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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裴词慢慢的捏了捏手指。

    从他的角度,能够十分轻易看到谢凉说话时的样子。

    面容上没什么大的变化,音调也很平稳,并不尖锐。但配合此情此景,莫名让人觉得十分危险。

    裴词几乎是下意识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自然是的。”

    说完,才发觉话不该是这个意思,想补救,谢凉已经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自顾自撩了袍角,走到亭中石凳坐下,没再答话。

    裴词站在石阶下,抬头看他。

    根据经验,他能够判断出谢凉此时并不是生气的意思,但具体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

    难道是谢凉心中对他还有怨气?又或者这些年他混沌时,对方身上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裴词看着端坐的谢凉,一时间摸不清他的想法,站在原地,难得有些懵逼。

    他想不通,江林生低眉顺目站在一侧,听两人慢慢跑偏的对话,心中却猛的一咯噔。

    陛下那几分心思,向来瞒的极好。

    江林生不知那是何时而起的,然而自他觉察到起,那些蒲草般的情愫,早已经汹涌无比,如春日野草,燎原火星,烧的无穷无尽。

    他心中无奈,却无法改变,原本十分不安,但见两人这些年下来,相依为命,互相扶持,他看在眼里,也已不知不觉认了命。

    总归是这天下先对不住他的主子,而他家殿下,不过喜欢一个人而已,从未对不起谁。

    只是……这点想法,裴相是不知道的。

    早些年,是边关情况未明,国境不稳,两人总有更重要的事做,对感情之事懵懵懂懂,到后来,是好不容易安定了,裴词却又出了事。

    有些话,便没机会说出来。

    但这些心思,裴词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么?

    江林生想想这些年谢凉过的日子,嘴里不由有点发苦。

    如今看对方难得松口,虽冷言冷脸,但爪子都没亮一下,竟不再是准备辛苦忍着,继续刻薄自己的样子。

    江林生心中一动,心思忍不住活跃起来。

    他有心相帮。

    只是自前几日起,他也敏锐觉察到,谢凉相较以往,变了许多,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眼,连他都有些犯怵。

    因此这时候也不大敢抖机灵,想了想,只转了口风,中规中矩劝了句:“陛下,可是风吹的难受?不若回屋,唤太医来瞧一瞧?”

    “天冷,旧伤本就没好,可别再吹了风,再发热就难办了。”江林生摸着袖子,想了想,刻意在发热上加了重音。

    裴词本就心里担忧,没听出他略夸张的话有什么不对,一听说便皱起眉。

    谢凉感觉到什么,掀起眼皮,淡淡看了江林生一眼。

    他皱了皱眉,不欲配合理会,准备站起来离开。

    他虽一时冲动,情绪泄露几分,但并不准备真做什么,对裴词,他一向如此。

    只是还未等他有什么动作,便被额头上的传来的温度碰的一顿。

    因听到江林生的话,裴词没再费心避嫌,反而因为担忧,盖过了时间带来的生疏感。

    他过来,像许多年之前那样,伸手摸了摸谢凉的头,低声问,“怎么回事,还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

    他来的忽然,谢凉没躲开,原本的动作顿住,睫毛微不可查一颤。

    裴词许久不同他这般亲近。

    实际上早在很久之前,对方便若有若无的疏远过他,突如其来且没有原因。

    他当时不懂,只知道小心以对,如履薄冰,不过事后证明这样小心并没有用,裴词该不理他还是不理他。

    但如今不同了,只要他想,便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谢凉没动,想人真是奇怪,有些东西,以往得不到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这些从前得不到的,能轻而易举得到了,就免不了有些贪心。

    他您了抿唇,稳稳坐着,没再动弹,脸颊被风雪浸的冰凉。

    被风一吹,热意上涌,有一瞬间,他好像真的有些头晕起来。

    喉咙里止不住窜出几声轻咳,他抬头看着裴词,歪了歪头,半晌,没有再拒绝,点了点头:“头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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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圣体有恙,下面一阵鸡飞狗跳。

    太医院设在宫中,听闻宣召,不敢怠慢,不多时,院首就提着药箱,带着几个太医小跑进来。

    一行人进门的时候,裴词正俯身给谢凉倒水。

    谢凉比从前强硬许多,也沉默许多,他不肯示弱,好不容易从院里哄到屋里,坐下后,又一声不吭开始看折子。

    裴词劝了两声,他没有理,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提着壶,多给他添些热水。希望脑海中这个模糊的多喝热水的念头有用。

