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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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正栋效率很高,没过两天就查出了宣潮生的所有信息。

    陆严岐出院以后便直奔工厂,下了车走进仓库,赵叔刚好就在门口,看到这人西装革履一表人才,以为是下午要来参观仓库的大客户,纳闷怎么改成上午了,不过赵叔也没多想,对他道:“您稍等一下,我找我们这边的负责人带您参观。”

    说着,朝里面喊了一声,“宣子!”

    陆严岐阻止他道:“我是来找人的,帮我叫一下宣潮声。”

    正这时,宣潮声走了出来,赵叔说道:“来找你的。”

    说完就走了。

    陆严岐摘掉了墨镜,抬眼认真打量对面的男人,比他还要再高一点,身材魁梧,体格健硕,一身的正气,一看就是干力气活的,身材练的很不错。

    要是打架的话,估计他不会是宣潮声的对手。

    “你就是宣潮声?”陆严岐打量完他之后,把墨镜别在上衣口袋里。

    “是,怎么了?”宣潮声虽然不清楚这人是来找他做什么的,但从对方充满敌意和探究的目光里也能察觉出来什么。

    陆严岐很不喜欢他这无畏的目光,根本没当他一回事,从小到大他都是天之骄子的存在,还从来没被人这么轻视过,他抬了抬下巴,带着傲慢和偏见道:“喜欢虞慈?”

    宣潮声觉得这人挺奇怪的,对他充满了敌意,又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实在搞不懂他的目的,“你有什么事?”

    陆严岐见他不开窍的样子,索性直说道:“我和虞慈是青梅竹马,她从小喜欢我。”

    言下之意就是让宣潮声认清现实,就算他喜欢虞慈也白搭,因为虞慈喜欢的是他陆严岐,宣潮声注定没戏。

    宣潮声总算是听明白了,愈发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十分可笑,他还忙着工作,说了一句:“我对你是谁没兴趣,你喜欢她,那你找她去,来找我干什么?”

    说完就走了。

    陆严岐见他态度冷淡,紧追说道:“你不喜欢她,为什么那天还对着她笑。”

    宣潮声顿了脚步,猛然想到那天在商场的事,终于认出了陆严岐,他转过头,盯着陆严岐看了半晌,说道,“你家住海边?”

    陆严岐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楞了下。

    继而,宣潮声慢慢说道:“我就是喜欢她,我就是爱对着她笑,怎么了?”

    他一脸无所谓,一副“看我不爽你也干不了我”的酷拽,是和虞慈在一起时完全不同的面孔。

    陆严岐当然打不过他,自然也不会去触犯他,但他这人毒舌惯了,尤其是这样的场面,不讨点便宜怎么也说不过去,气势上他是丝毫不会输的,掏出了墨镜拿在手里,隔空指了指宣潮声,眼底带着他惯常的讥诮和轻蔑,“就凭你的家庭背景,你能给她什么?”

    宣潮声看着他,笑了笑,是懒得和他废话的神情,俨然他陆严岐和宣潮声不是一路人,多说无益。

    他也不必向这种不值得的人解释什么。

    宣潮声最后离开前那轻描淡写的一瞥刺痛了陆严岐,他像是被人轻视了,从小到大谁不是将他捧在手心里,他的家世,他的条件,他的优秀,无一不是他骄傲的资本,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无视他,更何况是像宣潮声这种,走在路上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穷人”。

    陆严岐什么也没打听到,悻悻而返。

    *

    隔天,虞慈下班回家。

    母女俩对坐吃晚饭,秦华月忽然说道:“是不是谈恋爱了?”

    虞慈正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菜,动作停下,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母亲,惊讶的“啊?”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听谁说的?”

    “你甭管我听谁说,”秦华月看着她道,“听说对方条件不咋好,爸爸去世了,哥哥有精神疾病,颜颜啊,精神病这是不行的,他哥哥有,说明他也有潜在基因,只是没发出来而已,对下一代也有影响。”

    看着秦华月认真的样子,虞慈哭笑不得,她知道说的是宣哥,可是她和宣哥只是正常的同事关系,公司里也根本没传过这种没谱的八卦,是谁告诉秦华月的呢?

    虞慈只好坦诚道,“妈,你别听人瞎说,是有这么个人,他叫宣哥,在我们工厂仓库干活的,人很热心肠,人家对你女儿都没啥意思,咱不兴传谣哈,还有一点我要说明的事是,他确实有个哥哥,但不是什么精神病,就是小时候生了一场病,智商只有**岁小孩,什么家族遗传史,真是胡说八道。”

    秦华月见她这么认真解释,也就没有怀疑了,“没有就没有,干嘛这么一本正经的,我也就随口问问。”

    虞慈道:“您这随口问问,把人一大好人的清白都毁了,我这不得认真跟您解释嘛。”

    秦华月没接话,这个小插曲就算过去了,没会儿,她似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姐二十六岁就结婚了,你今年几岁了?”

    虞慈吃着饭,漫不经心的答道:“二十五。”

    “都二十五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你说说看你,我也没把你生的多寒碜,怎么会这么没市场?”然后秦华月开始举例了,以前老家那个比她才大一岁的邻居姐姐下个月就订婚了,还有她不知打哪儿听来的,八杆子都够不着的一个远房亲戚家的,算起来得喊虞慈一声“姨”,人小姑娘今年二十岁,都已经急着相亲了。

    虞慈听得连翻了几个白眼,把碗一推,站起来,“我饱了。”

    秦华月往她碗里一看,“才吃这么点儿就饱了?你看看你这么瘦,不爱吃饭,怪不得没男朋友。”

    虞慈心里连发无数个问号,得,没有男朋友就是原罪,干什么都是错的。

    秦华月见她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让她把饭吃光吃干净再走,还说,“别的不说,阿行都有女朋友了,你这个做姐姐的丢不丢脸?”

