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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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月

    夜深露重,永宁侯府笼在一片漆黑当中,唯有西苑零星一点烛火,墨色中一个暗影矫捷从屋顶跃下,一声门响,又很快回归宁静。

    “爷,暗桩得报,盛时安已至江南。”

    窗下坐了一人,长身箕坐在案前,背脊英挺,轮廓深刻,宛如刀斧自黑暗中劈凿而出。

    “准驸马这是连丞相府的脸面都不要了。”

    那身影微微欠身,长指翻动案前文书,语气中似夹一丝笑,却又毫无半分温度。

    “皇后的人动作也很快。”

    黑暗中的人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长而直的剑眉几不可见地一轩,并未出声。

    “爷,我们是否要动手拦下?”

    “不必。”

    那暗卫默了默,似乎明白了:“属下懂了,属下这就去办。”

    那暗卫刚要转身,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爷,有,有贵客来访。”

    黑暗里,霍斐渊慢慢抬起头来,那暗卫这才嗅到空气中似有一阵酒意。

    他家爷喝酒了?

    这可真是新鲜。

    “何人?”霍斐渊的语气却依旧没有丝毫温度。

    那传话的下人似乎也很震惊,打着磕巴:“月、月公主。”

    撕——

    霍斐渊面前的兵书出现了一道裂痕。

    *

    宋希月站在永宁侯府的正堂之中,这里似乎不习惯掌灯,有些昏暗,她披了一件斗篷,站在这大堂内,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明明很是害怕,却依然瞪大了眼,四处张望。

    霍斐渊迟迟未曾现身。

    而送他们进来的小厮也早已退下。

    云雀上前劝道:“公主,今日时辰晚了,或许——”

    云雀话还未说完,远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黑暗里,缓缓走出来了一个人。

    “微臣霍斐渊,见过公主。”

    宋希月咽了咽口水。

    她好像从未听过面前这人开口说话,就算听过,也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宫宴上见过的几次面,他总是一言不发,也不大喜欢别人靠近。

    “霍公子免礼。”

    宋希月咬一口唇颊边的软肉,声音有些小。

    “云雀,你先出去吧。”

    云雀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福了福:“是……”

    厅堂内,就只剩下宋希月和霍斐渊两人。

    这在宋希月的印象里,也是第一次和这个男人单独相处。

    “公主深夜前来,所为何事?”霍斐渊慢慢开口,他站的有些远,大半个人依然笼罩在夜色之中,宋希月瞧不清他的神色。

    “本、本公主前来,是想跟霍公子说一声,你的交易,我答应了。”

    宋希月似乎鼓足了勇气。

    “你代替盛家来娶我,来日,永宁侯府的爵位,定是你的。”

    空气微微一窒。

    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沉默了许久。

    “公主,在说什么?”

    霍斐渊活了二十年,罕见的露出些诧异的语气。

    不仅是他,那厅堂上隐着的暗卫,更是呆若木鸡。

    宋希月又咬了咬唇,语调明明怯懦,却带着股不小的执拗,似乎还在为霍斐渊此刻装傻有些生气。

    “霍公子亲自送到公主府的信,怎个调头就忘记了?我方才已经禀明了母后,霍公子难不成想害我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他害她成为笑柄?

    霍斐渊差点气笑了。

    有心让她成为笑柄的难道不是她倾心多年的那个好哥哥吗?

    霍斐渊到底是久经官场,此刻稍作凝神,“公主可有带信过来?”

    “当然!”

    那封信实在令宋希月无比震惊,但信中分析利害头头是道,针针见血。

    她不得不承认,看完之后,她就被他给说服了。

    霍斐渊很快接过。

    看完后,男人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似乎是在思考。

    “公主觉得,这信上所说有理?”

    宋希月点头,很不情愿的承认了:“是,我觉得有理,而且……”也很准。

    那信上分析了盛时安的种种过往,包括半天前宋希月在司乐坊听到的种种,并将丞相府的利害关系,林鸾此人的性格都分析的条清缕析。

    更甚者,还指出宋希月嫁给盛时安之后会面临的种种,而这些……都意外的和宋希月梦中相重合了。

    她今夜过来,不仅是要跟霍斐渊达成合作,还要问一问他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那些奇怪的梦,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宋希月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把自己的想法都问了出来,当然,那梦中之事她扯了个谎,半真半假,都不影响她去探霍斐渊的话。

    而霍斐渊,一直在耐心的聆听。

    “所以,霍某为了世子之位和公主达成交易,此次大婚照常举行,我配合公主,契约之期一年?”

    宋希月点了点头。

    “一年之后,霍某获得爵位,与公主和离?”

    宋希月再次点了点头。

    霍斐渊笑了。

    “臣不明白。”

    “你,你不明白什么?”

    “这桩交易,对公主完全没有好处,公主是金枝玉叶,下嫁霍某,为了给霍某谋取前程?”

