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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符咒“轰”的一下轰在了一块大石之后, 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当场就被炸得滚了出来。他穿青色的童衣,头上用白色的布包成一个圆形发髻, 人倒算不上胖,但长了张包子脸,眼睛又圆又大,加上皮肤白嫩,看上去就有些“珠圆玉润”之感。

    但他和普通的小孩还是不太一样,他浑身萦绕着一层淡青色的光芒,整个身体似是透明的模样, 一看就并非普通人类童子。

    傅长陵见得他, 立刻又捻了三张符在手里,那童子一见到傅长陵指尖分别夹着三张符, 当即抱着头就嚎啕出声来:“你炸我!我救了你,你还炸我。拿符咒炸我一次不够,你还想炸我第二、三、四次!你白眼狼!狗咬吕洞宾, 不识好人心!”

    那童子哇哇大哭,整个山洞里都回荡着他的哭声,傅长陵被他这么一哭, 到感觉自己有几分像恶人了。他观察了片刻,见那孩子就只知道哭,便犹豫收了符咒,等了片刻后,见那童子没个消停, 他金丹处疼得厉害,也和这童子消磨不动, 便叹了口气,坐到一边道:“你先哭, 哭完了咱们再聊。”

    说着,他靠着石壁,看了看周边。

    周边都是白骨,白骨上开着血红色的花朵,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小溪冒着寒气,涓涓流淌着向外。

    这里似乎的确只有这小童一个人。

    傅长陵确定这一点后,低头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口。

    他的伤口都已经被绷带包扎好,的确是被人处理过的。他盘腿坐下来,试图运气,能感受到灵根的运转,但金丹处却是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了。

    察觉到这件事的片刻,说不失落是假的,这颗金丹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没能保住。

    旁边童子哭了一会儿,见傅长陵不搭理他,便慢慢消停下来,他观察着傅长陵的表情,看见傅长陵脸上有几分失落,他便猜出傅长陵在想什么,小心翼翼道:“那个,旁边的花,吃点,可能好些。”

    傅长陵听着他的话,扭头看了他一眼,他见那童子表情忐忑,忍不住笑起来:“刚才不还张牙舞爪吓唬我吗,现在又帮我?”

    “我是看你可怜!”

    童子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傅长陵察觉这童子外强中干,撑着自己起身,去旁边拔了几朵红色的花,放在面前细细端详。

    这花看上去和苏家袖子上的曼珠沙华有些相似,但近看又有些许不同,它的花心是黑色,带了几分鬼气。

    傅长陵想了想,便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是骷髅花,这种花以人为养料,盛开在人骷髅之上,这种花虽然邪气,但是和往生花一样,食用之后却是大有好处。

    云泽灵气云集,很少有这种花的生存空间,能大片大片长出这种花的地方,在他记忆中只有一个――

    “这里是万骨崖?”

    傅长陵抬眼看向童子,童子有些茫然:“什么万骨崖?”

    傅长陵有些诧异:“这里不是万骨崖?”

    “我也不知道呀。”

    童子摇摇头:“我一直待在这里,也没见过其他人,我也不知道别人叫这里什么地方。”

    “你一直待在这里?”傅长陵上下打量了他一拳,不由得道,“待了多少年了?”

    童子似乎是被他问到,扳着手指头开始数,傅长陵在他数数时,就将骷髅花咀嚼进了嘴里。

    骷髅花口感软软的,带了些酸甜的汁水味,倒也不算难吃。只是一想到它是从什么地方长出来,吃几口,也就觉得吃不下了。

    骷髅花吃进嘴里,傅长陵顿时感到一股暖意弥漫开来,开始蔓延在他周身,让他觉得十分舒服。

    这种舒服感抹平了腹间的疼痛,傅长陵的脸色稍微好了些,童子也终于算清楚了自己的年纪,高兴道:“十八啦。”

    “你待在这里十八年?”傅长陵靠在石壁上,感受着骷髅花所带来的舒适感,瞧着他道,“为什么待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呀。”童子摇摇头,“主人把我放在这里,她就离开啦,她让我在这里等她,我就等啊等,等了好久呢。”

    童子说着,声音有些低落:“也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才来接我。”

    “你主人叫什么?”

