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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凌墨被抓走

    “噼哩啪啦”的鞭炮响声中,凌墨的医馆开张。周家的宅院不在城里,也来了许多的人。

    周老爷换了一件新衣,面上洪光散发出多远,对着闻名而来的人拱手:“请进请进,有礼有礼。”

    福妞没有出来,她本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就只坐在大门里的一个小厅上。看上去似发呆,其实心里五味杂陈。

    凌墨,这么受欢迎!

    他开医馆的风声放出去,第二天就有人来。

    透过厅口往外看,花木扶疏。这是大家的力量,来的人帮忙一起收拾。有的人送钱,有的人来到后转一圈,见院子里空荡荡,房里也什么没有。再来,就搬张桌子来,后面有人送张椅子来。

    居然还会成套!

    福妞身下坐的,就是一个黑漆圈椅。二门外的院子和房里,都已经陈设一新。穿越过来,到今天有了美丽的院子,福妞不能不坐在这里,好好地回想。

    她的眼光眺望到二门上,那上面的门还锁着。

    有一个角门从二门里通往大门,有栓在这种热闹时候,没有往前面去帮忙。而是鬼鬼祟祟从花丛后探出头,见二门里还是荒凉的没有人,人才钻出来,再回身招手:“快!”

    进财累得满头大汗,背上是一块木板,雕着花,是个床的拆件。两只狗跟在后面。

    二门里的正房,大开着门。里面,已经收拾了一半。高几,木榻,还有一盆花。进财把床的拆件放下来,叫苦道:“我累了,再说今天前面开张,我们前面去看看吧。”

    前面多好,有茶水还有瓜子吃的。有栓瞪眼睛:“不行,”小手挥舞几下:“今天是个好机会,要是平时,得等姐决定不来,凌大哥也决定不过来的时候,才能搬东西。”

    再嘿嘿冷笑:“你要不帮忙呀,我就……”

    “您别!我搬,我搬还不行吗?”进财怕怕地摇手,赶快出来再去搬东西,一面走一面嘴里嘀咕:“我要是不搬,你就对我们老爷说,让你姐夫让你姐不买我们房子。这位小爷,你真是多上的心。你姐和你姐夫这么大的人,自己不会收拾新房!”

    有栓跟后面押着他,活似一个监工。

    周家的宅院大,周老爷自己都不清楚哪些房间是干什么的。有几间空房掩映在树后,有栓私下里给他们备办的新房东西,都在这里。

    进财再搬一块出来,话又多起来:“小爷,这新房太简陋了。”有栓还是前面探路,小脸儿一沉:“我知道。”

    “进财,”周老爷撩起衣衫过来,只有他知道他们在这里。进财停下来,希冀的问:“有事儿,老爷?”

    周老爷急得不行,来求有栓:“前面病人多,忙不过来,等忙完了再让进财搬吧。”有栓答应下来,大家帮着进财把背上那一块放房里,周老爷和进财出去,有栓和有财有贝留下来。

    有栓力气小,还装不起来床,只是弄弄小东西。

    二门大开着,走来凌墨。他是小解,前面病人多,又怕福妞会出来撞到,就走得远些。见二门大开,凌墨奇怪,谁开的门?

    地上看去,脚印泥迹直通上房。

    上房里,有栓蹲在地上,怀里倒出来一个钱袋子,里面只有几两碎银子。他叹气:“有财,有贝,家里的钱就只有这么多了。要是姐知道我花光了钱,也许会生气,不过她看到新房,也许不会生气。”

    周家的房子有花钱的地方,全是凌墨的。福妞在家里的钱,全在有栓手里。置备新房的有栓,快花光了,才只办了一半。

    起身去摸摸床,又摸摸高几,上面刻的是五福字样,让人一见就心生喜欢。

    有栓自言自语:“不然问凌大哥要,这是他的新房,他要是还有,也应该花钱。”眼角往外面一瞟,凌墨闪身不及,被有栓看到衣角。

    “凌大哥!”有栓欢欢喜喜跑出来,拉着凌墨的手往里带,小脸儿上生辉:“你看你看,喜不喜欢?”