    所幸谢凉虽然不大想理会他的样子,添的水都没有拒绝,太医进门的功夫,又喝了一杯。

    裴词站在他身侧,虽没被驱赶,但思及重逢后谢凉若有若无的疏冷,识趣没有看折子内容。空闲时候,只看屋里噼里啪啦的碳火发呆。

    谢凉手边杯底空了,他抬手,正要再倒,江林生身后便跟着的一行人进了门。

    一行人有来有往,低声说话,裴词粗略看了眼,忍不住微微皱眉。

    北□□立于任何已知时代,规格制式与裴词从前所知都不相同。

    太医院中,有大小药局,专精不同项目,太医院中,除了选拔出的院首,其余太医,只需要负责自己擅长的领域。

    江林生后面这几个,治愈风寒的是哪一位不知道,有两个裴词却十分眼熟,是精于外伤的医者。

    当年西州战场上,他们时常随侍,后来天下平定,才被纳入了太医院。

    联想到江林生说的“旧伤”,裴词抿唇,低头看沉默冷淡,好似若无其事的谢凉,神色忽的微变。

    关心则乱,方才江林生说起来,因为印象里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他便下意识将重点放在受凉和头疼上。

    如今惊觉,谢凉身上,似乎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伤口的。

    裴词提着茶壶的力度不自觉大一点,定下心神,后退一步,将位置让给院首,目光一错不错看向谢凉。

    谢凉没看回来,反倒是院首,过来时愣了下,匆匆向他行了一礼,继而往前,眉心紧锁转向谢凉:“陛下,可是伤口开裂了?”

    谢凉听到询问,抿了抿唇,抬头看了裴词一眼,慢慢道:“没有。”

    院首松口气,紧绷的面容缓和几分,露出些轻松模样:“那就好。”

    说着,他示意谢凉放下折子,动作小心凑上去,在江林生协助下,小心翼翼褪下谢凉身上的冕服,看他的伤口。

    宫殿里静悄悄一片,江林生没留太多人。

    裴词沉着眉目,手指被攥红了也不知道,站在院首身后,一眼看到谢凉的左肩下,一道略深的伤口。

    伤口有些深,像是利器所刺。好在范围不算很大,因为包扎的很好,没有开裂痕迹。

    不轻微,也不是严重到让人惊慌失措的地步。

    裴词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然而看到这道伤口,不知为何,在担忧涌上来前,他的脑海中忽的眩晕一下,继而泛上来一阵铺天盖地的难过来。

    这种情绪霸道猛烈,来的十分没有道理,像是整个人被温水泡着,浑然不知时光流逝,还觉得十分舒适。然而一朝清醒,却发现这水都是自己流的眼泪一样。

    裴词并不是情绪十分激烈的人,一瞬间被它干扰的几乎痛苦。

    殿中人不多,一会功夫,院首已经并着两名前军医想好了接下来的治疗方案,正动手给谢凉换药。

    伤不严重。谢凉十五岁就上了战场,生生死死有如家常便饭,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验伤涂药,端坐的十分平稳。

    他知晓,这种程度的伤口,裴词一看便知,他之前说疼是骗人的,便瞬间觉得无趣,不想再表演下去,也没有再看裴词。

    直到觉察到某道无法忽略的气息不稳,他才抬眸看了一眼。

    裴词的模样让他微怔,因为对方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让他意外一些,谢凉忍不住想。

    裴词的神情,像是在因为这道伤口而痛苦。就好像……他有多在乎这件事,有多心疼自己一样。

    他难受的眼睛都红了。

    谢凉抿唇,隐隐觉得自己的念头有些危险,却又控制不住的想。明知道他不能再想错了,再错,他可能真的会死。

    但这种感觉实在太具有诱惑力了,越是不能便越是想,即使是在这个不知道真假,被他强行留住的世界里。

    有一瞬间,谢凉心中积攒的戾气甚至都被融化许多。

    他抬眸,看裴词仍旧心疼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模样,虽然心中仍有郁气,又忍不住有些妥协,想了想,伸手将散在一旁衣服穿上,微微抿唇。

    他起身,走到裴词身边,忽的捏了一下裴词的手指。

    他用了力,裴词正出着神,冷不丁被刺痛感唤回神,些难受的揉了揉心口。

    便看到谢凉冷着脸,站在他面前,面色复杂看着他放在胸口处手指。

    过了会,他不知道想什么,慢慢对裴词道:“好了,也不严重,你这么心疼做什么。”

    裴词:……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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