    傅长陵随口一问,童子兴高采烈要答,却有突然愣住,傅长陵有些疑惑:“嗯?”

    “我……”童子沮丧下来,“我不记得主人叫什么了。”

    傅长陵挑了挑眉,童子茫然道:“她把我抛下太久了,我在这里慢慢有了灵识,可是以前的事,我记不清了。”

    “灵识?”傅长陵捕捉他话里的意思,“你是个器灵?”

    童子翻了个白眼,纠正道:“是剑灵啦。”

    傅长陵觉得有些有意思了,能这样多话、没让他一眼看出来的剑灵,必然不是凡品,他笑眯眯套着话:“你本体在哪儿呢?”

    “哼,”童子冷哼了一声,“你就是馋我的身体。”

    傅长陵:“……”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他轻咳了一声,直起身来,一正儿八经的好人模样道:“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想听。”

    说着,傅长陵看了看黑漆漆的周遭,想了想,从自己珍珑戒里翻了翻,果然翻出了一个火盆来,他在童子面前放下火盆,又翻找出一张床榻,被子,枕头,还有一些烧烤工具……

    没了一会儿,整个山洞就被他布置得井井有条,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奢华,他在地上铺了席子,盘腿做在上面,拿出许多调料一字排开,手中握着烧烤用的铁叉,转头看向那童子:“能不能找点肉来?”

    童子有些茫然,傅长陵正经道:“饿了。”

    童子听到他的话,马上知道傅长陵要准备好吃的,他赶紧跳起来,往山洞外小跑而去。

    傅长陵坐在铺好了席子的地面上,开始准备调料,没了一会儿,这童子就抓了几只灵鼠回来。傅长陵提着灵鼠看了看,高兴道:“膘肥体壮。”

    说完,他提着灵鼠到了小溪边,从兜里抽了小刀,刀速极快把灵鼠开膛破肚,剃毛去骨,在小溪里清洗之后,便叉到烧烤架上,回到了火炉边上,将肉放了上去。

    那小童没见过这些东西,睁着眼睛仔细盯着,想要问又觉得丢分,于是眼睛滴溜溜打量着,全然不肯移开目光。

    傅长陵侧头笑着看了一眼小童,挑眉道:“没见过。”

    小童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可长见识了。”傅长陵介绍道,“我今日带的东西可都不是凡品,比如这火,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不会灭,你在外面也难寻到这样的法器。”

    “那它最大的作用是什么?”

    小童好奇询问,傅长陵想了想,坦然承认:“烤烧烤,取暖。”

    小童露出嫌弃的表情来,傅长陵见他孩子气的模样,笑了笑,取了调料洒在灵鼠上,语调轻快:“如果有一天,你被人到处追杀,你就知道这法器多重要了。一床被子,一张床,一个火炉,一罐盐,这些东西,可以让你在任何时候,都觉得自个儿活得像个人样。”

    “我怎么会有这么一天?”小童皱起眉头,傅长陵笑了笑,没有多说。

    小童和傅长陵各自坐在一边,火焰灼烧着灵鼠肉,香气飘散开去,小童闻着味道,露出了眼馋的表情来,他看了看傅长陵,轻咳了一声,有些别扭道:“那个,你叫什么呀?”

    “我叫傅长陵,”傅长陵转头瞧他,“你呢?”

    “我叫檀心。”

    小童介绍完自己,小心翼翼道:“那个,我们介绍了自己,就算朋友了。”

    “算吧。”傅长陵知道他打着什么小算盘,也没拒绝,直接应下来,小童得了这话,立刻道:“那这灵鼠,你不会不会给我吧?”