    对着他的笑容,凌墨没有怪他自作主张,只是心疼:“有栓,你姐还没说要答应呢。”有栓摇头:“不会,姐一直想嫁给你。”

    后窗户下面,响了一下。凌墨和有栓没有介意,后面没人收拾,风吹的也不一定。

    福妞见没有人来看,从窗户下面轻轻缓缓长长吁一口气,再次偷听。

    三个人都在这里,是福妞跟着凌墨过来。病人多,福妞是见到凌墨出来,打算交待他看几个病人,就休息一下。

    没想到,跟过来看到这一幕。

    凌墨微笑:“有栓,你姐是一定会嫁给我,”福妞咧咧嘴。

    “不过呢,她正在傲娇。”凌墨再添上一句。

    有栓不明白:“啥叫傲娇?”

    “就是心里很想,嘴里说不嫁。”凌墨解气了,福妞抚抚胸口,觉得有些闷气。有栓还点点头,认真回想一下,笑眯眯:“很像俺姐。”

    福妞垂下脑袋,天呐,这亲,还能成吗?

    对着新房很感动的凌墨劝有栓:“你一个人弄,小心砸到手脚多不好。我和你姐全是大人,这事情我们自己作主好不好?”

    让有栓逼婚的滋味儿,实在不好过。

    有栓跳了起来,他在别的事上,是不别扭的,只有凌墨和福妞的亲事,不依着他,有栓要跳脚。

    “要成亲,快成亲!”踢踢哒哒的脚步声,好似打鼓。房里的凌墨和房外的福妞一起啼笑皆非中,有栓带着哭腔叫起来:“你们不成亲,我就去死!”

    凌墨双手握住有栓肩头,稳住他的哭闹,认真和他对视着:“听话,这话不能乱说!”有栓哭了,哭哭啼啼,两行泪水流下面颊:“你们要成亲!”

    “好好,我们出去,有栓不来帮忙,我都看不好病。”凌墨把有栓带了出去,有栓信以为真,半侧着脑袋又有了笑容:“真的?”

    这一对人走了,窗户被推开,福妞跳窗而进。只一眼,就被房里的东西感动。她静静站着,感受着有栓的情意,再明白一件事,家里的钱,只怕没了。

    喜欢,滋生出来。一时间,福妞站在这里不愿意离去。

    凌墨带着有栓走到大门上,一个去看病,一个去大门上看热闹。这里没有药,也没有人会抓。凌墨和集镇上的药店说好,全在他那里抓药,凌墨只收诊金,再收一部分提成的钱。

    这医馆里,只有医生最忙碌。

    周老爷对人拱手累了,找了一个地方眯着眼睛乘凉。进财,早就一边去,怕有栓找到自己。有栓无事做,在石阶上对着来的病人傻呵呵笑了一会儿,见到一个熟人。

    “四婶,小菊,你们来了?”有栓激动的跑过去。四婶正在牛车旁算车钱,小菊对有栓绽开笑脸:“有栓,俺来给你当丫头。”

    有栓纠正:“不,是给我当伴读。”他笑得更傻乎乎:“姐昨天才对我说,我以为你们过几天才到。”问小菊:“吕家那里肯放你走?”

    小菊笑得甜甜的:“怎么不肯,他们家里丫头多,不缺我一个。”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展开来,里面是个新书包,给有栓套在脑袋上:“给你的。”

    有栓拉着小菊的手:“走,跟我到家里去。”扬声喊:“进财。”喊了好几声,进财不得不出来,慢腾腾地:“少爷,啥吩咐?”

    “帮我招呼我四婶,”有栓把小菊拉跑了。进财松一口气,这个差事好,不累,也不被少爷催。

    收拾了新房的有栓,一直很想对人说说。对凌墨说的不算,他是当事人。有栓把小菊一直带到二门上,小菊早就夸了好多:“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好的地方。”

    “嘘,慢些,我给你看好东西。”有栓在二门上郑重,介绍宝贝一样,一步一步把小菊往里面带。

    小菊笑得吃吃低声,蹑手蹑脚跟着往上房来。

    两个人进了房门,“啊?”

    被惊动的福妞讨好的笑着:“有栓,这是你的房子?”有小菊在,有栓总要给几分面子吧。没想到有栓响亮的回答:“你和姐夫的新房!”

