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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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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高宗后,武后当政,改国号大周,自称圣武皇帝。圣武皇帝继位后,太子李显被流放,许多当时拥护李显的文臣武将被迫害,因而流落江湖,而江湖中亦不遑有志之士,暗中搅和进朝堂势力之中,一时间向来平静的江湖竟是暗潮汹涌。

    白马山庄位于淮阴城附近云松山脚下,左通淮阴,右抵洛阳。

    白马山庄以马起家,在塞外有自己的牧场,盛产战马,全国的折冲都尉府有三成的战马都是从白马山庄引进,其中更不泛千里良驹汗血宝马。

    半年前,白马山庄刚刚为折冲都尉府提供里一只八百匹的马队,其中包括两匹难得的千里宝马,踏雪寻梅和汗血宝马。

    没人知道白马山庄的庄主江正泽是如何起家的,他的崛起就像一个突然出现的奇迹,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拿下折冲都尉府每年那么大的马单。

    半个月前,这位向来神秘的江庄主,突然昭告天下,自己要娶第三房小妾,这本没什么,英雄配美人,不外乎是一段佳话,只是这位美人略有些不同,她是一位克死了三个丈夫的奇女子。

    “你说,这位江庄主,娶的是位,咳咳咳,奇女子?”花凉双手支着下巴,昏黄的火光把她脸上的表情晕染的忽明忽暗,明灭不定。“是。”唐次慢条斯理的捡起木棍挑了挑火堆里的干柴,火花飞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这个女人一定很漂亮。”花凉吱牙咧嘴道,“月姬,听这名字就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难怪能克死了三任丈夫。”

    “确实是个美人。”

    “你见过?”花凉瘪了瘪嘴,心中暗附,不就是个克夫的女人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克了一位葛老爷呢!

    “有过一面之缘。”

    花凉诧异,“你不是失忆了么?”

    “醒来之后的事儿。”唐次木木的说,目光看着忽明忽暗的火堆,思绪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那里明明一片虚无,他却觉得无限的悲怆。而这种毫无头绪的情绪像是决堤的河,一发不可收拾。

    “来江淮之前?”花凉甚少听他说过来江淮之前的事儿,他说他是个没有记忆没有过去的人,她实在不能想象,一个人没有回忆没有过去,那他的心,到底会空茫成什么样子。

    她缄默不语,目光看着他,心里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无法编织成任何的语言。

    “嗯。”唐次淡淡应了一声,“大概在两年前。”

    两年前他确实还未来江淮。

    “两年前你在哪里?”花凉问,突然没了啃兔子腿儿的心思。

    坐在隔壁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江珊突然握紧了摆在腿边的剑,刚要起身,欧阳毅轻轻搭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林白隐在浓密的胡子后的嘴唇抿了抿,侧头看不远处的一男一女,心中说不出的怪异,就如同师傅突然要娶的那个女人一样。

    “定州府。”

    “定州府?”花凉附和,“你去定州做什么?怎么认识了这位绝色美人?”唐次这样的人,好像走到哪里都会跟女人有些牵扯。花凉讪讪的看着他,心中莫名光火,手下狠狠扯着兔子肉塞进嘴里,食不知味啊,食不知味!

    欧阳毅等人屏息凝神的听着不远处男子清冽的声音,身子无不紧紧的蹦成一条直线一样。

    “只是顺道走到那里而已。”唐次淡淡的说,仿佛陷入回忆里。

    初到定州的时候,还是大雪封门的腊月。那年的雪特别的大,放眼望去,整个定州城都是银白的,唯有城门上那一抹殷红,红得刺人的眼,如同眉心的一点朱砂,妖异非常。

    那是唐次第一次见月姬,寒风凌冽的傍晚,她就那样穿着单薄的红色纱衣,像一枝拂柳,摇摇曳曳的从城门上坠落。

    他微微叹息,双脚轻轻点着车辕,身子棉絮一样飞了出去,在她落地的瞬间将她揽入怀里。清冷的,清冽的,仿佛是醉了最好的梅花酿,美得让人不忍撒手。

    “果真是绝色美人?”花凉酸溜溜的打断他的话。

    沁凉的夜里,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少女偏着头,微微皱眉,看着对面的男子,这画面很暖,带着一丝丝的人情味。

    唐次抿唇笑了笑,“是。”

    “你动心了?”花凉不依不饶,唐次摇了摇头,“没有。”

    “我不信,那么美的绝色美人落在怀里,你不动心?”花凉瘪瘪嘴,指尖狠狠戳着他的心口。唐次微微发愣,伸手握住她的指尖。

    温热的掌心裹着她冰凉的手指,花凉微微发愣,一股酥麻的感觉瞬间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头皮,脸上一阵烫热,整个人都仿佛被丢进了滚烫的酒水里,越是挣扎,越是沉醉。

    他的呼吸那么近,轻轻的一下一下喷在她的颈间,带着阵阵的酥麻。

    “你,我。”花凉连忙抽回手,狼狈的别开脸。

    唐次木木的看了眼空落落的掌心,不由得叹了口气儿,继续说,“她那时刚刚死了丈夫。”

    “啊?”花凉惊呼出声,“死了丈夫怎么还穿红衣?她是跳城楼殉情?”