    “给呀。”傅长陵笑眯眯道,“叫我哥就给。”

    檀心没有任何节操,当下就叫了傅长陵一声“哥”。叫完之后,傅长陵将考好的灵鼠撒了调料,递给檀心,温和道:“慢点吃,烫。”

    檀心听不得这些,一面吹一面啃,啃了几口,便睁大了眼,仿佛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吃着东西含糊道:“你人真好,做的东西好好吃。”

    傅长陵笑笑没说话,自个儿开始撕咬起灵鼠来。

    两人一面吃一面聊天,傅长陵有一搭没一搭同檀心打听着这里的情况。

    “外面都是些魂魄,出去没什么意思,往远走那地方不能去,鬼王在那儿。”

    檀心倒也没藏着,问什么答什么。等吃得差不多,檀心的注意力便慢慢收回来,转到傅长陵身上,有些好奇道:“你为什么来这里啊?”

    “遇到了大水,随便画了个传送阵,就过来了。”

    “哦,”檀心点点头,“我看到你们有两个人,有一个人想救你们,你让那个人选,那个人选了另一个,那个人是谁啊?你身边昏着的人又是谁啊?”

    “我身边昏着的人,是那个人的师父。至于那个人……”

    傅长陵拨弄了一下火堆,在提到秦衍的时候,他声音顿了顿,终于还是道:“他是我在意的人。”

    “在意的人?”檀心眨眨眼,“他不在意你吗?”

    “大概吧。”

    傅长陵声音很淡,檀心点头道:“也是了,不然就不会放弃你了。”

    “他……”傅长陵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他也没放弃我。”

    “嗯?他都不要你了,”檀心一本正经,“还不算放弃啊?”

    “也不是他不要我,”傅长陵觉得和小孩子说话有些头疼,可他还是坚持解释着道:“我和他其实认识还不久,他师父当时都昏过去了,不管怎么样他肯定会优先救他师父。我那会儿要是不救人,他得记恨我一辈子,所以一开始我就打算救他师父了。他也是信任我……你看他最后还叫我等着他,就是觉得我不会死的。”

    “你这个人怪得很。”檀心眨了眨眼,“你都打算救人了,还要人家选什么?你让他选,他心里不得愧疚着,一直念着你?”

    “我要的就是他一直念着我。”

    傅长陵极快出声,檀心愣了愣,傅长陵咬了一口灵鼠肉,咀嚼在嘴里,他无端瞪了檀心一样,语调有些气恼:“你以为我是他啊?我为他做什么,我都得告诉他,他全记下来,一笔一笔还给我!”

    “天哪……”檀心听着傅长陵的话,震惊道,“你这人也太小气了。”

    傅长陵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过了好久后,他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又道:“其实说了还好一点。”

    “什么?”

    “施恩于人,做得太大气,对方就真的放不下了。”

    “终归是债。”

    傅长陵吃东西的动作慢下去。

    檀心听不明白,傅长陵看着跳动的火焰,慢慢道:“以前有个人,他对我好,从来不图我什么,不要我什么。”

    “于是不管做什么,我都觉得,我欠着他,我一辈子还不清。有时候我会想,他要是小气一点就好了,和我要点什么,埋怨我几句,我可能还会心里好过一点。”

    “可是他没有。”

    什么都没说过,于是在他人察觉那一刹那,这样的感情,便似是酿了多年的苦酒,一口下去,苦得人哽咽无声。

    *** ***

    傅长陵在山洞里过上居家生活时,鸿蒙天宫问月宫上,却是格外安静。

    秦衍给江夜白喂过药,拿湿帕子给江夜白擦着手。

    睡梦中的江夜白和平日不同,失去了往日那份刻意伪作出来的威严后,此时此刻的江夜白静静躺着,便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青年人。

    他没有那份锐利,甚至带了些平易近人,就像很多年前,秦衍初初见到的那个少年人一样。

    拥有着云泽最顶尖的剑法,却连鸡怎么弄熟都不知道。

    秦衍手握着湿帕,擦过江夜白的指尖,随后就听上方传来一声呼唤:“阿衍。”

    秦衍忙抬头去,看向江夜白:“师父,你感觉如何?”