    再就很骄傲:“我一个人收拾的!”身边响起一阵吸气声,小菊带着祟拜:“你真了不起!”福妞哭笑不得:“有栓,小菊还在呢?”

    “那又咋了,又不是别人。”有栓刚才逼婚自我感觉不错,再来上一次,大眼睛对着福妞的眼睛:“你们不成亲,我就去死!”

    福妞往外面倒退:“我走我走,我怕了你。”

    有栓没有追,对着福妞充满希望的看着,直到看不到她。小菊在旁边抿着嘴儿笑,有栓对她扮个鬼脸,让她一起来欣赏:“这刻的是如意纹,卖东西的说,用这个椅子,以后一切如意。”

    “真了不起,”小菊就这样来上一句。

    正在后面说得痛快,隐约有喧闹声传来。两个人停下来,侧耳听听,忽然拔腿一起跑:“前面怎么了?”

    大门上,一些病人正在哄闹:“怎么不让看病!”几个带刀的衙役凶神恶煞,手里铁链舞起来:“再说,把你们全抓走!”

    为首的一个黑胖面庞,人称他杨捕快,对凌墨呲呲牙花子:“怎么样,凌郎中,有人把你告了,这行医的事,要拜名师多少年,你太年青,人家说你不能开医馆。”

    凌墨满面笑容:“是是,要到衙门里办个手续,我就说下半天就去。”

    “说什么也没有用,凌郎中,你看看我们兄弟,是从省里赶了几天的路才过来。这全省的医生,联名把你告了。走吧,跟我们兄弟走一趟,把这官司结了。”杨捕快说得漫不经心。

    福妞在凌墨身后挣出来,凌墨再用力把她推回去。病人们不干,七嘴八舌地嚷嚷:“怎么能这样!”

    凌墨再去拦病人,福妞一步出来,生气地道:“那些人凭什么告!”一个衙役明显是轻薄,见是个姑娘,伸手要来拍福妞的手:“小娘子,你对我们客气些,你男人去到少吃亏。”

    “啪,哎哟,”几声一起出来,凌墨焦急地喊了一声:“住手!”福妞已经把人摔出去。几个病人见这样,再加上有病心里烦躁,一起冲上来。

    衙役们有备而来,后面还站着十几个。顿时,这里打了起来。

    几个病人护住凌墨:“不去,这是黑状!”凌墨甩脱他们,冲到正打得痛快的福妞面前,想也没想,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喝道:“回家去!”

    福妞傻了,病人们也傻了。

    凌墨眸子里很是心疼,他放软声音,用自己的眼神传递着歉意:“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不要乱动。”

    福妞一动不动,她想起来凌墨对自己数次说过的,不要破坏自然规律。可是,他们要伤害的是小凌。

    夏风中隐有荷香,福妞在这醉人香气中,感觉到自己的心痛。

    她紧咬嘴唇,看着凌墨被衙役们锁上铁链,看着凌墨回头一笑,又是那种温柔且如春风的语声安慰自己:“你别急,”再加重语气:“看好家,等我回来。”

    有栓凄厉的喊着出来:“凌大哥,你……不能走!”他用袖子擦擦眼泪:“我和你一起去。”凌墨变了脸,厉声喊:“福妞,带好他!”

    福妞搂住有栓,把衙役们一个一个的看过来。杨捕快忍不住一个寒噤,低声骂道:“这是什么眼神?”

    见病人的眼光都带上仇恨,杨捕快不敢多呆:“兄弟们,咱们走!”

    铁链一拉,凌墨来不及回身一笑,就被带走。

    寂静,一直是寂静。有栓碰了碰福妞:“姐,我们咋办?”福妞一张嘴,觉得有水流到唇上。用袖子擦拭,才发现自己在流泪。

    她哽咽道:“我们跟去照料他。”对病人们先一鞠躬:“对不住大家,总有眼红的人,你们先回去,我和俺弟要跟去。”

    有几个病人衣着不错,是土财主:“我们也去省里,要打官司我们帮腔,这年月,不让看病!”

