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顾未易在一旁看着护士给司徒末洗伤口。双氧水往她腿上一倒,司徒末的脸瞬间皱成一团,像一只可怜兮兮的沙皮狗。
顾未易强忍下想笑的冲动,走过去想握住她的手:“抓住我的手吧。”
末末把手缩了回来:“谁要抓你。”神经病,她的手掌虽然没流血但也擦破了皮,碰到还是会痛的。
顾未易很是无奈,看来司徒大小姐还因为计程车上的事在生气。刚刚司机大哥说小姑娘运气算好的了,没发生别的事。司徒末听到的时候一怔,才反应过来她有可能会被劫财劫色。他明显地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原来她也会害怕?他状似无意地回司机的话:“人家贼也是有眼睛的。”果然司徒末火冒三丈,完全忘记了害怕。这不,还生气呢。
不抓就不抓,顾未易耸耸肩,走开给傅沛打电话,顺便去外面买了包湿纸巾,回来发现她把外套脱了下来,护士正在给她的手肘上药。居然连手肘都受伤了!
“傅沛说他马上赶过来。”他边拆开湿纸巾边说。
“哦。”她的脸抽搐了一下,这涂的什么药啊,痛死她了。
“药擦好了,待会儿我过来打个破伤风针就可以了。”护士推着车子走了。
“把脸擦一擦。”顾未易把湿纸巾从塑料包装里拉出来递给司徒末。
末末伸手来接的时候刚好一滴水从湿纸巾上滴落到她的手掌中,她反射性地缩回来:“
不用了。”湿纸巾上的水含有酒精,滴在她手掌破皮的地方,痛得她想骂脏话。
顾未易抓过她的手,翻过来看手掌,火了:“这里也受伤了?为什么不让护士给你涂药?”
他稍显严厉的口气吓得她一缩,愣愣地说:“只是破皮,手掌破皮很快就能好的。”
顾未易自知刚刚口气冲了点,缓下来说:“就算是破皮也得擦药,我去叫护士。”
“不要啦,那药擦上去好痛。”末末哀求,“手掌真的好得快,而且又没流血。”
顾未易奇怪地看着她,两条腿都血肉模糊成那样了她也不叫痛,就手上这点破皮反而大呼小叫?
“脸伸过来。”他说。
“干吗?”末末问。这人说话真好笑,脸怎么伸啊?
“擦掉你脸上的五颜六色。”
“哪里有五颜六色,顶多就黑色。”末末不情不愿地把头伸过去。
顾未易用力地擦拭她眼睛附近黑呼呼的东西。见鬼了,怎么这么难擦干净?
“喂,你轻点,你想毁我容啊?”末末哼唧。
“你用不着我毁。”他睨了她一眼。
末末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司徒末,他现在是你恩人,不能恩将仇报,而且杀人要偿命,不可以!
“末末。”外面传来傅沛的声音,会在医院里大呼小叫也只有他这个家伙了。声音才落,他像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末末,你没事吧?”傅沛冲到她面前,很紧张地问。
“死不了。”末末没好
气地说。不接她电话是吧?
“对不起啦,我打篮球去了,手机没放在身上。”傅沛愧疚,“让我看看你怎么了。”他走近司徒末,顾未易不得不退开来。
“好啦,没事啦,没什么好看的。”末末躲开他的触碰。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傅沛心疼地问,“痛不痛啊?”
“废话,当然痛了。”末末白了他一眼,忍不住说,“就知道你靠不住。”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你。”傅沛求饶,就怕她真生气。
“算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末末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责怪他。
顾未易把手里的湿纸巾往傅沛手里一塞:“把她的脸擦干净,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化妆品,跟墨水似的。”说完就径直走了出去。
“他怎么了?一脸不高兴。”傅沛问末末。
末末耸耸肩,谁知道啊,估计是傅沛跟她靠太近了,老人家吃醋了吧。真衰,她还落入了这种三流情节,可惜她只是个女配。算了,看在今天顾未易帮她一场,以后就不破坏他的掰弯大业了。
傅沛轻手轻脚地擦末末脸上花掉的妆,发现真的很难擦掉。
顾未易跟着护士进来了,末末看到护士推着的车子里有刚刚给她搽的那种药,忍不住就瞪了一眼顾未易。
“擦药,打针。”护士面无表情,还埋怨了句,“还有伤刚刚也不一次说完。”
傅沛和顾未易走出房间,在走廊的长凳子上坐着聊天。
“今天真是谢谢你啊。”傅沛捶了顾未易的肩膀一拳。
“不用。”顾未易淡淡地说。
“唉,早知道我就不去打篮球了,都是阿克害的,我说不去还硬拉着我去。”傅沛叹了口气,“末末本来就不待见我,这会儿肯定把我划出她的择偶标准了。”
顾未易随口问:“她什么择偶标准?”
“我也不知道,否则我也不会拖到现在。”傅沛很无奈地说,“我都不敢追她。”
“你对她还不够明显啊?是个人都看出来了。”顾未易实话实说。
“她试图跟我说过一两次,我都把话题岔开了。”
“为什么岔开?”