    江夜白撑着自己起身,秦衍赶紧去扶江夜白,顺便在他身后安置了枕头,江夜白靠着枕头坐起来,这个动作似乎便让他消耗了许多体力,让他有些疲惫。秦衍给江夜白端了灵茶,他喂着江夜白抿了几口,江夜白喝完茶后,靠在床上缓了缓,才慢慢道:“沈修凡呢?”

    秦衍手顿了顿,才道:“没出来。”

    江夜白微微一愣,秦衍垂下眼眸,慢慢道:“不过您放心,我看他最后给自己画了一个传送阵,或许已经被传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江夜白没说话,他靠在床上,垂着眼眸,似乎在想什么。

    秦衍低声给他说了方才各大长老的情况,最后道:“您如今受了伤,万事要多加小心,我最近都会留在问月宫,以防有人图谋不轨,叨扰师尊,还望见谅。”

    江夜白静静听着,好久后,他才道:“我以为,你会去帮他。”

    秦衍抬起眼眸,江夜白注视着秦衍:“最后他说那句话,我是听见的,他是傅长陵,我也一直知道。”

    “那您还收他?”

    秦衍并无诧异,江夜白惯来是对一切都通透之人,傅长陵瞒不过他。

    江夜白笑笑:“我以为,你想让我收他。”

    听到这话,秦衍呆在原地,江夜白咳嗽着,转过头去,看向窗户外月光下的灼灼海棠。

    “你的性子,我知道,”江夜白咳嗽过后,他喘息着,有些艰难道,“他让你选,这就是一笔人情债,你这个人,哪里欠得了人情债?”

    江夜白笑起来:“我本以为,你就算选了我,也会跟着他跳下去。”

    “本来……”秦衍声线干涩,“是这么打算。”

    “为何不呢?”

    “因为,”秦衍看着面前眉目间仿佛是染了薄霜的人,他苦笑起来,“我害怕。”

    “害怕什么?”

    江夜白的目光很平静,他看着面前的小徒弟,其实他已经不小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江夜白看着他时,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一仰头,或许就会笑起来,甜甜叫他:“师父,我要吃糖葫芦。”

    又或者一出事,就会躲在他衣袖后面,拽着他的衣袖,瑟瑟发抖。

    他许多年没说过他害怕,偶尔这么一声出来,江夜白便觉得,自己的心肝像被人狠狠撞了上来,他克制着情绪,抬起手,哑声道:“晏明,过来。”

    这是他情绪极其外露时,才会吐出的名字。

    秦衍走到他身前,江夜白拉过他的手腕,那冰凉的手掌触碰到秦衍腕间时,他忍不住微微一颤。江夜白顿了顿动作,片刻后,他面如平常一般拉着秦衍坐下,缓缓放手,他看着自己的手,将它藏起来,语调平和:“你怕什么,同我说。”

    “我做了一个梦。”

    秦衍哑声开口:“我梦见你死了,师姐,师叔,所有人都死了。”

    秦衍坐在床边,看着问月宫外他亲手种下的梨花。

    “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行走,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爱的人恨我,所有人都厌恶我。”

    “我每天都在思念你们。”

    秦衍转过头,他注视着江夜白,勉强扬起一抹笑容:“我在梦里,每天都在后悔。”

    “后悔什么?”

    “你本不该死的。”

    秦衍声音打着颤:“你出事之前,本就即将突破,你和我说,让我为你护法。可我没有。”

    江夜白听着他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还是问:“为什么没有?”

    “因为……”秦衍顿了顿,他似乎说不下去,可是短暂停歇后,他还是道,“我以为,你无所不能。”

    “你一直保护我,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出事。那你唯一一次请我做什么,可我想去做其他事,我想见一个人,所以我问你,我一定得在吗?你说不必,其实也没什么。”

    “我信了。”

    “可我不该信的,我该想到,如果不是情况危急,你的性子,怎么开口让我做什么?”