    宋希月嘴角抽了抽,好、好像是有些不划算。

    “公主可有想过,万一霍某尝到了当驸马爷的好处……不要这世子之位了,公主当如何?”

    宋希月涨红了脸。

    “休、休要胡言,什、什么好处,契约当白纸黑字,签字盖章,自是有效。”

    霍斐渊在夜色中看着面前的小人儿。

    明明紧张的要死,还非要故作镇定,一双小手快把衣裙扯烂,却不肯低头半分。

    啧。

    这模样,也想来套他的话?

    “你到底应不应?”

    宋希月话音刚落,便有些懊悔,明明是他写信相约,怎的现在好像成了她求他了。

    事态是怎么反转的?

    霍斐渊无声的勾了勾唇。

    从黑暗中缓步走了出来。

    宋希月这才闻到,霍斐渊身上有一股酒味。

    “这样的好事,臣为何不应?既然盛公子不要公主了……”

    宋希月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而霍斐渊说完这话也顿了一顿。

    这话算是对她的冒犯,她竟没生气。

    “臣必当尽心竭力,在大婚当日,配合公主。”

    这回换了恭谨真诚的语气。

    “好。”宋希月道。

    “明日,希望永宁侯府一切备妥。”

    说完,宋希月便转身朝外走,门开,云雀立刻上前搀扶。

    “微臣,恭送公主——”

    宋希月走后,霍斐渊才慢慢的敛了笑。

    房屋下跳下一人,正是方才的暗卫,他百般不解:“爷……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什么爵位,那世子爷的称号您若看中,不早就是囊中之物了吗?”

    霍斐渊不笑的时候的确如一座冰山一般,但笑起来的时候却更加可怖,比如现在。

    他缓缓的重新打开那封信,指腹微微抚摸着信纸:“有意思。”

    那暗卫名唤夜宁,是霍斐渊身边最得力也是最受信任的暗卫之一,夜宁一头雾水,凑过去看了一眼,瞳孔顿时睁的更大:“爷,这,这信当真是您写的啊!”

    夜宁这样震惊不是没有道理的。

    单从方才的对话来看,月公主这是被谁骗了,竟信了这起子莫名的交易当真来永宁侯府找他家爷。

    而眼看了这笔墨字迹,确确实实,是出自他家爷之手啊!

    霍斐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神色不明。

    “你说呢?”

    夜宁呆了。

    他说什么?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霍斐渊已转身离去,夜宁愣了愣追了上去:“爷,您,您真的要娶月公主啊?”

    ……

    已是子时。

    霍斐渊依然坐在案前反复凝视这封信。

    信中口吻字迹确实和他很像。

    霍斐渊用了像,是因为,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给公主府送这样一封信。

    而信上内容,他知晓八分,剩下两分,竟是他心中想去做,还未去做之事。

    有人在挑衅他。

    挑衅的非常直接。

    而至于那个丫头……

    霍斐渊眸中渐渐沉了,像深不见底的潭水。

    长大了,敢来套他的话了。

    而想到宋希月方才活灵活现的模样,霍斐渊又慢慢笑了。

    有人挑衅他的同时,还给他送一份见面礼。

    啧,这样的对手,真想见上一面呢。

    *

    “云、云雀,我刚才,有没有露怯啊……”

    云雀陪着宋希月坐在马车上,小姑娘显然紧张坏了,出来之后还紧张的揪着衣裙,极不自然。

    “您是公主,自有威严,怎会露怯?”

    “那就好……”

    “我、我实在有点怕他。”

    云雀不解:“那您为何要……”

    “按照霍斐渊的分析,我嫁给他,的确比嫁给盛时安要好,他不是咬定我会等他,会一次次的退让吗?那就让盛家瞧瞧,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

    云雀沉默了。

    “反正有契约为证,一年之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相都不损失什么。”

    宋希月理了理裙摆,突然意识到不对:“呸呸呸,是我的阳关道,他的独木桥!”

    云雀忍不住笑了:“公主说的对。”

    “咱们,自然是走阳关道的。”

    “呀——”宋希月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突然忘了,我光顾着去答应契约的事了,还没有问我想问的事呢。”

    “公主究竟想问什么?”

    宋希月咬了咬唇,那信上只说了她第一个梦中之事,可第二个……宋希月不敢问,也不知道如何问。

    这也是她答应这门亲事的原因。

    嫁给霍斐渊,是不是就能偷偷打听到玄铁兵的很多事?是不是,或许可以避免那场血洗之灾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霍狗:媳妇想套我话,嘤嘤嘤,媳妇好可爱。

    女主十六男主二十,所谓的十年其实是渣男从小的刻意靠近

    以及女主懂事后无休止的pua

    女主自己都搞不懂啥是喜欢的

    至于渣男

    在我这里 男二?他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