“怕她拒绝。”傅沛笑笑说。
“她说不定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目的就是让你欲罢不能。”顾未易半开玩笑地说。
“我觉得你对末末有偏见。”傅沛说,“从上次毕业照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对她很不客气。”
“可能。”顾未易就事论事,“听了你在我耳边唠叨了司徒末这三个字四年,你对她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但这四年来你身边的女朋友跟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而且每个女朋友分手的原因几乎都是因为她,所以我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司徒末身上。”
“其实……”傅沛正想说什么,护士就开门走出来问:“你们谁是她男朋友?去交费。”
“美丽的护士小姐,她的腿会不会留疤啊?”傅沛没头没尾地问。
“只要不发炎就不会,你让
她这段时间不要让伤口碰到水。”护士相当和善地说。果然是人都爱听好听话。
“好,谢谢护士小姐,我跟你去交钱吧。”傅沛跟着护士去交钱。
司徒末自己扶着墙出来了,顾未易也不过去扶,双手交叉在胸前看她蹒跚地挪着步子。
“顾未易,今天的事谢谢你。”司徒末挪到椅子上坐下,“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是你的挡路石。”
“挡路石?”顾未易莫名其妙,她什么意思啊?
“就傅沛啊。”
“傅沛?”
“干吗啊?”傅沛交完钱回来,刚好就听到他们在说他。
“没有啦,药呢?”司徒末岔开话题。
“啊,我忘了拿药。”傅沛一拍后脑勺,“我去拿。”
“等等,一起走吧。”末末说,挣扎着站起来。
“唉,我背你出去吧。”傅沛在她面前蹲下,末末小小地退了两步,有一点不知所措。
“干吗啊,又不是没背过,快点啦。”傅沛嚷嚷着。
末末小心翼翼地趴上去,傅沛笑着把她背了起来:“你好重啊,减肥啦。”末末捶了他一拳,手痛,又缩了回来,鼻子突然一阵发酸,是太痛了吗?
的确,这不是他第一次背她。高二那年,她、傅沛、徐婕儿去爬山,下坡的时候徐婕儿嚷嚷着脚痛,硬是要傅沛背,傅沛就真的背着她走了很长的山路,末末安静地跟在他们后面出神。出神的下场就是她被树藤绊到,把脚扭了。然后傅沛放下了
徐婕儿,背她下山。长长的山路,末末真切地感到什么叫如芒在背,徐婕儿的眼光像一把把刀,插得她千疮百孔。那次回到学校,徐婕儿和末末冷战了一个星期。
几乎每个女孩子在成长中都会遇到这么一两个朋友,她漂亮、聪明、开朗、家里有钱,就像是公主一般的人儿。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成了好朋友,你很喜欢她,很羡慕她,很……妒忌她。你常常为了讨好她而为她做很多事,帮她做作业、帮她打水、帮她骗老师、帮她引起她喜欢的男孩注意——其实就是小姐和丫鬟的现代版本故事。
当年的徐婕儿是小姐,司徒末就是丫鬟。
当年的司徒末喜欢傅沛,没什么奇怪的,傅沛长得帅,成绩好,跟司徒末走得又近。十七八岁的年纪,懵懂的情愫总得找个出口,司徒末选择了暗恋傅沛,她的少女情怀除了徐婕儿谁都不知道。本来这应该是司徒末一个人的暗恋故事。但是某个长假后回到学校,徐婕儿告诉司徒末她和傅沛交往了,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司徒末:“末末,你不会怪我吧?你知道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你会祝福我的,对吧?”司徒末点点头,伟大地成全了他们的爱情故事。那个年纪的孩子连续剧看太多,误以为这样就能友谊天长地久。
顾未易从凳子上站起来,眼尖地看到末末眼角一闪而过的泪花,他们到底
有过什么样的故事?
末末是被傅沛抱上楼的。
傅沛坚持要抱她上楼,她拗不过他,两人在女生宿舍楼下杵太久也不好看,末末只得算了。
来开门的是王珊,她的脸在看到傅沛抱着她的瞬间僵了一秒,然后又荡开微笑。
“怎么了?”王珊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傅沛的脸。
“她受伤了。”傅沛抱着末末走进宿舍。
宿舍里其他的人都凑了过来。
梦露看到末末脚上惨烈的战绩尖叫了一声:“怎么搞成这样的?”
“我在路上勇擒歹徒,被扁了。”末末笑着说。
“亏得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虎妞啧啧地叹了两声,“你这脚都能上医学杂志了。”
“你是哪家的医学杂志啊,这都能上。”末末好笑地说。
“别扯些有的没的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梦露皱着眉头问。
“我被摩托车党抢了,拖了几米,就这样。”末末说。
“就这样?”虎妞哼了一声,“你这样子,得多久才能好啊?”
“医生说不要碰水,不要摩擦到的话大概两三个星期能好。”傅沛好不容易插上话,“这阵子可能要拜托你们照顾她了。”
“没问题。”王珊适时跳出来,“你放心好了。”
“那就谢谢你了。”傅沛毫不吝啬地给了王珊一个大大的笑容,“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吃饭。”
梦露望向司徒末说:“那你怎么办?”
