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暗夜的吸血鬼’吗？是我袭击了那些异能者，抽走了他们的血。”舍曲林直视着芥川龙之介的眼睛，将一杯温水推到对方面前。“我需要异能者的血，但即使在横滨，有异能的人也很少，想找到合适的目标很难。你是强大的异能者，血对我有很强的诱惑力，因此我愿意提供给你和你妹妹衣食，以换取你的血液。抽血频率为一月一次，量数为不会危害你健康的十五毫升，你愿意与我交易吗？”

    芥川龙之介定定的看着他，那对漆黑的瞳子里神情一会冰冷，一会儿又放松。最后，他的眉头舒展开，舍曲林注意到少年冷到似乎能发出寒气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如释重负’的神色。他接过温水，沉声说：“如果你能提供给银和在下这样的生活条件，在下同意和你的交易。但是，我不会住到你家，生活方面的物资请以钱的方式给我。”

    “好，就这么说定了。”舍曲林怔了怔，露出一个微笑。“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了。那么，芥川君，以后请多指教。”

    他跪坐起来，微微欠身，姿态郑重得不像是成年人对待孩子，反倒像看着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了。

    “现在抽血吗。”芥川龙之介面对这样的礼待有些不知所措，他也该像对方一样还礼吗？他心里罕见的乱起来，干脆撩起了肥大的衬衫袖子，露出一段小臂后抬头看向青年的眼睛：“伤药、纱布都需要钱，你还帮我埋葬了孝宏他们。所以，报酬应当现在就结清。”

    舍曲林眨了下眼睛，放在腿上的一只手无意识的摩挲着小腿。芥川的眼睛黑黝黝的，他能感受到这孩子的真诚……但不得不说确实还是有种被威胁的感觉。

    他有些为难。

    他其实说了谎，舍曲林并不打算将芥川龙之介当成血源，这孩子实在太瘦了。只看他露出来的胳膊，用‘瘦’来形容都显得不合适，准确来说应该是皮包骨头--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从他身上榨取东西了。

    所谓的十五毫升鲜血对他来说没有太大意义，以此做交易只是想让芥川放松一点。舍曲林心里很清楚，他们目前的关系仍然很陌生，而陌生人没来由的好意只会把人吓走。但是，如果能让芥川龙之介认为‘这是付出后应得到的’，把这段关系定义为‘交易’，他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疑虑。

    这是一种教育方式，老师必须打开学生的心才能教导他们，而如何让学生信任自己也是一门学问，就像救助者想把流浪猫带去领养中心，总得要让它先自己走过来，主动和人类接触一样。

    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学生竟然如此耿直，哪怕受伤也要先结清人情。舍曲林沉吟了一下，如果正常情况下顺从他的想法也未尝不可，但……

    “再过一段时间吧。”他摇了摇头，“你受了枪伤，失血很多。我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体素质还不错，除了肺弱没有别的大问题，只是因为营养不良有些贫血。现在你首先是需要养伤，要抽血也得等你被喂胖一点，把身体调理好再说。”

    芥川龙之介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于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因为眼神专注而产生的凶气一下子泄掉了。不害怕我跑掉吗？男人理所当然的信任着他，虽然有交易的存在，但语气却像是要保护他似的。他一时间有些没有回神，眉间的冰冷因为怔愣的神情散去，看起来倒只是个普通的漂亮小少年了。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舍曲林失笑，站起来准备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嘱咐：“契约从今天生效，以后我会多照顾你一些。所以，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家里的食材可以做蛋包饭、咖喱饭或者麻油鸡汤面。不过做好饭还要一会儿，你要饿的话先吃点零食垫肚子吧，靠墙的柜子里还有薯片。”

    “……”芥川龙之介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发出来：“什么都可以。”

    --舍曲林所说的那些，他其实都没有吃过，也不知道它们的味道。虽然因为有他这个异能者在，他们的生活已经要比别的流浪儿好，但还是没有花钱去餐馆吃饭的余裕。也没有人教他们如何做饭，无论是伙伴还是他自己都是被抛弃的人，平日里的大家只是把能吃的东西随便炖煮在一起，能填饱肚子就好了。

    “这样吗，那我就做蛋包饭了。你还要带饭给妹妹，蛋包饭比较好打包--唔，其实也是因为我最擅长做这个。”舍曲林没有察觉到他的紧张，自顾自的说话，背对着芥川系围裙的带子。

    虽然嘴上说着芥川太瘦了，但他自己其实也很单薄，蝴蝶骨在衬衫下随着动作颤动，细细窄窄的一痕阴影，仿佛会有翅膀从那里张开一样。

    芥川龙之介看着他的背影，男人的肩背是完全放松的，对他没有一点戒备。如果现在突然袭击，布刃能轻易穿透他的心脏吧。他几乎能看到男人被罗生门的利齿咬穿的样子，就像一片薄薄的纸一样被鲜血浸透。