    这样一喊,别的病人都跟着要去。

    福妞带着有栓,只是鞠躬。泪水又流下来,一直往地上滴。

    等到人散得差不多,见到周老爷从门里奔出来,手里拿着什么挥舞:“我才算过,这是我最后一劫。”

    没有人理他,福妞带着有栓和小菊往门里面走:“把小凌的衣服收拾出来。”有栓难为情地道:“姐,俺把银子花光了,只有这二两了。”

    手心里托出来二两银子。

    福妞笑一笑:“有栓,你从来是个好孩子。”四婶站在门口,刚才打得凶,她不敢上前。这个时候主动道:“我来看家,我在家里说好了,要在这里呆几天。”小菊也道:“福妞姐,我也在这里。”

    收拾东西的时候,福妞又想哭,手中是凌墨的衣服,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有没有人欺负他打他?

    门上被敲了两下,周老爷捧着一个盘子进来,里面全是今天收的银钱:“这些,你全带上吧。”再把进财从身后喊来,进财背着一个包袱,是一身行装。

    “你是个女的,你弟是个小的,没有男人去不行,进财和你们一起去。”相处不过这短短日子,周老爷有了留恋:“好人有好报,你们早去早回。”

    三个人上了路,走了很远,风中还传来声音:“早去早回啊。”回身看,见周老爷和四婶小菊,还在那里站着。

    福妞上路算是快的,再去雇牛车。一路追凌墨,也没有追上,倒是去帮忙的病人遇到几个。大家有的有钱,有的没钱,路上也肯互相照应。

    过了几天就到省城,省城离得原本不远。

    衙门口儿去打听,要到管这案子的官员张大人。有两个土财主病人寻他打过官司认识他,带着福妞和有栓直接来见他。

    张大人倒也肯实说:“他往年行医,有不收钱的,得罪不少医生。但他是游医,别人也拿他没办法。现在坐馆行医,那些人怕断了财路,又打听到没开馆就病人不少,人家不告他还能坐以待毙?”

    “这没有王法,”有一个土财主这样说。张大人鼻子里一哼:“你知道背后是什么人,”往公堂深处看一看:“是我们这最大的官,十二姨太的兄弟,就是全省到处都有他的药馆,王记就是。”

    福妞心里冷嗖嗖,结结巴巴地道:“请指点一个法子。”有栓扑通跪了下来。张大人连连摆手:“起来起来,这使不得。”见房里没人,他也诉苦:“在你们以前,前天就有几个病人来闹事。本来这案子,大人们要自己审,见事情不小,才丢给我这没权不敢得罪人的人。”

    土财主们齐声道:“总有个法子,麻烦大人去问问,别让他狱里吃了亏,再就是十二姨太的兄弟,和他私了。”

    张大人也觉得这事要闹起来不小,道:“我给你们去问问,其实大人们最近也烦心。这省里有田将军和袁将军的兵,时常争斗,其实大人们管大事就足够烦心,何必再多惹民愤。”

    他一路进去,在全省最大的官刘大人门上问问在,径直进来。张大人不得罪人,刘大人不烦他,以前是直接进来回话,这一次到了客厅下面,才发现有客人。

    一个身着军服的军官,傲慢地在说话:“袁将军说,田将军的兵又打了我们的兵,大人,你管着这通省,要管管才是。”

    刘大人正应付不了,见张大人进来,忙招手:“有什么事?”张大人哈着腰过来,先对着刘大人行个礼,见那军官品级不低,也哈哈腰,再小声回话:“就是医生那官司,他家人来了。”

    “这官司要开堂要审,也别难为了他,既然家人来了,见不让见,衣服吃的可以送进去。”刘大人有意装出来更头痛。

    军官随意问了一句:“什么医生?”值得这刘大人一脸的怪相。

    刘大人巴不得的告诉他:“不是我最近不管士兵们打架,而是这是个大官司。抓了一个摇铃行医的,病人们都跑来吵,唉,我也难呐。”

    用这话搪塞军官,不想军官留了心:“叫什么名字?”刘大人看张大人,张大人道:“姓凌。”军官眸子一闪,没有再多问。

    随便说了几句话出来,跟的有小兵,军官悄声道:“去打听打听,是不是那个凌郎中!”小兵答应着去了。

    只有刘大人和张大人在时,张大人为凌墨说了几句好话:“口碑好,大人您就放他一马吧。”刘大人没办法:“好吧,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十二姨太。”

    十二姨太在房里正和兄弟说话,见刘大人进来,两个人满面春风地催促:“还不开堂审他,给他用刑,看他以后还敢抢生意!”

