朝上未完的事。

    这原本不是裴词如今该管的。

    他这些日子总是很闲,住在景怀宫里,侍弄花草,偶尔出门,也是散步喝茶,且都有人陪着,看他看的十分紧。

    他知道这是谢凉的意思,虽有些无奈,也有些疑惑,但细想之下,并不十分排斥,也就默认下来。

    谢凉仿佛十分满意他万事不管的做法,紧绷的神经一天天放松下来,脸色好看很多。裴词看在眼里,此后便没怎么关注过前朝发生的事。

    皇帝决定什么,本就是他自己的事,其他人不该置喙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

    但这次不同,朝堂之上,连杀四人,即使谢凉大权在握,并不畏惧流言蜚语,也不是小事。

    江林生总是随在谢凉身侧的,老掌事也这么想,见皇帝雷霆震怒,难以消解,犹豫再三,趁着有空,给下面人使了眼色。

    经过上次的小宫女,这次江林生派来的人裴词十分眼熟,得到消息就出了门,没人拦他,带路的小太监神情紧张。

    走在路上,裴词看着他,一边思索目前的情况,一边随口问了他死的几个人的名字。

    小太监年纪不大,记性倒是很好,想了想,隐晦提点几句。

    时间太久,这几个名字,裴词实际印象已经不深了,只记得都是安南王部下,很受提拔。

    那谢凉此举便有些清除异党,剪断齐盛党羽的意思。

    但裴词隐约又觉得不只是这样。

    不仅如此,他隐约觉得,谢凉这般动作,并非冲动,也不是贪功冒进,毫无缘由的。

    只是具体是为什么,他手边信息太少,一时间还不能确定。

    想着便到了御书房,门口有守卫把守,十分安静,从外面看不出什么。

    江林生似乎一直关注着这边,裴词刚到,他便迎了过来,俯身行礼,总是笑眯眯的脸上有几分沉重:“裴大人。”

    裴词点点头,瞧一眼书房里,低声问:“里面如何了?”

    江林生闻言,压低声音道:“怕是要出事,等下劳您……拦一拦。”

    裴词听的微怔,一瞬间意识到情况比他想的要棘手许多。单是对付齐盛,江林生实在不必这般嘱咐他。

    裴词皱眉,有些不解,正待再问些细节,忽的听到身旁一道咳嗽声。

    两人方才说话,声音虽不大,却也并未十分避讳。带路的小太监随在一边,听了几句,冷汗刷就下来了。

    不宣而来,公然议论,裴词此举乃是大僭越,若是其他人,当场掉脑袋都不为过。

    小太监入宫时间不长,刚好是裴词不在的这段时候。

    他有幸随江林生在景怀宫服侍过几天,知道裴词十分受宠,却没见过他与谢凉从前相处的模样,更没见过这般场面,吓得面色发白。

    余光瞥见书房门口的玄色衣袍,更是害怕,情急之下,脑海中一片空白,咳嗽一声,权当提醒。

    冰天雪地里,这道咳嗽声音不大,却十分突兀。

    裴词掩着唇,有些疑惑转头,便看到小太监面色苍白的模样,怔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谢凉,转念一想,明白过来发生什么。

    裴词掩着唇,没忍住跟着咳嗽几声。

    他方才心里担心,路上走得十分快,不小心喝了几口凉气,方才与人说话不觉得,一停下来就觉得难受,忍不住咳嗽。

    他掩着唇,闹出的动静却比小太监大的多了。

    小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倒顾不上害怕了,眉眼里只余担心。

    裴词看着他,微微掩唇,担心他多想,对江林生摆摆手,示意先带他下去,有事一会说。

    小动作没有做完,便感觉肩膀一暖,身上被强硬的搭了一件披风。

    银狐毛披风,拼接的十分好,华美舒适,谢凉发觉他有些怕冷,嘴上不说,但前几天让人送来一件,据说做着费了些功夫。

    裴词微微偏头,唇间泄露一声轻咳。便看到谢凉皱着眉,眉眼冷淡看过来,神情瞧着不大愉悦。

    裴词莫名觉得他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穿他送的披风而不高兴。

    上次说开之后,他们之间的隔阂就消了许多,有了些之前的影子。但谢凉虽然态度软化,却愈发不爱说话,裴词只能多说一些。

    裴词想说其实并不是自己不喜欢这件披风,只是感觉今天天气不是非常冷。

    但心中狡辩,唇边却诚实的咳了几声。

    裴词没有给自己挖坑的想法,想了想,便止住话,转而温声顺毛道:“我很喜欢……只是皮毛不好清洗,制作也不易,我……怕弄坏。下次便不会忘记了。”