“你们回来给我打包就行了。”末末说。
“白痴,我抱你下去就
行了。”傅沛理所当然,“等到我们吃完你早就饿死了。”
“这样太麻烦了。”王珊急忙说,“不如我现在就下去给末末买吃的,待会儿大家再一起去吃。”
梦露哼了一声,一脸不爽。
“这么丢脸的事我一次还不够啊?”末末扯了一下梦露的衣摆,话却是对着傅沛说。
“那……不如下次我再请客?”傅沛犹豫了一下,“待会儿我去给你们买好吃的回来。”
除了王珊一脸失望外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傅沛简单问了大家想吃什么之后就出去了。
“外人”走了之后,虎妞和梦露开始问东问西。
“你骨头之类的没受伤吧?”虎妞担忧地看着她。
“没有啦,这样都够惨烈了。”末末摇摇头。
“你怎么搞的啊?面个试代价也太大了吧?”梦露带点埋怨的口气。
“对啊,你怎么这么笨啊。”虎妞带点心疼的口气,“包包给他就行了嘛,身外物而已。”
末末讨好地笑着:“我来不及放手啊。”
“你们别说了,末末都够难过的了。”王珊突然说。
被她这么一抢白,大家都沉默了。
傅沛给她们买了一大堆吃的回来,女生宿舍有个规定,男生来访不能超过一个小时,他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和吃药的时间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傅沛回到学校,顾未易在阳台洗衣服,他过去搭话:“怎么挑这种时间洗衣服?”
“衣服沾到血了。”顾未易把衣服从盆
子里捞出来,“司徒末怎么样了?”
“还好,应该是没事了。”傅沛瞅一眼他手里的衣服,问,“我没到医院之前她有没有哭啊?”
顾未易拧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是看到她一闪而过的泪光,但是那时傅沛已经到医院了,所以……他用力地拧出衣服上的水,淡淡地说:“没有。”
“真是服了她,一个女孩子,都伤成那样了,一滴眼泪都没流。”傅沛感叹地说。
“是挺厉害的。”顾未易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其实。”傅沛突然有一肚子的心事想倾吐,“我跟末末在一起过。”
顾未易伸手去拿衣架,余光瞟了他一眼。
“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在一起。”傅沛挠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高二那年我和末末的好朋友交往,她很任性,常常跟我吵架,某次午休的时候教室里没人,她又哭又喊地和我吵,我一气之下就把教室的玻璃砸了。当时末末刚巧吃完饭回来,看着满地的碎玻璃和大哭的朋友,她气得脸涨红,抡起拳头就要揍我。当时我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她好可爱。”
顾未易不作声,等着他往下说。
“挺变态的吧?后来我就忍不住老是留意末末的一举一动,后来我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反正我就和女朋友分手了。之后我用失恋的名义骗末末每天陪我吃饭看书聊天。”傅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然后我白痴地选择了
愚人节跟她表白,她居然就答应了。”
“后来怎么分手的?”顾未易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个星期后她才知道那天是愚人节,生气了,说要分手,就分手了。”傅沛自嘲地笑,“我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吧。”
“就这样分手了?你没有挽留?”顾未易觉得不可思议。
“当时我觉得她小题大做,拉不下脸来哄她,而且老觉得她就在我眼前,跑不了。”傅沛耸耸肩,“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气什么。”
顾未易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感情本来就是奇怪的东西,谁讲得清楚呢。
末末躺在床上发呆,全身的骨头没有一块是不疼的。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啊。
“末末啊,你饿不?”虎妞问她。
“不饿,没什么胃口。”末末摇摇头,“刚刚傅沛买了些什么东西回来?”
“零食呗,也不给你买点粥之类的。”虎妞随口说,“人挺好的,就是挺不懂照顾人的。”
“人家给你买东西吃你还好意思这样说人家。”王珊从座位上探过头来用开玩笑的口气说。
“哟,你这不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护起来了啊?”梦露插话,也用开玩笑的口气。
“梦露,你说什么呢!”王珊扭扭捏捏地说。
“其实,男人不贴心不要紧,最重要的是真心,其他可以慢慢训练。”虎妞感叹,“其实傅沛挺真心的,对你可是四年如一日啊。”
“切,他大学四年交
的女朋友可以组一支足球队。”末末不屑。
“说不定那只是野花嘛,他一直在等你这朵家花呢。”梦露也跟着瞎搅和,“你怎么就从没考虑过他呢?”
“人家末末都说没那回事了。”王珊忍不住说。
“对,没兴趣。”末末赞同。
“算了,你那嘴巴比蚌壳还紧,啥都撬不出来,没意思。”虎妞耸耸肩走开了。
梦露看了末末一眼,莫名其妙地丢下一句“都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也走开了。
末末苦笑,对于傅沛,她还真的是怕了。
当年的她应该是脑袋被门挤了才答应和他在一起的吧。
那是黄昏,傅沛和她在校道上走,他一边走一边教她怎么用一只手指转篮球,她怎么都学不会,气恼地把篮球丢还给他。他抱着篮球,身上的白色校服因为被汗水浸湿而贴在身上,夕阳的余晖给他镀上一层金黄色,他微笑着说:“末末,不如做我女朋友吧?”
她被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低头,水泥地上两道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她心底一暖,就点头了。
当天晚上,她眼前都是他的微笑,脑子里反复萦绕着他的声音:“末末,不如做我女朋友吧……末末,不如做我女朋友吧……末末,不如做我女朋友吧……末末……”
她当时是顶着众叛亲离的巨大压力和傅沛交往的,徐婕儿狠狠地骂了她一顿后跟她绝交,同学都在背后议论她,这些她都顶了下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是甜蜜的,下课的时候一起去小卖部吃个冰淇淋;上课的时候在老师的眼皮底下互换一个眼神,相视而笑;自习的时候传传小纸条,写一些有的没的……
那时的她是很喜欢很喜欢傅沛的,一个星期内为他写了厚厚的一本日记,想等到他生日那天送给他的。可惜来不及……想到这里,末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笔记本——当年她写给傅沛的日记。她大学四年一次都没有翻开过,她特地带在身边是想提醒自己,千万千万不能再对他动心。
末末翻开笔记本,扉页上画了很多颗小爱心,她忍不住就想笑,果然少女情怀总是春啊。翻过扉页,第一页只写了一句话。她看着自己当年稍嫌幼稚的字迹发愣。
末末用力地合上笔记本。她当年那么认真、那么勇敢地对待他们的感情,一切的开始居然只是他愚人节的一个不经意的玩笑。而且,她其实只生了一天的气,剩下的一个星期内一直在等他好好哄她,给她个台阶下,但是他没有,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他只是说我们还是好朋友吧?然后就闪电般交了个新的女朋友。好朋友是吧?他能做到,她当然也能做到!
