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也要带走吗？”
五条悟拿着手里绀色布料制成的衣物，低头问向正跪坐在地上的加贺见清和。
“因为没有说要收回去吧？”她一边把叠好的那部分属于五条悟的衣服放进了箱子里，一边回问他：“不能带走吗？”
“你要是想的话……”
五条悟松了手，让手上的学习院校服落到了箱子的最上面。
“会弄乱的。”加贺见清和把被蹂/躏成一团的制服上衣铺平，有点疑惑地抬头看他：“悟不觉得这件衣服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吗？”
“是吗，你说有的话那就有吧。”
“……剩下的悟自己收拾吧。”
加贺见清和快速将手下的外套折叠平整，站起身拍拍裙子上几乎没有的灰尘，就打算离开五条悟的房间了。
五条悟当然立刻按住了她的肩膀。
“……”
“……”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
——不过最后先认输的还是加贺见清和。
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后颈，加贺见清和小声抱怨道：“要是我再长高十厘米……”
“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啊。”
五条悟盘腿坐了下来，拍了拍自己身前的空位示意她就不要想着现在离开了。
加贺见清和瘪瘪嘴，还是坐在了他的对面。
“跟学习院没有关系……”她垂着头解释道：“只是因为这是我们两个第一次穿上的校服而已。”
“这样啊。”五条悟抱着胳膊，语气仿佛在责问她：“那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带回去吧？”
加贺见清和点点头。
就算不是刻意去想，但是看到这身衣服，这两周的一切肯定会自然而然地就出现在脑海里面的。
“这次任务你做多余的事就算了，”五条悟伸出食指，紧接着又加了一根中指，“然后现在还因为这东西跟我吵架。”
“没有吵架……”
“哈？”
加贺见清和识趣地选择噤声。
“清和，从一开始我就不高兴。”五条悟见她住了嘴，继续诉说着自己的不满：“任务中间我也不高兴，对咒灵的处理方式更让我不高兴，直到我现在说完这句话，我依然不高兴。”
加贺见清和都快要不认识“不高兴”这个词了。
“我一直有在尽量理解你，你呢？”少年指着她，“挥霍自己的同情心，为不相干的人费尽心思，还跟我闹脾气。”
“……悟是最重要的。”加贺见清和吐出一句，低着头的姿势让五条悟看不清她的表情，“我真的只是想留下点东西而已。”
“如果悟觉得讨厌的话，那就扔掉好了。”
像家人一样道着早安与晚安、无论苏醒还是入眠，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彼此、在一起讨论着要吃些什么，去购物和做饭……这样的生活还要等多久才能再次回来？
校服本身并不让她喜欢，那其中代表着“普通人”生活的记忆才是她想留下来的——如果没有这个契机，他们或许也就还在已经习惯的生活中循环往复。
但是对于五条悟来说，应该也就是像他所说的那样，见之则生厌吧。只有她在意的话那就没有任何意义，回忆留在她的脑子里就足够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五条悟长叹了一口气，挠了挠自己蓬松的头发，看看天花板，还是往前蹭了蹭，将加贺见清和压在了自己的怀里。
“唔……！”
“别动。”
手掌扣着她的头，让她只能保持着脸埋在自己胸口的姿势，五条悟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缓声说道：“衣服你要带走我没意见。”
先把直接原因解决掉。
“刚刚说的不高兴都是真话，但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他只是稍微比平时更加不快一点点而已……大概。
“开心的事我不需要凭借这种纪念品想起来，如果我想的话，看到你就够了。”五条悟蹭蹭她的头发，“构建起回忆的是人，又不是这种破布。”
“……”
加贺见清和哼哼了两声，放松了抓在他背后的手，改成了拥抱的姿势。
“好吧……我承认，你说要带走的时候我是故意说得那么敷衍的。”五条悟松开扣在她脑后的手，拍了拍她的脊背，“明明人就在眼前，却指望着死物……你也能想象一下我的心情吧？”
“……对不起。”
细若蚊吟的声音从他胸前溢了出来。
“看在我‘最重要’的份上原谅你。”五条悟撇撇嘴，“还有呢？”
“……一会儿请你去吃大福。”
“我没在说这个，”五条悟将她拉起来，让加贺见清和没办法再逃避和他的对视，“不许装傻。”
加贺见清和瞄了眼他，怯怯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小拇指：“不会再和悟吵架了……拉勾？”
五条悟垂眸看着她的手，没有动弹。
