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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床》x彼得·帕克(三)

    轿车撞向她的时候,她脑内一片空白,脚步本能地逃向转角。

    车比她快,目的明确地冲着她来。

    法警开了几枪,精准击毙驾驶者,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重重撞在保险杠上,在剧痛之中昏迷过去。

    ……

    今天的案子不难,她轻轻松松就击垮了对方的辩护律师,说服法官给那个在网络上发表侮辱性言论的年轻人定罪,并且要求巨额赔偿。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作为斯塔克集团的法务人员,她要尽一切努力维护超级英雄们的声誉。

    但是她没想到一件事。

    被告人有个报复心极强的父亲。

    一走出法庭,她就被盯上了。

    被告的父亲在停车场开车撞了她,导致她全身多处骨折。

    这个恶.□□件震惊了整个斯塔克集团。

    她因工作受伤,获得了巨额慰问金和长达三个月的假期。人力资源部表示,她接下来一年内都可以在家工作,集团愿意提供全套的治疗服务和无障碍通道。其实她不需要这么长的假期,集团更多是考虑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

    托尼·斯塔克本人甚至都来病房探望了她。

    她觉得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烦闷。

    她不喜欢受关注,也不喜欢卧病在床。她更加不喜欢留在家里处理文书工作,她想在法庭上厮杀。

    可是现在她被困住了。

    周末。

    “彼得,你不用给我送这些。我今天就出院了,还得把它们抬回去。”她无奈地看着抱着一大束满天星的彼得。

    这孩子似乎被她的伤势吓坏了,脸色格外苍白。

    “好……好吧,我可以帮你放进车里。”

    “谢谢你的关心。”她微笑。

    彼得低着头,视线徘徊在她手臂的石膏上,一副做错事的内疚表情:“对不起,我现在才来看你,我有点事……”

    “没关系,你能来已经很好了。”

    她的同事们都太忙了,只来探望过她一次。还有几个记者也来过,被护士赶出去了。彼得是第三批来的人,而他跟她甚至算不上熟识。

    因此她很感激。

    彼得是个好心肠的孩子,有如此柔软的内心,愿意对萍水相逢的人展露善意。

    “我……你什么时候出院?”他问。

    “我找的代驾十五分钟就到。”她说。

    彼得往四周看看:“你一个人?没有人帮忙吗?”

    “我请了护工。”

    彼得的脸色还是不好看。

    “我可以陪你回家吗?”他说,“正好能帮你搬些东西。”

    “当然!”她故作轻松,想要缓解他脸上的罪恶感,“你真是我的救星。”

    这句夸奖反而让彼得退缩了。

    他看向别处,眼底笼罩着深深的阴影。

    他不是救星。

    他没能保护好她。

    他在新闻上看过她遇袭时的监控录像,假如她没有往转角处躲闪,那辆车就要从她身上碾过去了。

    她可能会死。

    而他没有在她身边。

    他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

    现在她躺在病床上,左腿和左臂都打着石膏,额角有一处永远也恢复不了的小疤痕。她进了icu,每天要吃过布洛芬才能入睡,上厕所必须有人搀扶。她还不得不离开自己热爱的工作,从事无聊的文书工作。

    这都是他的错。

    他明明知道她有多脆弱,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却还是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当她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在她身边。

    这让彼得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沮丧。

    他不敢再让她离开视线。

    “等学校放假了,我可以来照顾你。”彼得告诉她。

    “不!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她紧张地拒绝。

    陪护工作是非常私密的,比如换纱布、上厕所、洗澡、擦身等等。她可不愿意让男高中生帮自己做这种事。

    “就当是兼职吧。”彼得知道自己的热情会吓到她,他用轻松的语气说,“你的护工月薪多少?”

    “呃,实际上是按小时付费的。”

    “不是全天陪护吗?”彼得的眉毛慢慢皱起来,“你需要一天24小时的照顾。万一你在浴室里摔倒了怎么办?万一你感冒生病了怎么办?万一你忘记吃药了怎么办……”

    “彼得!”她连忙阻止他过分的猜测,“好吧,就当是兼职!你可以在假期探望我!我给护工开的价格是每小时……”

    彼得没听见后面的薪水。

    他已经被喜悦填满了。

    他可以照顾她。

    可以帮她整理床单,给她更换伤口的纱布,帮她清洗她自己够不到的地方。他还可以推着她的轮椅出去遛弯,给她摘下沿途的花,在上下楼梯时抱起她。

    说不定他还能住进她家里!

    “我……我会尽力的。”彼得害羞地点点头。

    她不由替彼得感到为难。

    这个男孩似乎不知道,照顾伤残病人要面对很多尴尬的事情。天啊,希望他看见的东西别给他留下终生的阴影。

    代驾到了,彼得帮她把东西都搬上车,然后又搬回家。

    她觉得彼得比外表看起来力气更大。

    他在抬斯塔克先生送的机械轮椅时毫不费力。现在的高中生都是吃什么长的?