被末末丢在床尾的笔记本微微翻开,有点暗的光线下隐隐约约可以分辨出一个句子:你的微笑,喧嚣了我整个青春。
傅沛被末末冷落了,虽说她就没热络过。但如
果说以前他只是不受宠的后宫佳丽,那现在他绝对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他每天打好几通电话去关心她的伤势,得到的都是“嗯,谢谢,好多了,我有事,下次聊……”之类客气而疏离的答案。他想了好几天,完全想不出她到底闹的是哪门子别扭,一气之下就跑到她学校去,在宿舍楼下给她打电话。
“喂。”
“末末,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你来干吗?”她的声音冷冷淡淡的。
“找你啊,不然能干吗?”他最近压了一肚子气,讲话好听不起来。
“我下楼不方便。”她说。
“你不是说好多了?下来,不然你叫个人来带我上去。”傅沛并不妥协。
“知道了,我下来。”
司徒末挪着步子下楼,腿上结了大片大片的痂,动的时候要很小心,不然会扯到。她站在楼梯转角处看了傅沛一会儿,他手插在口袋里,脚下踢着一颗小石头,有点不耐烦的死样子。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往下走,她实在是不想跟他吵架,因为她知道他吵起来有多疯狂。
那是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傅沛每天绕在她身边想从她口里套出她报了什么学校,但她实在是不想大学四年都得看他一个个地换女朋友,想离他远远的,慢慢地把他剔除出她的生命,所以怎么都不肯说。最后傅沛火了,把操场边的垃圾桶踹翻,扬长而去。
她站定在傅沛面前,不带感**彩地问:“怎么
来了?”
“你是不是在怪我?我有说要等你的,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反过来怪我是怎样?”他单刀直入地说。
末末一时茫然,顿了几秒才知道他在说面试那天的事,摇摇头:“没有,我没有怪你,又不关你的事。”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他被她撇清的态度惹毛,“你有必要跟我划这么清吗?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没那个意思,你别胡思乱想。”末末对他说。其实她就是想划清,有多清就划多请。
“是你阴阳怪气还说我胡思乱想?”傅沛一火声音就提高,“那好,你说不怪我,那你最近为什么对我爱理不理?”
“傅沛,我们是朋友对吧,没有朋友会每天通好几次电话只为了讨论天气和吃了什么东西的。”她坦白,“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一样。”
“所以就是为了这个?你嫌我烦?”傅沛冷冷地瞪着她,“我一直都是这样子的,你现在才开始嫌我烦,会不会晚了点?”
“我不是嫌你烦,嘘寒问暖是你女朋友的权益,我没有资格,懂吗?”她好声好气地跟他说。
“不懂,我现在又没有女朋友,况且就算我有女朋友又怎样,我想对谁好难道还得她同意?”
“你之前有多少个女朋友跟你闹过这件事了?”末末突然问。她其实知道傅沛的往届女朋友们对她的存在都很不爽,她也尽量能躲就躲,能避就避,避不开的就好好跟
她们解释。她还记得有一个女的打电话给她,开口就是一句狐狸精,把末末给骂傻了,这么过时的称呼让末末不得不感叹当代大学生词汇量的匮乏。她当时解释了十几分钟,对方还是骂骂咧咧的,一口一个贱人,末末就火了,用她人生中学会的所有脏话问候了对方,之后打了个电话用同样的词汇问候了一遍傅沛。后来她就再也没接过这种类型的电话。
“你扯这个干吗?”傅沛皱着眉头问。
“傅沛,你是不是喜欢我?”末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
傅沛被她的直接吓了一跳,不自在地把手插进口袋里:“怎么会这么问?”
“想问清楚。”她说。
“我……算是吧。”傅沛支支吾吾,“我们以前算是交往过吧,那交往过当然喜欢了。”
“不要喜欢我。”
“你什么意思?”傅沛抓住她的手。
“就是我不想成为你喜欢的人中的一员。”她挣开他的手,“你回去吧,我下午有事。”
“你不要太过分。别仗着我有点喜欢你就摆谱。”傅沛火大地踹了路旁的树一脚。
“你完全可以不要理我。”
而她也完全不稀罕他那“一点喜欢”。
“司徒末!你到底想我怎么样?”他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我不想你怎么样,我就是觉得你至少欠我个道歉。”
“我道哪门子的歉,之前在医院不是跟你说过对不起了吗?”
“我是说愚人节的事。你欠我一个
道歉。”她知道翻旧账很可耻,但不翻又很可恨。
“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翻出来讲,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哈,女人心眼小是千古流传的真理,你才知道啊?”末末怒极反笑,“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回去了。”她抽不开被他抓住的手,回头瞪他一眼。
“好,我道歉。”傅沛面无表情,“这样可以了吧?”