    刘大人在外面诉苦,在房里也诉苦:“外面闹翻了天,依我说,他医术好,你把他聘到你医馆里,让他给你挣钱不就行了。”

    “姐夫,我找人对他说过几回,许的银子真不少,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他是济世救人,不是为钱。”十二姨太的兄弟一脸不服气,再道:“把他结果了吧。”

    刘大人一听就不答应:“你去外面看看,你就知道结果人。依我说,让他多出银子和你们私了,这样不更好。”

    十二姨太觉得不好:“那他以后不还是和我兄弟抢生意?”刘大人老奸巨滑:“你见他的家人,私了五万两,让他十年二十年都是给你挣钱,这不好?”

    想一想,十二姨太姐弟两个人,笑逐颜开。

    刘大人出来见张大人:“小五愿意私了,晚上让他们摆桌酒,自己去谈。”张大人出来见福妞,把这话说出来,福妞等人还感激不尽。

    定下酒楼,见时辰还早,福妞和有栓回到客店里,让进财看门,福妞让有栓坐身边,对他语重心长:“把村里的房子和地卖了,私了一定狮子大张口。”

    周家的宅院是周老爷入股用的,幸好不能卖,以后还有个住的地方。

    有栓懂事的点头:“姐,我也正想和你这样说。”福妞心里难过,村里的家和后面的鱼塘,是福妞的多少心血。

    可是,为了救凌墨,也得卖掉。

    省城里最大的酒楼,叫迎宾。天黑下来,迎宾楼挂起灯笼,小二在灯笼下眼睛尖,见到几个人走过来,忙告诉坐等的福妞等人:“娘子,您的客人来了。”

    福妞不敢怠慢,到外面准备迎接。见人流中,几个人摇摇摆摆,手里各拿着折扇,为首的一个人生得桃花眼,白皮肤,比女人还要女人。

    姐姐能当十二姨太,弟弟不会生得太丑。

    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请的客人,福妞带着有栓再走几步,当街鞠了一个躬:“您来了。”

    十二姨太的弟弟王五哥大模大样,居高临下打量着。一个布衣的少女,半弯着腰,从耳廓下去有一个良好的曲线,因为低着头,看不出来容貌如何,但是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旁边的小小少年,没什么看头。他们身后的几个人,王五哥见到就气恨上来。这是本省土财主的几个,没有权势,却是当地土生土长的人,手里有几个钱,最可气的,是他们以前在王记医馆里看病,现在却向着那外地的郎中。

    这郎中是哪里跳出来的,王五哥一直没查清楚。只知道自从他来了,全省的医生都没有好日子过。

    有心地仁厚的,倒也服气。有眼红少生意的,就压在心里直到如今,王五哥就是一个,他身后随着来的人,也全是的。

    “罢了罢了,”王五哥大大咧咧,不等福妞直起身子,当先往酒楼里去。一面走,一面怪声怪调:“请我们来,有什么吃的?”

    福妞是主人家,赶快跟到侧边。陪笑对她来说从来难,她也艰难陪个笑容,还要发自内心:“王公子,有……。”

    灯光把少女的面庞映得更红润,王五哥只看一眼,就看出来福妞没有开脸。他嗤地一声笑:“娘子?你们还没有成亲呢,”装腔作势叹一声气:“要是我的小娘子,我怎么舍得让她到处走动?”

    大家默不作声,只有跟着王五哥来的人哈哈大笑,附合道:“就是这句话。”

    “哎,你也跟个好人,这没有成亲就为他奔波,而这个人,却是个惹事儿精。”

    有栓感觉到福妞身子颤抖,他勾起三根手指扯扯福妞的衣服。福妞明白有栓的意思,垂下头,她得忍着,她得为了凌墨。

    几个人调侃着上楼坐下,桃花眼又一眼从福妞的胸往下看,福妞道:“我去看菜快上来。”出来外面一个人握紧拳头,深呼吸,再呼吸,夜空中仿佛出现凌墨在狱中,以福妞来想,应该是受苦的。

    重新进来,福妞满面笑容,过了这个劫,姐把你打成纸人一样扁。

    酒过三杯,土财主先问:“王公子,这凌郎中的事,孝敬您几个钱,咱们私下了结了吧。”王五哥笑嘻嘻,全是邪气:“好啊,”伸出一只手前后一翻:“十万两银子,钱到放人!”

