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与玻璃桌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引得史蒂夫略微侧目。

    巴基坐到了玻璃桌另一边的沙发上，提起已经开了塞的酒瓶往桌子上的两个玻璃杯倾倒里面的红酒。

    史蒂夫：“你知道我们喝不醉，对吧？”

    巴基把酒瓶放到地上,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托尼的藏酒不缺这一两瓶。”

    他们对视了一眼，一同笑出了声。

    酒杯在半空中轻轻碰撞，荡出酒红色的水波。

    史蒂夫认真地尝了一口, 但在当兵之前，他的身体不允许他随意碰酒，而当兵时整个国家都严禁任何士兵饮酒，身为美国队长的他理应以身作则。

    所以他只在某些狂欢时刻与战友们共享朗姆酒、又或者在巴基掉下火车后试着用酒精灌醉自己, 除此之外，他不怎么经常碰酒。

    因此, 他对酒实在是没什么自己的品味。

    摇了摇头, 史蒂夫干脆地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梅根和伊妮都睡了？”

    “对, 应该是白天的时候玩得太疯了。”说完，巴基嫌弃地瞥他, “我后悔了，给你喝还真是浪费。”

    史蒂夫不在乎他的嫌弃, 只是伸出手提起他身边的酒瓶, 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虽然尝不出好坏，但好歹里面有水，刚好我口渴了。反正托尼不缺这一两瓶酒, 对吧？”

    巴基忍不住笑了起来：“哦, 你也学坏了, 美国队长。”

    史蒂夫也笑着回：“哦, 得了吧, 毕竟我认识了斯塔克那么多年, 还跨越了三代——三代人的精髓呢。”

    巴基哑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随即，客厅里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什么？认真的吗？意思就是你们两个老家伙都把不要脸这种私人的事情怪到我们斯塔克上面？亏我的小甜心们都那么喜欢你们！”

    史蒂夫挑眉：“都？”

    巴基耸了耸肩：“在你回来之前，刚好讨论过这个问题。”他又对托尼说，“这只能说明这是事实，但是我能保证，斯塔克家的人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绝对。”

    托尼走到他们面前，先是直接看了眼史蒂夫手中还拿着的红酒，又抬眼看向了他本人。

    史蒂夫露出了一个温和且无辜的笑容，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巴基，然后又将酒瓶向着托尼递了递。

    托尼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酒，拉出玻璃桌下面的柜子，拿出了第三个玻璃杯，给自己满上了。

    他这时候才拿着酒杯看向巴基：“可爱？”

    巴基扬起了一个微笑，指了指自己：“如果你是想说帅气的话——至少应该先从我开始？”

    托尼：“哈，现在你下去问世界上最帅的人是谁，我打赌，所有人都会说钢铁侠。”

    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这个的史蒂夫倒是忽然道：“其他人先不论，要不你明天问问最有权威性的两个小家伙？”

    托尼眯起了眼睛。

    史蒂夫淡然地喝了一口酒，全身散发着“我懂酒，我在品酒”的气质：“我打赌，她们会说美国队长。”

    巴基扬眉，不满道：“不，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打赌，是巴基。”

    托尼冷笑：“好啊，赌什么？”

    巴基迅速接道：“输了的两个人绕着整个庄园跑一百圈。”

    托尼：……

    史蒂夫：“噗嗤。”他又清咳了一声，若无其事道，“我的意思是，我没意见。”

    托尼面无表情道：“哈，你们怎么不说一百万美金？”

    巴基和史蒂夫同时笑了起来。

    欢声笑语过后，史蒂夫这才微笑着道：“所以，你们俩想跟我说什么？”

    托尼和巴基对视了一眼。

    巴基率先开口了：“是关于伊妮的事情。”

    托尼转身坐到了他们面前的大桌子上，随手抽出了兜里的一个显示屏，拿着它在半空中轻轻一抖手腕。

    虚拟的蓝色光线在他们面前勾勒出几个简单的单词：

    【伊妮德】【巴基】【史蒂夫】

    “首先，关于伊妮。”随着托尼的声音响起，第一个单词轻微地闪烁之后，展开了一片繁杂却富有条理的数据图。

    “她出生的时候遭遇了难产，脐带错位，子宫状态异常，剖腹产，导致她比梅根出生晚了几乎一个小时，产后在保温箱里待了一个月才脱离危险期——总之，她可以说是负伤累累。”