末末没有料到他会真的道歉,愣了五秒,才讷讷地说:“可以了。”
“那一笔勾销?”他低下头看她。
“嗯。”末末点点头,他怎么越靠越近啊?“傅沛,警告你,别靠过来了。”
“知道了。”他撇撇嘴,直起身子,“我回去了。”
傅沛走了两步之后停住脚步,背对着她说:“末末,如果我只有你一个呢?”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就径直走了。
司徒末安静地看着他走远,心里百转千回。她太了解傅沛了,要他定下心来,比从煤里挖出钻石来还难。所以没有如果,就算有,她也不赌他的如果。
很快,末末就发现傅沛和王珊打得火热,每次王珊接了神秘的电话后就会娇羞地走过来问司徒末:“末末,傅沛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死不了。”末末都是很冷淡地回答。
某个晚上,傅沛打电话给司徒末。
“末末?”
“嗯。”末末坐在床上手里抱着她当年给他写的日记,一页一页地翻着。
“我最近跟你的室友很聊得来。”他试
探地说。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末末撕掉几页日记。
“如果我跟她交往呢?”傅沛小心翼翼地问。
末末攥紧手里的纸:“问我干吗,你跟她交往又不是跟我交往。”
“你不喜欢我跟你身边的人交往的。”他说。
“我喜欢不喜欢不关你的事。”她又扯下几页日记,“你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一起,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末末,你在生气。”他声音带笑,“你喜不喜欢当然关我的事,不如做我女朋友吧?”
末末拿着手机的手一抖,一模一样的话啊……
她用力地撕掉最后几页日记,缓缓地说:“傅沛,这么多人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哈哈,末末,你好可爱啊。”傅沛放声大笑,“不跟你说了,我去勾引你室友,到时你可别后悔哦。”
“滚。”司徒末挂上电话。
如果说末末之前对傅沛还抱有一丝希望的话,那现在他很成功地掐灭了希望的火苗。这几年来,司徒末都在假装自己不在乎,不在乎傅沛给不给她打电话,不在乎傅沛又交了女朋友,不在乎傅沛到底对她是什么感觉……她假装得好累,所以她不玩了,他爱咋地咋地,爱跟谁纠缠跟谁纠缠,从今往后,别再指望她为他动一丝暧昧的念头。
“末末,你没事吧?”唯一留在宿舍里的梦露难以避免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内容。
“没事。”末末深吸一口气,“我的腿好痒啊。
可能痂要掉了。”
“上点药吧,别抓,不然会留疤。”梦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末末,难受的话说出来可能会好一点。”
“高二那年,傅沛和我表白,然后我们交往了一个星期,然后我无意间发现他表白那天是愚人节,我很生气,跑去质问他,他满不在乎地说我还不是怕你拒绝我嘛。我一气之下就说要分手,他答应了,然后很快交了新女朋友。”末末苦笑,“我为了和他在一起却得罪了我的好朋友,哦对了,他在我之前的女朋友是我的好朋友。”
“看不出傅沛还挺贱的。”梦露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他是好男人呢,他刚刚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想和王珊交往,问我可以吗。然后又问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末末把手上的纸慢慢地揉成一团。
“哇,够贱的。他也太不要脸了吧?”梦露义愤填膺,“那你怎么说?”
“没听到么,我叫他去死啊。”末末笑,发现说出来之后心里舒服很多。
“你不会还喜欢他吧?”梦露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
“现在不喜欢了。”末末把手里的纸团瞄准桌子旁的垃圾桶,投篮,得分。“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王珊。我认识傅沛那么久,还没见他和哪个女孩子交往超过三个月以上的。”
“自求多福吧,也不是说没劝过她,人家要谈恋爱你还能拦着啊。”梦露看末末的手蠢蠢欲动想去抓痒,拍
了她一下,“别抓。”
“好啦。”末末把手缩回来,把日记揉成纸团投篮玩。
末末的伤快好了,痂一块一块地往下掉,跟蛇蜕皮似的,自己看着那鲜红鲜红的肉都恶心,连累宿舍的大家都好几天没敢吃肉类产品了。尤其是虎妞,天天在叫“末末啊,你那腿再不好姐姐就改叫猫妞了,没听过老虎看到肉会想吐的。”
前几天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发了条短信问她伤好了没有,她回了短信过去问对方是谁,对方没回,也就不了了之。
王珊和傅沛遮遮掩掩地谈起恋爱来了,不过这次傅沛倒是和以往不一样,很少跟末末联系,可能多少有点顾忌吧。末末也就当不知道。临近毕业,她为找工作和毕业论文焦头烂额,也没什么心情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她好像也没自己以为的那么在意傅沛。
但世界上就有些极品人物,比如说,王珊。她当了两个星期傅沛的地下夫人之后不乐意了,坚决要把事情透明化,透明化的第一步就是通知末末。于是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王珊扭扭捏捏地站在末末床头:“末末,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说啊。”末末手里拿着棉花棒,轻轻地搔着腿上的痂,最近实在是痒得要命,又不能抓。