    “你!”土财主气坏了,福妞才能坐得住。她知道这个人要是不出足了气,他是不肯私了的。她静静的坐着,静静的拿起酒杯送到口中。这冷静,王五哥诧异了,心中忽然没了底气,虚空了半边的他不自在地问:“娘子,你的意思?你是正主人,他们全是帮闲的。”

    “王公子,十万两银子,我们实在拿不出来。”福妞听张大人说过是五万两,到他这里翻了一倍,是这个人想把凌墨多关几天,好好出气。

    一想到他在出气,小凌肯定是受苦,福妞就心如刀绞。心中翻腾的她看似心平气和,说话也十分平静,却带着一字一句的决断:“王公子,您是有学问的人。”

    王公子笑逐颜开点点头:“那是当然,我跟着名医学过好几年。”

    “那您应该知道,匹夫之怒,血溅五步!”这句古语是福妞无意中听到,又最喜欢的一句。因为她好勇斗猛,以前没有小有栓,是爱惹事的一个人。

    惹事的在这里好生生的无事,小凌却下了狱,福妞心一横,这世道没天理,何必忍着!

    手一翻,衣底一把尖刀亮出来,笔直扎在桌面上!

    “啊!”几个人一起尖叫,王五哥也哆嗦:“你,你这是想干什么!”福妞还是静静坐着,还是心平气和:“王公子,您放不过这事呢,我们一家人三口,把命全给你。”

    有栓在旁边,突然而来的豪气冲云,大声站到福妞身后:“对,把命全给你!”

    “不过我看您不像是坏人,请您认真拿个数目出来,我砸锅卖铁,也把钱给你。”福妞说完了,坐在那里低眉垂眼,不看席面上任何一个人。

    气氛凝重起来,带着无边的肃杀。这布衣的少女,微垂肩头坐着,狠劲儿从她静止不动的身体里,如海浪潮,汹涌而出。

    镇住这里所有的人!

    王五哥舌头打结,啊了好几声,才挫败的道:“三万两银子!”

    “多谢王公子,这银子,我们一定给!”福妞霍然起身,眼睛里有了泪。带着有栓,深深的鞠下躬。

    走出酒楼后,跟着的医生从忙乱中醒神,往地下重重“呸”了一口:“野人,”再讨好王五哥:“五公子,对您姐夫说,把他们一家人全抓起来,让他们狱里发狠去。”

    王五哥迷怔着双眼,好一会儿所问非所答:“这个娘子,可比我们那些女人强多了。”

    福妞这一会儿,和几个土财主分手,带着有栓在街上走着。她走得不急不徐,显见得是有目的地。

    “姐,你要去哪里?”有栓小心翼翼地问,见福妞怔忡着没有说话,再道:“您把我卖了吧。”福妞一惊回过神:“什么?”

    有栓正儿八经地道:“您先把我卖了,等凌大哥出来,再来找我。”眼睛里犹豫一下:“别卖外地人,不然带我走,你们就找不到我了。”

    路边铺子里的灯光,把福妞面容上的感动、伤心,难过照得一清二楚。有栓不能看这样的眼光,扑到福妞怀里哽咽了:“俺只要你答应一件事,等凌大哥一出来,你们就成亲,就赶快成亲。”

    温热的小身子,滚烫的话语。福妞没有落泪,眸子幽幽抚着有栓,原本想带他去看一件东西,现在改变了主意,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回到客栈里,姐弟俩个人没有话睡下来。互相尽量不打扰,其实都是大睁着眼睛睡不着觉。

    街上,又传来马持鸾铃声,静夜里很是清晰。

    小二正在下门板关门,张一眼,见是几个军官,他赶快更快关门,喃喃自语:“这年头,当兵的惹不起。”

    几个军官直到刘大人门外下马,有一个是白天张大人遇到的那一个,用马鞭子去敲门,粗声大气地道:“快开门,军情要事,要见刘大人。”

    刘大人从热被窝里钻出来,打着哈欠来见他:“将军,有什么事?”军官抢声道:“袁将军说,要几个好医生!快,军情紧急,不得不误!”