    虞慈嘀嘀咕咕的,“哪儿丢脸了,这不是挺正常?”

    “还正常?”秦华月看她艰难地咽着米饭,把汤倒进她碗里,边说道,“我从小就教育你们不要浪费粮食,你还老是不爱吃饭,你看看别的小姑娘,跟你一样大的,哪个不是白白胖胖的,看着都好看,你看看你……”

    说着又开始嫌弃起来了。

    虞慈就着汤,终于把米饭艰难地吃了下去,她正餐必须吃饭是没错,但她却吃不了太多,每次秦华月都给她盛老大一碗,吃不下还说她浪费粮食。

    然后每餐都要硬逼着她吃的干干净净,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在家里吃饭对她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

    可秦华月却乐此不疲。

    完全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儿女的痛苦之上。

    “对了,”秦华月冷不丁将话题一扭,“阿岐回来了,你没事就约约人家,不要一点社交都没有,他的人脉广,又在北京呆过,就算你不跟他谈朋友,也可以让他帮你介绍,他认识的人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确实,话是没错。

    陆严岐他那个圈子的都是那个层级的,有好几个虞慈也都认识,在读书那会儿就已经很有名了,家里不是大老板,就是有矿的,或者还有权的。

    她也曾经想融入进去过,那时候年纪小,他们那群光鲜亮丽的人,总让人心生羡慕,可毕竟不是一个层级,就算和他们成为朋友,在他们那些人眼里,她什么也不是,最多见到面的时候打声招呼,这是最多最多了。

    所以后来她想明白了,有句话说得好,圈子不同,不要硬融。

    就算融进去了,还是会被看不起。

    对于秦华月的观点,虞慈不赞同,她母亲和琳姨毕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又在琳姨最难的时候帮助过她,就算后来两家慢慢有了差距,琳姨还是没有忘记当初的恩情。

    可是,很多时候,虞慈觉得,那不过是秦华月一厢情愿的认为而已,人都是会变的,再好的感情,再好的闺蜜,当阶层慢慢拉开之后,也不会再和往昔一模一样的。

    势均力敌才是最匹配的,也是最现实的。

    从陆严岐身上就能看出来。

    可为了不打击到母亲,虞慈还是选择了沉默和保留意见。

    吃完晚饭,秦华月出门跳广场舞去了,虞慈收拾好桌子,在厨房里刷碗,看着窗户锃亮的玻璃上倒映出来自己的影子,心想着,到底是谁那么无聊造谣她和宣哥?

    会不会是陆严岐?

    又觉得不可能。

    他怎么会是这种人?

    就算现在已经不再喜欢他了,但是……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太瞎。

    这件事也就成了一个谜团,暂时保存在了心底。

    第二天去上班,前台的女同事叫住了她,“今天有花哦,还是九九九红玫瑰。”

    “不会又是那个魏老板吧,”虞慈闭了闭眼睛,默默叹了口气,“麻烦帮我扔了吧。”

    “今天不是魏老板。”女同事朝她眨眨眼,“没有署名,是某位不肯留名的爱慕者吧。”

    “会不会送错了?”

    “不是哦,上面写着“虞慈”,是你的哦。”

    好吧。

    是谁送的呢?虞慈想了一天都想不出来,那一大束花也不敢轻易扔掉,摆在他们办公室里的空桌子上,逢人进来都会暧昧的问一句,“这是谁的花啊,这么大一把。”

    秋儿指了指虞慈,也笑的暧昧。

    “小慈不得了,桃花泛滥,真羡慕啊。”被同事们这么调侃着,虞慈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了。

    何斐给她出了个主意,说把花卖给花店,还能赚一笔。

    “会有花店收吗?”虞慈傻乎乎的问,她对这种没多大了解。

    “低价转卖,会有人来收。”

    在秋儿和何斐的齐心协力帮助下,下午真的有花店的人上门,把花收走了。

    虞慈也是被她们的操作震惊了,还能这样的吗?

    但……莫名觉得很爽是怎么回事。

    毕竟白白捞了一笔钱。

    等下了班,虞慈随同人流走出大楼,走着走着,一辆车开过来挡在了她的前面。

    不用看,虞慈也知道是谁。

    她绕开那辆宝马,往另外一个方向走,这时候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上陆严岐三个字。

    虞慈停下脚步,朝后面看去,他的车停在了那里。

    她接起,语气很平静,“你什么事?”

    “过来。”

    “……”

    “你难道不好奇早上是谁送你的花吗?”

    虞慈突然明白了,轻笑了一声,朝他的车这边瞥了眼,笑里带着不屑的神情,“陆严岐,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过来,我们到车上好好聊。”

    “我一点也不想和你聊。”虞慈淡淡回绝,丝毫不给他任何面子。

    “也行,”他爽快道,“那我只好每天早上都给你送花咯,一直送到你肯好好聊的那天。”

    “也行,”虞慈学着他的语气,“你想送就送吧,反正你有的是钱。”

    听着她的语气,陆严岐警觉反应过来,“你把花扔了?”

    “不可能,”随后他否认这个说法,“刚才你出来,没见你拿着花。”

    虞慈在电话这头轻轻笑着,像春风轻拂在耳边,“那么好的花我怎么舍得扔啊,只不过就是卖给了花店,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帮我出了一个生财之道,你要是再送,我就在公司门口摆摊卖花,也挺好的。”

    “……”

    陆严岐被她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