“我……我和傅沛交往了。”王珊低声说。
“哦,真的啊,恭喜。”末末皱了一下眉头,刚刚下手太用力了,棉花棒戳到伤口
。
“你……没事吧?”王珊问。
“我?我能有什么事?”末末抬头看她,“倒是你,小心点。”
“呵呵,他对我挺好的。”王珊绞着衣角,“你不介意就好。”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说真的,别让他欺负你。”
“不会的,他对我真的很好。”王珊带着奴隶翻身做主人的喜悦蹦蹦跳跳地走了。
末末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摇摇头,就因为傅沛长得人模人样,所以好多女孩子都觉得他无辜善良,就算他喂她们吃毒药,她们也会鞠躬说谢谢。
末末本来是想挠完脚就睡了的,被王珊这么一搅和,饿了,躺在床上就觉得肠子在拼命蠕动。女生一般没几个没想过减肥的,所以,司徒末决定忍。十分钟之后,梦露约会回来,提回两饭盒的炒面准备犒劳虎妞和末末。
末末从床上跃起,风卷残云地吃了一盒炒面,然后盯着另一盒炒面看了十分钟后说:“露露啊,虎妞应该和她男人吃好料去了,这面久了就糊了。”
“吃吧你,真是没救了。”梦露翻了个大白眼。
末末欢呼一声,向第二盒炒面进攻。正吃得津津有味,手机响了,她瞄了一眼,是傅沛,按掉,接着吃面。
再响,再按掉;接着响,接着按掉……如此再三,末末火了,一手拿筷子往嘴里送面,一手正要去关机,还好瞄了一眼,是她家的电话号码。她赶紧把嘴里的面咽下去,接通手机。
“
末末。”妈妈的声音传来。
“妈,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末末啊,是这样的,妈妈有个朋友,她儿子跟你在一个城市念书。”
末末有种不好的预感,妈妈该不会要她相亲吧?
“你还记得小时候给你买过一个娃娃的王阿姨吗?”
“不记得了。”末末随口回道。
“就是那个脸上有一点点黑色雀斑的啊。”妈妈还不死心。
“你是说娃娃的脸上还是阿姨的脸上?”
“你这孩子,反正有这么一个阿姨,她是妈妈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后来去了外地,现在……”
“妈,讲重点啦,我手机接电话收费的。”末末打断。
“哦,这样啊,她前两天跟我联系上了,说她刚给她儿子买了套房子,两房一厅,准备让他毕业后住,听说你也在x市念书,她就很热情地说让你也住进去。”
末末愣了两秒,妈妈准备让她去跟一个陌生的男生住?
“妈——”末末顿了一下,“这样不好吧?”
“你是怕不安全吗?”妈妈说,“这你不用担心,王阿姨是个好人,她教出来的孩子不会错的。”
“妈,不能这样讲吧?又不是好人教出来的就一定是好人。”末末说。
“人家也是好心,你一个女孩子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起码有个人照顾一下。”
“妈,你让爸来听电话,我跟他讲。”末末放弃跟妈妈讲道理。
“我已经跟你爸讲过了,他说你自己做决定。”妈妈说
。
“那我决定不要。”末末叹了口气。
“如果你是怕安全问题,那至少要见一下她儿子再说啊,她儿子一表人才,用不着对你怎么样的,而且这样你可以省下多少房租啊!”
“妈,这该不是变相相亲吧?”末末警觉性很高。不是她疑心病重,而是她妈真的有做媒人的癖好,在她手上成就的痴男怨女不知道有多少对了,现在该不会想把魔爪伸向自己女儿吧?
“你说什么呢?我不就是想帮你找个住的地方嘛,是我们当父母的没本事,买不起房子给你,我们也心疼啊。”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末末赶紧解释,谁都能惹,但千万不能招惹这个看了四遍《一帘幽梦》还是《又见一帘幽梦》的小老太。
“算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声音带点哀怨。
“好啦,我去见他。”末末无奈地答应下来。反正见了之后再编点借口哄过妈妈就好。
“真的?那就明天早上十点,在他们买的房子那里吧,你也顺便去看看那里的环境怎么样。”妈妈说。
时间地点都约好了?前面果然是在演戏,这小老太,越来越奸诈了。
末末嗯了一声后挂电话,过了十多分钟,爸爸就发了短信过来,跟她讲要是不想去可以不用去,短信末尾还附了地址。末末上网一查,好像是一个环境很不错的小区。看来那阿姨是个有钱人,有钱人家的孩子,该多难相处啊。嗯,
没钱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九点多,末末起床,随便穿了套衣服,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换了条短裙,露出她那斑驳的小腿。王阿姨的儿子是吧?看我不把你吓成小王八蛋!
人算不如天算。
末末一直以为,王阿姨的儿子就应该姓王,所以一路上没少诅咒他,帮他取了一堆“王”字开头的外号。没想到,王阿姨的儿子姓……呃……姓顾。
手还停留在门铃上,末末对着来开门的人发愣。
顾未易打开门看到她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你就是苏阿姨的女儿?”
“呃……是。”末末条件反射地回答,“那个……”
“别按着门铃了,很吵。”顾未易皱着眉头打断她的话。
“哦。”末末把手从门铃上缩下来。
“进来吧。”他说,然后转身进屋。
末末呆呆地杵在门口,下意识地打量室内:房子还在装修,到处都是颜料、木屑、瓷砖、报纸……不过空间蛮大的。
顾未易回头看她傻乎乎地站在门口,打量了一眼,说:“就你这腿,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末末此时恨不得把裙子掀起来盖在头上,支吾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个……你妈妈是怎么跟你说的?”