    “好好,”刘大人喊来人:“去告诉小五,让他喊几个医生来。”军官嘿嘿冷笑,面上掠过一丝杀气:“有人等着救命呢,大人,袁将军说了,再像上回那庸医,治不好把脑袋送回来。”

    刘大人吓了一跳:“啊?”赶快止住家人,一个人厅上转了一会儿,有了笑容:“有一个医生,都说他医术高明。”

    王五哥只想除去凌墨,这正是一个好机会。不用别人,刘大人亲自带着他们去狱里,看守的人更不敢耽误,给凌墨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去了铁链,又交待几句:“大人说您是专门看刑伤的,医术高明,您可不能说漏了,不然的话,你的家人还在这省里呢!”

    凌墨在狱里,倒没有怎么受苦。现在要把他解往军中,他着实吃了一惊,又不能不去,强装笑容走出来,刘大人先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再让他和军官打了一个照面,凌墨愣住!

    随即,他闭上嘴不多话。

    军官带着凌墨出来,语气和气得多,指着一匹马,丢了根马鞭子给凌墨。刘大人在后面看着,见他们奔出街口,这才松了一口气,救了小五一条命!

    夜风中军官们带着凌墨,喊开城门,直奔城外。听到身后城门沉重的关上那一声,大家才纷纷住马回头,笑容满面:“凌郎中,我们又见面了!”

    为首的那一个,是凌墨在县里救治的两个打架大汉之一。

    凌墨对这里风情人物了解不少,见他们敢当街不怕官差的死斗,猜到是有底细。他当时说得没有错,如果不是福妞好心,凌墨是不会出面救治的。

    他一直很小心的,不惹官,不惹雄踞一方的军队。

    军官笑得很开心:“我叫袁复,我是袁将军的亲侄子,我叔叔说你医术好,我回去不到三个月就好了。也是咱们有缘分,白天我无意中听到你有难,我不能不还你的情。”

    手中马鞭轻扬,指着苍穹下一方夜空:“奔上三百里,明天中午,咱们就到了。在我们那里呆几天,看看你这官司如何处置才回来。”

    “多谢将军,好是好了,只是我还有家人在,我心里担心他们会来。”凌墨收到福妞送的衣服,福妞怕他担心,不让狱卒说自己和有栓来了,只说是别人托送的。

    可凌墨还是有感觉,认为福妞和有栓应该会跟来。

    袁复摇摇鞭子:“我们先去吧,”他回身命一个人:“你回城去,明天一早找找凌郎中的家人在哪里,把她们也接来。”

    盛情到如此的地步,凌墨无话可说,只能跟去。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夜空里,留下的那个人,带着印信转回城去找地方住宿,准备第二天打听福妞等人。

    天色蒙蒙亮,福妞就起身。土财主的客栈离得不远,他们要给福妞出住宿钱,福妞没有答应,住到另一处。

    土财主们起不了这么早,家人们都起来。福妞来递话:“我要出去几天,俺弟请你们照应。”家人们一口答应下来。

    三万两银子是个大数目,土财主们也拿不出来。家人们劝福妞:“娘子,你放宽心,吉人自有天相。”

    福妞面容坚毅,狠狠点一点头,转身离去。

    她直奔城门,城门初开,门洞子里贴着几张纸,上面写着:悬赏捉拿山贼。下面的赏格不少,一个脑袋值一千两银子。

    人数不知道是多少,对福妞来说,也是一个希望。

    伸出手,贴下告示,福妞紧紧腰带,大步出城。在她身后,守城的士兵们大眼瞪小眼,直到她走远,才倒吸一口冷气:“这姑娘是去送死。”

    这些山贼功夫高强,胆子也大。袁将军和田将军的给养他们都敢抢,还怕一个姑娘?这姑娘,不是想钱想疯了,就是不想活了。

    而福妞这个时候,只希望他们能有三十个人。一个人一千两,三十个人三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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