    “在后来的两年里，她的身体一直保持着一个危险又安全的平衡虚弱状态，通过身体的休眠来避免过多的消耗。但不幸的是，全身肌肉轻度萎缩，右半脑活跃度过低，器官轻度衰竭，免疫能力低下……这些所有负面状态加起来，表示着她的身体离破碎只有一步之遥。”

    史蒂夫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可我从来没见过伊妮这个样子……”

    没等他说完，托尼就迫不及待地打了个响指打断了他的话：“对，这就是重点。”

    他用食指指向了史蒂夫，一双眼睛隔着橘红色的镜片一眨不眨地凝视他：“当你第一次见到她——或者说，碰到她的时候，这些负面状态——全都消失了。一个不剩。”

    史蒂夫清晰地回忆起见到那两个孩子的第一天晚上，他们三个大人的表现都相当异常。但是因为他们都对此避而不谈，他也尊重他们，没有再过问任何东西。

    直到两年后的今天。

    巴基看着史蒂夫，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史蒂夫摇头打断了：“不，巴基，不必感到抱歉，我相信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有理由，所以不必为任何事感到抱歉。”

    巴基顿时露出了一个有点无奈、又更多柔软的微笑。

    他们对视着，在半空中碰了碰拳头，又张开手用力地握了握对方的手。

    托尼看了看史蒂夫，又看了看巴基，挑眉：“所以你这么多年都没给我找一个教母是因为……你是个gay？”

    巴基看着他，笑容逐渐虚假：“我跟布鲁克林的姑娘们享受夜晚的时候，霍华德还在斯塔克的明日世界世博会上当众亲女孩子当热场呢。”

    托尼：“……实际上，我也干过那种事——但认真的吗，就他那个性格？天啊，他后来到底是怎么理所当然地训斥我过火的？”

    巴基摊了摊手。

    史蒂夫无奈地看着他们：“拜托，让我们回到重点，好吗？先生们。”

    托尼一脸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勉强地接着说：“后来我……”说到一半，他猛地顿了一下，“不准把这件事告诉梅根和伊妮，懂吗？”

    史蒂夫和巴基对视了一眼。

    巴基微妙地笑了笑：“呃，让我们继续？”

    “给我记着，混蛋们。”托尼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了，“因为我一直在对伊妮和梅根的身体状况进行实时监控变化，发现伊妮的身体指标在第一次碰到ca的当天晚上飙升，直到跟梅根的身体指标基本持平，才慢慢平稳了下来。”

    史蒂夫略微思考了一下：“是我刺激到她了吗？还是我身体上的什么东西？血清？”

    托尼没有接下他的话，而是换了个方向：“我们先说当天晚上，我们的巴恩斯先生的发现。”

    巴基：“史蒂夫，在你碰到伊妮，并且她站起来之后，我看到了你身体的表面上有蓝色的光芒流到她的身体里……而且有一部分，流到了我这里。”

    史蒂夫喃喃道：“不是血清……”

    “当然不是血清，那玩意可是跟你完美地融为一体了。”托尼说，“1943年巴基被敌军俘虏的时候，九头蛇对他进行了含有宇宙魔方能量的实验，因此，他对宇宙魔方的能量产生了部分抗性和……吸引力。”

    “而你，ca，你坠落在宇宙魔方附近的地方，沉睡整整六十六年。所以……”

    “伊妮的恢复是因为她吸收了宇宙魔方的能量。”史蒂夫微微皱眉，忍不住问道，“伊妮和巴基的身体没事吗？还有梅根、佩珀，托尼你的呢？没有产生任何负面影响吧？你确定吗，托尼？真的不需要我暂时搬到外面去住吗？”

    托尼不爽地说：“你在质疑托尼·斯塔克研究结论的准确性？嘿，对我保持最高的尊重的好吗？”顿了顿，他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美国队长，哈。”

    他把周围的人问了个遍，却独独对自己的安全只字不提。

    巴基安抚地拍了拍史蒂夫的肩膀，笑道：“可别，自从你醒来之后，我的身体指标也高了不少，看来是托你身上宇宙魔方能量的福。而且如果不是你，伊妮现在也不会这么健康。”