    其实这两句话之间并没有十分必然的联系,但谢凉似乎很喜欢他这般说话,面色一瞬间柔和许多。

    “不必担心,狐狸并不难猎。”谢凉道。

    他常年习武,身手极好,狩猎对他来说的确不难。

    裴词轻咳一声,拢一下披风,觉察到他的好心情。

    想了想,裴词抬头,想在他心情好时问一问现下的情况,便听御书房里“砰”的一声。

    谢凉也听到,他眉眼淡淡,对声音并不关心,只带着裴词往屋里走。进去后,吩咐江林生加几个火盆,之后才淡淡看下面的人。

    七八个臣子噤若寒蝉,低头站着,不知道之前说到什么话题,吓得不轻。谢凉出去了又进来,他们眼都没抬。

    唯有一个,须发微白,有些年纪了,跪在地上,面前一张空白折子,一方打翻的砚台。

    折子上一个字都没写。

    裴词皱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贸然说话。

    江林生把暖炉递过来,他接一下,才听一旁谢凉淡淡道:“李大人,写好了吗,你准备参朕什么?”

    裴词怔住,等听明白这句话,额头突突直跳起来,一瞬间明白方才发生的事。

    只怕是方才大朝,谢凉的举动惹了争议,有性情耿直的臣子,揽了言官的活,准备……参他一本。

    可他们忘了,这不是先帝。

    不知是不是近些年来日子愈发好过。谢凉是个不怎么好说话的皇帝,上京府这些臣子,似乎都忘记了这一点。

    可是谢凉并不是个好脾气的皇帝,相反,他的感情十分有限,虽不是弑杀之人,但秉性摆在那里,并不会太管别人看法。

    这也就注定了,作为天子,触怒他的人,他想杀就杀了,并不会因为一个好名声改变几分。

    从前裴词在朝堂上,因为有多年情谊在,并不怕他,有些事,才能说上几句。

    这般周旋着,诸事顺遂,有些东西才不那么明显,时间长了,谢凉似乎明白他的用意,有所收敛。

    这一年才没出什么事。

    如今不知为何,他似乎不愿意收着了,稍微一放,便是雷霆震怒。

    这些朝臣没有反应过来,便遭了大殃。

    裴词抿唇,轻揉一下额头,思索目前要如何处理。

    与安南王派系本要清理的人不同,这些臣子虽有冒犯,却并不至死。少一个都有可能寒了人的心。

    虽然谢凉手握重兵,并不畏惧,也不会因此失去什么。

    但私心来说……裴词并不想谢凉之后面临的朝堂上,死水一片,只剩畏惧,留给后世的,也多是残暴之名。

    小皇帝与他的父兄不同,不是生下来就有万千宠爱,他自小得到的疼爱少的可怜,因此也不太懂得怜悯。

    他打下这一片江山,十分辛苦,也十分难走。裴词想让他尽可能的多得到一些什么,而不是数十年后提起来,只是一句孤家寡人。

    下面跪着的臣子历经两朝,官拜二品,大约从没见过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皇帝,冷汗津津,捏着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凉看着他,瞳孔里平静一片,慢慢的道:“写。”

    这样的压迫,要比直接把人砍了折磨许多,裴词抿唇,没有说话。

    若是旁的,他或许可以出言缓和一句,但当堂挑衅,要写折子参谢凉……谢凉没有开口,他不能多说什么。

    老大臣也有五十多了,这会只怕冷静下来,也是一头冷汗,知道自己这回闹大了,恐怕难逃一死,闭了闭眼,俯身磕了个头。

    声音很响,裴词微微皱眉,看谢凉想说什么,轻咳一声,以做提醒,不要真的把人杀了。

    裴词不便出言,便只是提醒,不想谢凉听了,直接收了嘴里的话,很没有默契的转过头来看他,询问:“怎么了?”

    “……嗯?”裴词眨眼,没料到他这般直白问出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看着他,顿了会,胡乱道,“在想过段时间该吃元宵了。”

    谢凉闻言,轻轻看他一眼,抿着唇,模样看起来有点无奈。像面对一个不懂事的闹腾小孩子,却又有点纵容。

    “等下。”他说,然后回头,看地上跪着的人,淡淡道,“写,写不出来,你就回家种地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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