“……因为悟不相信我……”加贺见清和收了手，低声说道：“我说过只有这一次破例，之后也不会再因为这件事做什么，但是悟还在意着我的心情……让我觉得我很没用。”
“我向你道歉。”
“诶？”
她的竹马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两声，继续自己的发言：“不是你没用，是我想太多了。”
“……清和，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我应该想到的。”
“不……”加贺见清和想说不是这样。
如果她没有做那种不讲道理的梦的话，可能接下来一段时间确实还会受到影响，即使没有影响到任务，那和优柔寡断也没什么分别。
不过他刚刚在“清和”之前说了什么？过于模糊以至于她也没捕捉到准确的发音。
“咳、总之，不开心的理由都说完了，我们也都道歉了，那就到此为止了。”
五条悟捂着自己的下半张脸站了起来，含含糊糊地说道：“东西回来再收拾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大福。”
“悟……”加贺见清和担忧地看着他，“你发烧了吗？”
“怎么会。”
“但是……”
‘脸有点红。’
加贺见清和咽下了后半句，因为五条悟已经在瞪着她了。
“我去换件衣服。”
等加贺见清和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房门后，五条悟才放下了手。
——“我的清和”。
他刚刚居然脱口而出了这种话。
虽然加贺见清和确实是他的东西没错，但是这么说出口总让人觉得有点不适应，看她那个样子应该也是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他的加贺见清和。
五条悟心情甚好地勾起了嘴角。
所以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他嘛，不管是咒灵还是什么的都往后靠好了。
下一秒，他就拉平了嘴边的弧度。
他没有和加贺见清和说过——那是理所当然的，她只需要因为自身的那点温柔难过就够了。
要是让她知道，其实这次的特级咒物才是五条家接下这个任务的理由的话，她应该会更难接受吧——这种死亡数为零、难度也不确定的任务，就算是官方也不能随随便便让五条家派出一名一级咒术师，如果不是嗅到了饵食的味道，他们也不会舍得把自己未来的家主贡献出来。
隶属官方的咒术师没有发现异常，但是不代表作为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什么都不知道。从一开始，他们就做好了任务可能会是特级的准备。
加贺见清和参与到这个任务里是必然，因为她才是唯一能发挥出上限级作用的最后防线。
‘不过等回去后告诉那群家伙咒灵不是我处理掉的，感觉会看到有趣的东西……’
成为一级咒术师除了实力标准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得到至少一名同为一级的咒术师的推荐，加贺见清和正是因此才一直拖着自己的等级评定。五条悟本来是想着自己和她一起升到一级的，反正推荐一个人和两个人差别也不大，要是有无聊的家伙反对的话由他来摆平就行，结果就是他也一直卡在线下，只要加贺见清和拖下去她也就奉陪。
加贺见清和心知肚明，所以即使这次的咒灵毫无隐情，她也会出手给自己光明正大赢来成为一级咒术师的依据——她的话无所谓，但是五条悟不能一直顶着二级或者准一级这种头衔。
“啧。”五条悟咂了咂舌。
‘不想回去。’
他实在懒得和那群老古董唇枪舌剑一番，他们明明也知道，他现在想要做到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却还是要给他在程序上制造一点麻烦。
等他成为了家主，这种——
“悟？”
加贺见清和从隔壁房间探出头来，看他还穿着居家服靠在自己房间的门框上，有些不解地问了句：“怎么了吗？”
“……没什么。”五条悟上下扫了眼她的衣服，“想问你要不要再穿一次制服出门。”
“诶？”
“不过就不用麻烦了，还要熨衣服。”他扬声说着，关上了门，“等我一下。”
“哦……”
加贺见清和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
难道她应该穿校服比较好吗？
如果是若干年后的五条悟大概会说——
“那时候我是想来次制服约会吧……开玩笑的，完全没想到那方面还真是遗憾呐。”
“诶……如果怀念的话那就找出来穿一下？啊，不过尺码应该不合适了吧，高专的制服还是能穿上的……喂喂，是玩笑，玩笑啦。”
“只是觉得你穿上那套衣服后看上去真的和咒术师没有一点关系，然后就会想着，还好事实完全相反。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清和你才是和普通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刚刚说的不是玩笑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