    回到公寓。

    彼得把她安置在沙发上,然后偷偷在门厅里一件件查看她收到的慰问品和附在上面的慰问信。信里没有人跟她表达暧昧,这让彼得放心下来。

    她的社交范围很狭窄,基本都是同事,还有少数几个关系好的同学。

    彼得希望自己能让她不这么孤独。

    “不过这次受伤总归还是有一个好处。”她突然说。

    彼得从一大堆慰问品里抬起头。

    “好处?”

    她说:“现在我整天呆在家里,身边要么有你,要么有护工,那个跟踪狂应该不敢再出现了。”

    如此天真。如此无辜。

    彼得怔了怔,慢慢露出笑容。

    “是啊,有道理。”

    *

    一段时间后。

    她依然难以适应在家工作的情况。

    “我的专长是网络犯罪,不是合同法。”她跟同事打着视频电话,“现在我一天要看大概一百个合同!”

    “没那么夸张。”同事耸肩。

    “我不知道为什么楼下咖啡厅更新菜单都要写合同!”

    同事窃笑,忽然眼神一转,脸上泛起红。

    “哇!天哪!”

    她顺着同事的目光回过头,看见彼得抱着洗衣篮穿过客厅,没有穿上衣。

    他的手臂肌肉非常明显,牛仔裤略低,露出里面白色的运动短裤一角。他的马甲线很清晰,年轻强壮的轮廓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像行走的阿多尼斯。

    “对不起,打扰你工作了吗?”彼得微微侧头。

    “我在视频通话。”她尴尬地说,“你的上衣呢?”

    “刚才我不小心弄撒了洗衣液,全倒在身上了,所以只能把它脱下来。”彼得放下洗衣篮,腹肌清晰全面地展露出来,他害羞地挠头,“等下能用你的洗衣机吗?”

    她连忙说“可以”。

    同事在视频另一端吹口哨:“要多少钱才能请到这样的护工?我需要一点夜间服务。”

    她怒道:“闭嘴,他是高中生,你想进监狱吗?”

    “这身材绝对值了。”

    “你真恶心!”

    她跟同事又随便扯了几句,最后以交流工作结束。

    关掉视频后,她想找彼得谈谈。

    因为这几天他总是在散发浓烈的雄性荷尔蒙——弯腰修理打印机,牵起衬衫底部擦汗,解开领口的扣子,到现在甚至不穿上衣走过客厅。

    她谨慎道:“彼得,我也不想听起来太古板了,但是你真的应该注意……”

    “嗯?”彼得低头地看着她。

    他的棕眼睛太无辜了,像一头好奇的小鹿。

    “应该注意……”她努力琢磨着措辞。

    该死,她是不是过度解读了?这个年龄的男生有一大堆光着膀子打篮球的。或许是因为性别差异吧。女性不太喜欢这种半露的行为,但是男性对此没有自觉。

    她到底该不该说?

    “对不起。”彼得抢在她之前说了,“我总是笨手笨脚的。明天我会给你重新买一瓶洗衣液。”

    “不,不用。”她最后还是选择放弃,“对了,你也该回家了吧?”

    彼得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他一般白天来,处理一些杂事。而护工则在晚上值班,可以帮她擦身、换药,提供更私密的帮助。

    彼得走后,房间又回归了空荡荡的寂静。

    她其实更喜欢这种安静。

    彼得是善良和亲切的代名词。

    但她内心还是对他有种奇怪的排斥,每次他一出现,她就有种个人空间被侵犯的强烈抵触感。

    她只能将其归咎于不受控制的青春期男性荷尔蒙。

    *

    彼得结束巡逻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

    他从车祸中救了一个孩子,送了一位被醉汉骚扰的女士回家,还打倒了一群试图抢珠宝行的持枪劫匪。

    如果放在以前,他会觉得非常满足。

    但是今天,他总是想起她被那辆失控轿车撞上的场景。

    他感到不安,焦虑,痛苦,她身上的伤痕好像也延伸到了他的身上,形成无法填补的空洞。这之后,不管再做多少件好事,他都没法再弥补自己的错误。

    这分空洞必须在她身上才能得到填补。

    彼得渴望着为她付出。

    但她总是在拒绝。

    她不喜欢他盯着看,不允许他脱下外衣,不肯他用主卧的卫生间,也不让他过夜。她的孤立从每一个毛孔里渗透出来,彼得每次靠近都能感觉到。这种排斥比学校里那些同学的取笑更让他内心刺痛。

    为什么?

    他不够好吗?

    他对她不够真诚吗?

    她为什么不能接受他的亲近?

    内心的空洞越来越大,无法控制地扩张,几乎要吞噬他每一丝温暖的感情。

    彼得不确定,下一次再被拒绝,他会做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