    “哼!”一旁的江珊发出一声冷哼,扭头看着唐次和花凉,讥讽道,“那个女人才不会殉情,她若是能殉情,岂不是在一开始死了丈夫的时候就殉情了,何以后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嫁人,未了还要嫁进白马山庄?”

    花凉皱眉,这姑娘怎么这么刁钻傲慢?

    唐次抬头扫了江珊一眼,江珊微愣,脸上微微发热,连忙别开眼。

    欧阳毅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得皱了皱眉,侧头看唐次,笑说,“我听说,这位美人嫁了三次人,死了三个丈夫。”

    唐次点了点头,“却是如此。”

    “那公子可是知道那三个丈夫是怎么死的?”欧阳毅目光含笑,温润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妥之处,却唯有那句话,总让人听了觉得浑身不自在。

    花凉抿了抿唇,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仰头看着唐次,“木头,你知道么?”

    唐次点了点头,丢了根木材在火堆里。火烧着木材噼啪作响,肃冷的风从洞开的窗棂吹进来,花凉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欧阳毅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毛毯子,“姑娘若是不嫌弃,就披上吧!夜里山风硬,很容易生了风寒的。”

    “师兄!”江珊不悦的一皱眉,想阻拦,一旁的司马翎碰了她一下,“师妹,馒头好了。”

    江珊愤愤的剜了花凉一眼,扭回身继续烤火。

    庙里很静,夜幕已经垂下来,黑压压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压下来一样。

    花凉接过欧阳毅递过来的毯子,脸上有点发热,伸手从一旁的皮袋里掏了掏,拽出一个半大的油纸包,“谢谢公子了,这个给你。”说着,抬手丢给欧阳毅。

    欧阳毅微微一愣,谦谦有礼的笑了,把纸包递给林白,林白打开一看,里面是切好的牛肉干。这糟糕的天气里,烤着火,吃上几口肉干,喝点酒儿,确实是再妥贴不过的了。

    林白一乐,“我去拿酒,暖暖身。”说着,站起来撑着门口的纸伞跑了出去。

    欧阳毅摇头笑了笑,朝唐次说,“我这个师弟为人耿直,没什么心眼儿,公子见笑了。”

    唐次摇了摇头,欧阳毅又问,“刚刚公子说,你知道月姬的三个丈夫是如何死的?”

    唐次点了点头。

    “公子可否指点一二?”欧阳毅脸色严肃起来,“想必刚刚公子也听说了,我们正是白马山庄的,这次回来,也是要参加师傅婚礼的,只是这位新娘,我们确实知道的不多。江湖上传得风声鹤唳,却甚少有人知道她的具体来历。”

    花凉咦了一声,一脸狐疑的看着欧阳毅,又看了看唐次,“木头,你真知道啊。”

    唐次微微侧头,也不知是看着哪里,花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角落里的房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蛛网,一只枣子大的斑纹黑蛛正在蛛网上慢慢朝黏在上面的一只蜻蜓靠近。

    那蜻蜓还在拼命的挣扎,可是越挣扎,翅膀被黏得越牢,眼看一只翅膀在挣扎时断裂了,它仍旧不断的抖动着细长的身体。

    蜘蛛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直到逼近了猎物,它才猛地向上一窜,八只爪子紧紧将蜻蜓抱住,两只獠牙深深的扎进蜻蜓的胸腔里,慢慢的,蜻蜓停止了挣扎。蜘蛛松开最后面的两条腿儿,巨大的尾部吐出白色的蛛丝,两条腿挽着蛛丝,一点点的缠在蜻蜓的身上。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狩猎。

    “被吃了。”唐次淡淡的说,花凉愣了好半天,不知道他说的是蜻蜓被吃了,还是那三个人被吃了。

    欧阳毅的脸色瞬时苍白,江珊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唐次,叱喝道,“你说什么?”

    巍峨的佛像上锈迹斑斑,慈悲的面容上永远挂着那抹莫测的笑,也不知是笑众生愚昧,还是笑这命运弄人。

    唐次打了个哈气,把剩下的兔子肉用油纸包包好,一边包,一边说,“被吃了。”

    江珊脸色苍白的看着欧阳毅,“不,不,不可能,分明是,分明是得病死的。”她是江正泽唯一的掌上明珠,父亲突然要娶一个江湖上声名狼藉的女人,她本就极为不喜,这次下山,也不过是想查查这女人的底细,没想到却是个克死了三任丈夫的女人。

    唐次撩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打了个哈气,抱着包裹萎在火堆旁,“花凉,我困了。”

    “啊!”花凉一愣,“这就完了?”

    唐次眨眨眼,“你还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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