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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漫天红光乍看之下恍若散落的晚霞,炫目又绚烂,无声无息地将趴在地上的小姑娘包覆了起来,再看不见人影。

    此景不仅是身处其中的虞脉脉觉得慌张,连厉王都微微拧起眉,无视肩头崩裂的箭伤,披衣下了龙榻。

    通古镜是紧随男人左右的,须臾间就被厉王抬手召了过去,一手攥到跟前。

    “告诉孤,发生了何事?”

    厉王手劲极大,系统甚至有种自己随时会被捏碎的恐惧感,镜面上几般变幻,还是幻化出了一行字。

    【鲛人所持通古镜乃是对镜,生来就有两面,即阴阳镜,阴镜属于子系统,它感应到你,自会追随而来。】

    “孤未曾问你镜子,阴镜阳镜与孤何干?”厉王脸色有些不耐,长眸眯起,“你只需说实话,这鲛人如何了?”

    系统闻言瞬间镜面碎裂,显然未曾料到,三日前还对小鲛人不甚在意的厉王此时关心的居然是小鲛人,而不是神通广大的自己……

    系统遭遇无情打击,碎得更加厉害。

    通古镜碎裂的镜面已然看不到小姑娘那一头的景象了,厉王何曾等过人,手一挥将镜子甩远,径直扯起玄色龙袍开始穿衣,慢声道:

    “有求于孤,便识相点。装乖卖巧,无济于事。”

    天生低哑的男声暗藏杀机,系统感应到了危险,眨眼间恢复原样,显出了一行字:【搜寻不到鲛人的踪迹,无法提供情报。】

    “失踪了?”厉王扣腰封的手顿住,忽而耳尖一动,敏锐地听到一阵奇异的啸声。

    那啸声空灵悠远,甚至伴随着海潮涌动波浪溅起的水声,由远及近。

    厉王一时眸色不明,缓缓抬首,望向前方的通古镜。

    原本漂浮着的通古镜,此时已然幻化成了晚霞般的漫天红光,与此前笼罩虞脉脉的神秘红光别无二致,甚至还在不断地往外扩散而去。

    不到几息,厉王抬眸扫视寝殿时,四周已被红霞充斥,连桌椅都看不分明。

    男人缓缓抬手,那霞光便从修长有力的指间滑过,留不下一丝痕迹。

    奇异的啸声依旧在耳畔回旋,厉王视若无物,径直往前行了几步,取下随身名剑,铿锵出鞘。

    剑光刺目,那霞光似乎是惧了,纷纷退避。然而此处宛若晚霞汇聚而成的海洋,不知何时竟有幽蓝的鱼尾一闪而过。

    冰凉而美丽的尾鳍扫过男人滚烫的掌心,又受惊似的迅速溜走。

    厉王冷眼瞧着,倏忽间将手中长剑向后掷出,破空声响起,镜子碎裂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满室霞光顷刻消散,唯余一团稚弱娇小的身影,静静地趴伏在寝殿中央,通古镜亦随之恢复原样。

    无声的寂静蔓延,厉王抽出深深刺入墙面的佩剑,漠然提剑,走向趴伏的人影。

    然而,在距离“刺客”仅有一丈远时,男人稳健的步伐略一顿,忽然停住了,没再上前,幽深的长眸映出了地上的那一小只……灰团子。

    帝王凌厉视线所到之处,娇小玲珑的小姑娘正软趴趴地蜷缩着小身体,埋着脑袋,瑟瑟发抖地趴伏在地上。

    本就绵软瘦小的两只小脚乖巧地并在一起,膝盖合拢,呈跪伏的姿态,藕节似的小胳膊也害怕地抱着头,乍一看就像一只灰扑扑软绵绵的小兽,可怜极了。

    厉王显然是第一次见到有小姑娘这么跪他,一时沉默不语,居高临下地盯着小孩的背。

    直到一声饱含恐惧的稚嫩呜咽声乍然响起,男人方随手往后扔出佩剑。

    长剑锵的一声精准入鞘,灰团子又抖了抖,细细地呜咽一声,像是要说话。

    厉王看在眼里,并未出声传唤宫人,反倒走近两步,沉声道:“抬头,站起身。”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虞脉脉满心的惊惶顿时消散了许多。

    但之前的经历实在吓坏了她,也耗尽了她的力气,这会儿哪怕她想动,也没有力气,只好埋着脑袋摇了摇头,瑟瑟不动,小声道:“脉脉起不来……”

    隐约间,丝丝缕缕的血腥气从她身上散开。

    之前被砸破的额头流血不止,半天未能得到医治,又屡次受惊,撑到现在已是不易,虞脉脉只觉得手脚发软,背上也出了冷汗。

    她身上灰扑扑的衣裳被脏石头砸过,手上腿上都沾染了田里的泥土,额头上渗着血,鼻尖还冒汗,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干净。

    到底年纪太小,做不到完全自理,若没人管没人救,哪天或许真就无声无息地没了,也不知之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外头守着的赵争许是听到了隐约的说话声,敲门声很快响起,恭敬小心的声音传进来:“陛下可是有吩咐?”

    厉王抬眸,扬声道:“宣太医。备水。取些干净的衣裳来。”

    “是。”赵争高声应下,便匆匆吩咐去了。

    虞脉脉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从她摇头表示起不来,到总管太监出声问话,也不过是几息的时间。

    实际上,她此刻处境并不好,无暇他顾。

    当被通古镜的红光包裹住时,虞脉脉以为自己要死了。

    剧痛仿佛将她劈为了两半,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只惊惧地梦见自己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变成了一条不会说话的鱼。

    她不再是虞脉脉,没有哥哥阿娘,只能迷茫地在红光中穿梭。

    对于仅有几岁的小姑娘而言,这样的经历是荒唐而可怖的,以至于此刻的虞脉脉,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只默默地埋着头啜泣,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厉王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又是身强体健、五感敏锐的年纪,如何察觉不到她的异样?

    一时间,厉王吩咐完宫人去做事,便缓步走了过去,在小姑娘身前蹲下来,低声问:“还是起不来么?”

    虞脉脉慢慢摇了摇头。

    厉王盯着人看了几息,终究是伸手,托住小孩的腋下,轻巧地把人扶了起来。

    这约莫是他两世头一回扶一个小姑娘。

    虞脉脉还埋着脑袋抽噎呢,就突然被提了起来,一时藏都没地方藏。

    她此刻的模样着实可怜可爱,嫩生生的小脸上,晶莹的泪还在不自觉地往下滚,额头和鼻尖都脏兮兮的,偏生那双乌黑圆润的眸子仿佛被春雨洗涤过,剔透分明,清晰地映照出男人漠然而俊美的脸。

    厉王平静地垂眸,锐利幽深的目光同小姑娘懵懂稚气的双眸对上,还未开口说什么,便被小孩突兀地扯住了长长的衣袖。

    “你……你是……阿……”小姑娘似乎紧张极了,磕磕绊绊地话都说不全。

    厉王并不在意,只道:“孤乃大楚君主,名邵鹤。”

    “烧……鹤?”虞脉脉细声细气地跟着唤了一声,又蹙起眉摇头,下意识想反驳。

    可当她对上厉王审视的目光时,又有些畏惧男人的冷漠,只敢在心里怯怯地反驳道:

    “不是烧鹤,是之前镜子里面的哥哥。”

    可是,哥哥如今分明还在战场上,如何会留在这样天宫似的宫殿里?

    而她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