    --但是，那是不会发生的事情吧。

    虽然现在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但直到现在芥川都不知道昨夜舍曲林是如何突然出现的。是某种能化身阴影的异能力吗？还有那把一米多长的异形长刀，在男人把它收进斗篷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一点它的踪迹。

    芥川龙之介不畏惧死亡，但也不会过激到主动攻击没有危害的事物。因此，他此时只是安静的坐着，认认真真的听着厨房里的动静。

    客厅靠着厨房的一角竖着款式老旧的小冰箱，大概是哪地方出了故障，运作时响声很大。舍曲林开合冰箱拿做饭用的鸡蛋、香葱、冷冻青豆和甜玉米粒，走动时软底拖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微响。

    电冰箱的嗡嗡声，接着从厨房里传出洗菜、炉灶打火的声音。人类生活的噪音让这个狭小老旧的屋子变得温暖起来了，芥川坐在榻榻米上，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小桌子。

    和房子里所有的摆设一样，这也是一张老旧的方木桌，表面的清漆有磨损和小小的凹痕，很显然在过去一直在被使用。他想着舍曲林坐在它旁边的样子，男人将饭菜、水果、点心和杂物摆在上面，又用软布的抹布擦拭。

    这是生活的痕迹，而这种对普通人而言平淡无奇的日常，是他做梦也无法想象的。

    像外面的小孩一样，有人在家里做饭，用温柔的声音嘱咐他受伤要好好休息，问他想吃什么。

    这种感觉是什么啊。

    不知道，无法描述，像是在冬天将麻木的手放进温水里，身体深处一直紧绷着的某个地方忽然松懈了，像冰块在太阳下忽然融泄出水。芥川犹豫着捧住舍曲林递给他的杯子，此时热水仍然有着温暖的温度，粗陶钝钝的蹭过他的指尖。

    为什么？这个人会这么……

    芥川龙之介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叫做自来熟，但是他觉得，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舍曲林端着托盘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依然是坐姿端正的芥川。

    但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之前倒给他的水只剩下一点，无花果少了两个，盘子里的棉花糖少了糖堆的尖。舍曲林愣了愣，随后忽然就笑了起来。他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做这些的时候他都是眉眼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

    “芥川君，我按照我自己的口味做的，多加了一点酱汁和鸡肉，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舍曲林换下围裙后，也端端正正的跪坐在芥川对面。他将勺子和筷子分给芥川龙之介，接着又把一份蛋包饭顺着桌面推到他面前。

    “谢谢。”芥川低声道。

    他握着勺子，但没有急着吃，而是抬头看向舍曲林。男人见他看过来，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了一下，微微低头避过了他的眼光。

    “虽然说是拿手的料理，但因为好久没有给别人做过……”舍曲林的声音顿了一下，有一瞬间的飘忽：“也不知道具体吃起来怎么样。调料的量都经过称重，我想应该不会很咸或者很甜……”

    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白发的青年有些懊恼的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点沮丧：“还请尝试一下吧，如果不好吃，下次再点外卖好了，芥川君。”

    芥川龙之介摇了摇头，用勺子切开蛋包饭撒着一点芝麻又淋上番茄酱的金黄蛋皮，饱满而灿烂的米饭立刻蒸腾出一捧香气。

    碧绿的青豆滚落在裹着油脂和肉酱的米饭上，甜玉米像金色的玉石。芥川龙之介郑重的舀了一勺米饭，连着蛋皮细细咀嚼，咽下后才抬头看向青年，向他说出肯定的话。

    “非常美味。舍曲林先生，在下认为很好。”芥川说。“谢谢。”

    郑重的道谢。

    他看着舍曲林，青年闻言睁大了眼睛，那双总让人觉得傲慢的金瞳也有了点呆呆的样子。舍曲林眨了下眼睛，嘴角不自觉翘起，苍白的脸上倏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他的上身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微微前倾，如同一朵百合花垂下花枝。但他的眼睛却很快乐的弯起来，脸颊上也因为心情的愉快而浮现出一抹晕红。随着他的动作，一缕白发散落下来，舍曲林将它撩起别在耳后，同时坐直了身体，眼睛明亮的看着芥川龙之介：“谢谢--你喜欢就好。以及，如果要长期相处的话，叫舍曲林太生分了，以后你可以叫我林，林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合十）能看到评论我好开心……很丢人的说，昨天晚上我其实做梦都在看评论！

    顺便主角虽然有圣父属性，但其实也不是传统属性圣父……他的心态其实类似于找代餐，只要有小孩养就很开心，然后下一章会有恶属性流露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