“就说她好朋友的女儿毕业了可能来这里住,没想到会是你。”
事实上,他妈跟他说的时候他是不同意的,后来实在是禁不住她的疲劳轰炸,才勉强答应见个面,想说见面再跟对
方说明自己的想法。
“哦,那你觉得呢?”末末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是顾未易啊,这……也太巧了吧,虽说无巧不成书,但她可不可以学秦始皇焚书坑儒?
“我没什么意见,随便你爱住不住。”
“哦。”末末应了一句,心里的小算盘开始噼里啪啦地拨动着。第一,这家伙不喜欢女的;第二,自己不难看,但比她好看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傅沛穿上女装都比她漂亮,所以她是绝对没有把顾未易掰直的实力的;第三,这里环境很好,租金少说也两千起跳,住进来可以省下一大笔钱;第四,说不定可以利用顾未易来跟妈妈打一下马虎眼,快毕业了,她多怕被妈妈抓去相亲啊;第五,虽然顾未易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主儿,但她绝对相信他是个好人……
“那……以后就打扰了。”末末决定捡这个便宜,“我毕业后就搬进来,装修期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跟我说。”
“你能帮什么?”他睨了她一眼,“你在门口站够久了吧,要不要参观一下房子,不要的话就回去,待会儿工人要来装修了。”
“那我回去了。”主人都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果然难相处啊。
“嗯。”
等待毕业是个奇妙的过程,长长的道路好像老是走不到尽头,难免灰心失望,难免觉得前路茫茫,尤其是听到哪个同学找到工作了,哪个
同学考上研究生了,哪个同学要出国了,哪个学校又有人跳楼了……而且一起相处了四年的同学,很快就要像歌里唱的那样“散落在天涯”。可能十年后,大家就是社会不同阶层的人,偶尔在路上遇到,连认都认不出来,就这样擦肩而过;或者偶尔整理毕业照,要在脑袋里搜索好久才能想出某个同学的名字;又或者,有些人这辈子就不会再见面了。
这种种的想法,其实都在毕业生的脑海里百转千回,但是大家都选择不说出来,嘻嘻哈哈过大家最后相聚的日子,希望到最后被记住的都是一张年轻快乐的脸。
末末跟一般人差不多,高考报志愿的时候完全不知道那些专业是什么鬼东西,听老师说会计是最好找工作的专业,她就傻乎乎地报了会计。进了大学后,她对了一个月的数字就开始烦了,每天上课都提不起精神,后来认识了广告系的一个学姐,跟着学姐去听了一节课,之后就迷上了广告,常常跑去广告系旁听,甚至帮学姐做了几次作业都拿到不错的成绩。而自己会计的功课却一直游移在中等的水平,大学四年没拿过一次奖学金,顶着会计证也不是很好找工作。正好师姐所在的广告公司招人,问她要不要去试一试,她就赶紧投了简历。
去面试的路上,末末很是忐忑。毕竟她不是广告专业的。
到达目的地,师姐把她送进一个
无人办公室后就离开了,不多久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穿得……很前卫,黑色夹克,迷彩短裤,夹脚拖鞋。他一进来就问:“司徒末是吧?”
“是,你好。”末末连忙站起来,笑容可掬地回答。
“坐。”胡子大叔做了个手势,自己也坐了下来。
末末把自己的简历递了过去,他拿了但没看,径直问:“有没有男朋友?”
“啊?”末末一愣,这属于个人**吧?
“不想回答啊?”胡子笑眯眯的,“没关系,我随便问问而已,你认为如果是针对单身女性的广告应该突出什么?”
末末沉思了一会儿,回答:“可以走两种线路。一是自立,突出没有男人,女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二是走温情路线,突出再坚强的女人,也希望有个人一起吃早餐。”
“一起吃早餐?小女孩,刘若英听多了吧?”大胡子似笑非笑。
“出处并不重要吧?”
“那重要的是?”
“让看到的人记住,并且留下好印象。”末末回答。
“举个例子吧,如果我要你给白领女性套装写一个广告文案,你写哪个路线?”
“看状况。”末末思考了五秒钟后答。
“什么状况?”
“商品的状况,如果衣服是体现职业女性柔情一面的,就走温情路线;如果衣服是体现职业女性专业一面的,就走自立路线。”
“你这样就变成了帮白领做广告,而不是帮衣服做广告了。”大胡子眼
神犀利。
末末偷偷吞了口口水:“我觉得如果商品面对的客户是白领,给白领做广告也没什么不对的,做得好,让她们有归属感,她们就会去买了啊。”
“你不是广告专业的?”
“对。”末末回答。心里想,难道做广告的转换话题都这么快吗?
“为什么想进广告公司?”
“兴趣。”末末犹豫了一会儿,老实地说,“如果我说我实在看不惯现在电视上那些广告会不会太自大了一点?”
“哈哈,不会。”大胡子突然笑了起来,“我也看不惯,你最看不惯哪个?”
“碧生源常润茶。”末末说,“尤其是那句‘不要太瘦哦’。”
“这句话怎么了?”