    听到巴基的话，托尼蓦地安静了下来。

    巴基和史蒂夫都看向了他。

    “……好吧，这就是最新的问题了。”托尼双手抱胸，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我发现，伊妮最近的身体又在慢慢地变得……不那么健康起来了。”

    “目前的初步结论是，她从ca身上吸收的那些能量……可能要用完了。”

    --

    大概是因为昨天跟梅根一起在秘密基地和几个大人轮流玩耍，闹了一整天，导致伊妮德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体有着久违的疲惫感。

    她迷迷糊糊地翻下床，迷迷糊糊地自己上完厕所，迷迷糊糊地走出了门。

    “早上好，伊妮德小姐。”在整座房子里无处不在的ai温声地向她打招呼。

    因为在小时候就习惯了托尼创造出来的ai随时都可能出声的这个设定，所以伊妮德已经不会再被吓到，只是伸出手揉了揉眼睛，软声回应他：“早上好，jar……”

    “今天马里布的天气很好，但我想您现在应该暂时没法适应高强度光照，所以我暂时将走廊玻璃窗调成了黑暗模式。而且我的提议是您最好不要用手揉自己的眼睛，这对您的眼睛不好。”

    伊妮德习惯了ai管家面对父亲、自己和梅根时的话唠，悠然地打了个哈欠之后，还是乖乖地放下了手，不再揉自己的眼睛。

    现在她在的地方是加利福尼亚的马里布海滩上的一座豪宅，也是俗称的“家”。

    本来她最常待的地方其实是斯塔克大厦，但在托尼决定将它改为复仇者大厦之后，托尼就将她们的常驻场所变成了这里。

    伊妮德第一个反应就是问：“妈妈呢？”

    “佩珀小姐在上班中。”

    “哦。那爸爸呢？”

    “斯塔克先生就在旁边的实验室里——需要我为您指路吗？”

    伊妮德乖巧地点头，然后跟着ai磁性悦耳的声音在宽大的豪宅里慢悠悠地走到了托尼在的实验室里，看着门在眼前自动开启，走了进去。

    托尼早就收到了她往自己这里来的消息，洗掉了手上的油污之后又换了身衣服，一身干净地蹲在她面前，笑着对她张开双臂：“哇哦，伊妮，你竟然找到了daddy，恭喜你！你简直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家伙。”

    在最爱的女儿面前，不可一世的天才也学会了睁眼说瞎话。

    伊妮德哒哒哒地跑着扑到他怀里，在他脸上啵了一下才软软地说道：“早上好，dad。”

    托尼将她抱了起来，坐到了玻璃窗旁的椅子上：“早上好，我亲爱的小天才。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个黏人的小家伙呢？我以为她会跟你一起醒。”毕竟这么多年来，向来是伊妮德干什么，小梅根就干什么的。

    他敲了敲玻璃窗，示意ai将玻璃窗调成透明模式。

    于是在瞬间，外面明亮的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这个实验室，也照亮了父女两人，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海洋一样蓝色的光芒。

    伊妮德抱着托尼的脖子，转头把自己埋进了他的胸前，在心里默默地腹诽：你没有猜错，她确实是跟我一起醒的，如果不是我努力地让她睡过去，你现在就该见到一个没睡醒、哭唧唧地黏着我的牛皮糖了。

    怀里的小家伙不说话，托尼也不继续追问，只是笑着说：“不看看外面的风景吗？这可是你的daddy我亲自挑的地方，你不喜欢的话，也太伤我的心了。”

    伊妮德慢吞吞地从他胸前抬起头来。

    仿佛无边无际的蓝色天空和海洋在眼前无限地铺开、延伸到视线的尽头，缓慢地移动着的白云、永远在翻腾的白色浪花，还有淡黄色的海滩……

    她小声地说：“这里很美，我很喜欢。”

    “是吗？”托尼低下头看她。

    三岁孩子浅褐色的双眼中映入了无垠的海洋与天空，天蓝与海蓝在她琥珀一般的双眼不分彼此地交织、又泾渭分明地割裂。

    托尼的嘴角勾出一个微笑：“是的，确实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