    秦衍说着,再说不下去。

    他无法和江夜白描绘他回来时见他烟消云散那一刻的悲痛和绝望,那是他两世梦魇。

    他只是注视着江夜白,沙哑道:“所以,我不能走。我就算走,也得看着您好好的。”

    他不能走,他害怕。

    他怕他跟着跃入江水之后,如果有命再回来,和上一世一样重蹈覆辙。

    江夜白静静听着他的话,他目光微动,似乎想做什么,他的手微微抬起,然而最后却还是克制着放下。

    他注视着秦衍,情绪微动,好久后,他才道:“你放心。”

    他声音里是他人从未听过的温柔:“我不会有事。你做的梦只是一场噩梦,师父在,你梦里那些事,永远不会发生。”

    “是啊。”

    秦衍睫毛微微下垂,从这个角度看,这个一贯如崖间青松的青年,竟是多了几分少有的柔和。

    江夜白目光在秦衍微微垂下的脖颈一顿,见那弧线如白鹤一般优雅,他眸色微黯,抬手轻轻按在被子上,转开了目光,慢慢道:“你先去休息吧。”

    秦衍应声,扶着江夜白躺下后,他便去了隔间。

    江夜白静静注视着隔间的方向,好久后,他才闭上眼睛。

    *** ***

    鸿蒙天宫一夜夜雨,傅长陵睡在洞穴里,也是辗转反侧。

    根据檀心的话,他大概已经猜出来,这个洞穴所在之处,就是万骨崖。

    万骨崖这地方,在以前几乎就是个禁地,没有任何地方记载这地方怎么形成,只知道大概是十八年前,这里突然就变成了万骨崖,传说中,这里地处极阴之地,因此汇聚了十万阴魂,极阴之地,滋养鬼魅,同时也容易有些天材地宝,因此多年来,一直有修士不怕死的来万骨崖逛一逛。但这地方极其凶险,哪怕是傅长陵渡劫期来这种地方,也要极其小心。

    但是在傅长陵十九岁那年,万骨崖阴魂突然消失,从此这里就成为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山崖,后来傅长陵来查看时,也不过就是骨头多了点。

    如今按着时间推算,当年万骨崖阴魂消失,这个始作俑者,估计就是当年的秦衍。

    往生花长在万骨崖,秦衍取得往生花送给他之后,这些阴魂突然消失无踪,怎么看,这件事都和秦衍的关系千丝万缕。

    如果这里当真是万骨崖,他倒当真有些不知所措。这地方本就凶险,他自己又失去了金丹,哪怕还带着他爹给他的一干法宝,可法宝总有用尽的时候。

    唯一有些安慰的,就是檀心在的这个洞穴。这里有一个天然结界,在万骨崖中独立存在,只要不出这个洞穴,大致就是安全的。

    可这个结界隔绝了危险,也隔绝了秦衍和他之间唯一的联系。

    傅长陵在夜色中拿出秦衍给他的玉佩,那是个圆形玉佩,卷云纹路中雕刻着一条含珠小龙,质地算不上好,刻工也颇为生疏,怎么看,都像个孩子的玩具。

    可就这么一个玩具,却是一个被秦衍用血锻造的灵器。

    而后,他把这块玉佩给了他。

    想到这一点,傅长陵抿唇笑了起来。

    他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想起落入江水前最后一刻。

    尽管最初他也有些失望,可是等真正平静下来,他想起秦衍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他都忍不住有些高兴。

    因为他为他迟疑,为他挣扎,为他害怕。

    秦衍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他心里,傅长陵,终究不是个路人。

    想到这里,傅长陵忍不住拿着玉佩狠狠亲了两口。

    而后他将玉佩抱在怀里,扬着笑容闭上眼睛。

    慢慢来。

    他告诉自己,他有一辈子的耐心,慢慢磨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