“太夸张,而且让人怀疑产品是不是有副作用。”末末突然加了一句,“而且广告上的模特都不好看,尤其是锁骨明显的那个,像非洲难民。”
“不厚道哦。小司徒。”大胡子眨眨眼,“她是我梦中情人呢。”
“啊?”末末没料到这一招,愣了。
“每回我想吃排骨的时候,就会梦到她。”大胡子大笑起来。
末末的脸僵住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难怪他要留这么多的胡子,御寒啊。
“好了,你再坐一会儿,待会儿有个阎罗王要来和你谈谈,我先出去了。”胡子大叔止住笑,起身出门。
不到五分钟,又进来了一个男的,这人虽说穿得比较休闲,但相对大胡子已经显得正式而干净了。
他
直接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末末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站定。
“能熬夜不?”他开口问。
“能。”末末回。大学四年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熬夜。
“怕不怕辛苦?”
“不怕。”末末视死如归。就算怕也不告诉你。
“你期望拿到的薪水是多少?”
“四千以上。”
“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实习?”
“随时都可以,但是有时可能得请假回学校处理一些事。”
“好,就这么多了,谢谢你的应聘,请回去等待消息。”休闲男说。
末末离开面试办公室,本想和师姐打声招呼,但好死不死撞到师姐和大胡子叔叔在茶水间你浓我浓,大学期间末末去过师姐宿舍,师姐的床上都是毛茸茸的公仔,没想到都毕业两年了,爱好不变啊。
到了公司楼下,末末接到师姐打来的电话:“末末,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
“我在茶水间门口看到你很忙,所以……”末末很艺术地停顿了一下。
“呃……呵。”师姐沉默了五秒,才说,“你面试得怎么样?”
“不知道,有点蒙。”
“好吧,有消息我第一个通知你。好了,我要去忙了,下次一起吃饭。”
“好,你……忙。”末末带笑说。
“你很烦。拜拜。”
“拜拜。”
末末走在路上,突然想去顾未易的那个房子看看,上次有点匆忙,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的环境。她转了半天才找到那个小区,在小区里转来转去,发现
这个小区没什么人气,可能是因为现在是上班时间。她绕过一个小小的假山,发现假山的后面躲着一个小男孩,她一时童心大起,蹲下来想逗小孩玩。
“小朋友,你躲在这里干吗?”
“嘘——”小孩把手指放在嘴中间。
“嘘——”末末也跟着嘘了一声。
“我找到你了。”从两人背后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末末和小孩同时转头。
“怎么又是你?”末末不满地问。
“你在这里干吗?”顾未易不答反问。
“顾哥哥,这次不算啦,都是她害的。”小孩瞪了末末一眼。
“你们在捉迷藏啊?”末末有点不好意思,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不然我再陪你玩一次?”
“哼,谁要和你玩。”小孩跑去扯住顾未易的裤子,“顾哥哥,我们去别的地方玩。”
“你怎么来了?”顾未易安抚地摸摸小孩的头,对着末末说。
“我来这边的一个公司面试,路过顺便来看看。”末末说。
“哦。那你慢慢参观吧。”顾未易牵着小孩要离开。
就这样?这么冷漠无情事不关己?啧啧,真是不好客。
“喂!”末末忍不住叫住他,“我可以去屋里看一下吗?”
“屋里乱七八糟的,没什么好看的。”顾未易停下来,“你没别的事做吗?”
“我今天都没事。”末末不知道为什么,他越不想让她看她就越想看,“我想上去看一下。”
“你既然没事就帮忙看一
下小光吧。”他指指小孩。
“我想上去看一下。”末末重申。
“都说没什么好看的。”顾未易没好气,“你闲得慌就帮我顾一下小光,我上去监工。”
“该不会这孩子是你私生子吧?上面藏着你老婆?”刚面试完广告公司,思维果然发散。
“小光是对面邻居的小孩。”顾未易解释了一句,蹲下来跟小孩商量,“小光,你跟这个姐姐玩一会儿,待会儿我来找你们。”
“顾哥哥,我不要。”小光不满。
“小光乖,顾哥哥有事要忙。”顾未易抬头对末末说,“待会儿下来带你们去吃午饭。”
说完,这人就走了。就走了!
末末和小光在原地面面相觑。
“喂,阿姨。”小光扯末末的裙摆。
“你叫谁阿姨!”末末抓狂,差点把他过肩摔!
“你啊。”小光拽拽的,“我不要和你玩,我要上去找顾哥哥。”
“谁要和你玩?”末末对小孩做鬼脸,“上去就上去,我也不想跟你玩。”
末末跟在小光后面上了楼。小光在门口蹦啊蹦啊,就是够不到门铃。
“喂,帮我按门铃。”小光气喘吁吁地说。
“没礼貌的小孩,谁要理你。”末末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墙上笑眯眯的。
“哼。”小孩也学她双手叉在胸前。
一大一小就在走廊僵持起来,屋里不时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
二十分钟过去,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个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俩一眼,拎着一个
大包往外走。
末末和小孩对看一眼,同时往屋里冲。
“顾哥哥——”小孩边跑边叫。末末跑了几步,意识到她看起来很蠢,忙停了下来,站在靠门的地方。
顾未易闻声走出来,小孩扑向他,他一手抱起,走向末末:“里面都是粉尘,你们来干吗?”他抱着小光走出门,经过末末身边时说了一句,“别发呆,跟上来。”
“喂,你要是真的很不想和我一起住就说出来,不用拐弯抹角的。”末末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一会儿之后才说。
“没有。”顾未易回答得有点快。
“那你干吗不让我看一下房子。”
“房子在装修,都是粉尘,待久了对你的脚不好。”顾未易淡淡地解释。
“啊?”末末讷讷,“呃,谢谢。”
“我是怕傅沛跟我过不去。”他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
末末侧眼瞧他,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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