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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蒋父病重,讨债上门

    若说是蒋父喊他来的,蒋键自然跑得更快,此时听蒋钊这么说,蒋键反而愣神了,踌躇着停了步。蒋钊忙跑过去将他往回拖。

    蒋键又哪里肯?两人正在巷口僵持不下,突然自家院子里传来邻家媳妇的声音:“哎呦蒋先生,这是怎么了!”

    原来是她听见这边动静大了,想着蒋家没个女人照应,忙赶过来看看,出门来先看见外面撕扯的两兄弟,进门又看见摔在地上的老先生,这才叫了起来。

    蒋钊也十分担心父亲安危,听到屋里有人,一边还死命拽着蒋键,一边扯着嗓子喊:“大娘!我父亲怎么了?可有大碍?”

    那大娘哀嚎一声:“钊哥儿你可快进来看看吧,老先生怕是不行了!”

    蒋钊顿觉一头冷水浇了下来,将他淋得骨骼奇寒,蒋键看他手上没使劲了,忙挣脱了逃跑,蒋钊也顾不得他了,大喊一声“爹!”,就往家里跑。

    进的门来,就看媳妇将蒋父平放在地上,正手足无措地在旁边看着,蒋父却已白眼外翻,显然不省人事了。

    蒋钊又叫一声“爹”,一个箭步扑了过去,抱着蒋父一个劲地给他擦着不受控制落下来的口涎,旁边大娘又说:“钊哥快去请大夫!”

    蒋钊这才回过神来,忙拜托了她看着父亲,自己则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请大夫。也是他年轻没经过事,就这么空手去了,现如今那药堂里即便有乐意出诊的,都要先付个出诊费才行,这样贸贸然去请哪里请得到?

    只得匆忙忙赶回家来,因家中银钱几乎被蒋键摸了个精光,只凑够了个出诊钱,问诊、抓药的钱,都是去邻家借的。

    好在老先生身子骨还算硬朗,医生诊着,说不是什么大碍,只是气血攻心失了神志,人的性命无逾。又说,得好生调养着,不能动大气,往后腿脚怕是不便,要多捏些硬物。

    蒋钊一一答应了,又恭身亲送了大夫出门,回到屋里,看着还昏迷着的老父,一时还有些迷茫。

    又想,总算没出什么大事。自己如今也十五了,总算能担得起事来,这个家还不算彻底败落。

    可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这边才好好将蒋父养了几个月,蒋家门口突然堵上来一帮子人,声称蒋键欠了他们的钱,如今遍寻蒋键不得,就上门讨债来了。

    蒋钊心里叫苦不迭,可也无可奈何,只得卑躬屈膝求道:“家中今日遭了难,实在无法招待各位爷,蒋键虽是我哥哥,但他置亲生父亲于不顾,实乃狼心狗肺之人,我蒋家今日就与他断绝关系,还请各位爷高抬贵手,放过这一屋子老弱吧。”

    为首之人却不理会他的求饶,冷哼一声:“你说断绝就断绝?你这里不管,我又上哪讨要我的银子去?都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即便丢了一两银子都得饿一天,更遑论你那哥哥借了我那么多银钱,如今却又毫无踪迹了。”

    “你家里要吃饭,我身后跟着这些个弟兄,哪家又不是要吃饭的?”

    蒋钊听了这话心里更苦,声音也发苦地问:“容小子斗胆问一句,我那没用的哥哥,到底借了大爷们多少银子?”

    “整两百两!”

    听到这个数字,蒋钊只觉眼前一黑,腿上差点软了下来。他忙用手扶住旁边的门把才勉强稳住身形。

    两拨人还站在蒋家门外,此时周围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蒋钊还强撑着,领头的人却不服气了,道你家大哥借了我的银子,你不还钱还罢了,如今将自己这一众弟兄堵在门口又是怎么个行事章法?

    说着就要往里闯,一是挣个面子,二也是想看看这屋子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能趁机搜刮一番。

    蒋钊又如何能真让他们进去?见那些人个个生的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知道硬抗不过,情急之下他竟顺着门槛跪下去了,嘴里还哀求着:“各位大爷行行好,我的老父前日正是被我那哥哥气病了,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能再动气了。”

    “我知这事是我蒋家带累了各位爷,我那哥哥是个痴傻的,不明是非,指望着他还钱也是不能够的。”

    “我原想担了这个担子,可一时之间又去哪里凑那么多钱财?只求大爷能宽限些时日。”

    “不如这样,我先在此立个誓。”不等带头的答应,他已自顾自说下去了

    “我蒋钊,字子阑,睦州宁县人,年十五,如今在这立下誓来,二百两银子,两年之后,一分不少,连本带利,归还给大爷!”

    说着重重将头磕在地上,长叩不起。

    众人皆哗然。

    想蒋钊是何等人?年少时项景昭欣赏于他,总爱带着他往贵少的圈子里走,他自诩家境贫寒,不想攀这富贵门,与他们来往并不勤快,反而以此为激励,日夜攻读,只盼有日能功成名就,光尊耀祖,再回这睦州府与一众子弟把酒言欢。

    旁人若是想靠着他攀上那些贵公子,他总说与之不熟;项景昭若想与他便利,他也总推说受之有愧。

    这样一个清清白白硬硬气气的人,如今就跪在挤满了人的巷子口,一身青袍沾灰,一颗头颅触地,卑躬屈膝,真是将自己放在了地面上任人踩踏。

    有那熟悉他性情的邻里早于心不忍,哀声短叹着这苦命儿,背过身不再看。

    那讨债的也没想到会见到这一出,脸色竟有些难堪,与四面对视一眼,为首的人先咳嗽一声,开了口:“小兄弟这样有担当,我倒是十分敬佩,只是先也说了,我这讨的可不仅自家的口粮,我身后跟着许多弟兄,实在耽误不起。”

    “这样,我便给你三天时间,也不多收你利息,只二百两银整,三天后也是这个时候,我前来取钱。”

    蒋钊仿佛没听清,豁然抬起头震惊地问:“三天?”

    为首之人笑道:“是三天,还望小兄弟能体谅我的难处。”说着也不多话,带着一众手下,冲围观的人先抱了抱拳,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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