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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有邻唐次

    细雨绵绵,窗外连接着的花圃本是盛放的姹紫千红,如今一场绵绵细雨下来,依然是七零八落。

    花凉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思绪早飞到唐次哪儿了,也不知道这案子审得如何了。

    “花姑娘。”月姬轻唤一声,徐徐茶气儿熏染模糊了她的五官,花凉猛地惊醒,回头看她,心里莫名的有些涩涩的。“你,有什么打算?”她讷讷的问,好像一下子想到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置身于她这样的境地,新婚守寡,且还成了凶杀案的最大嫌疑人,可如今案子近乎告破,她又有些好奇,月姬是如何打算的。

    月姬抿唇轻笑,颜色娇艳,姿容翩翩,好似无论经历了什么,她依旧是那朵最娇艳,最华贵的牡丹。“还能怎么样呢?也许会离开吧!这里终归不属于我。”她淡淡的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花凉挑眉看她,也不知她找自己来是什么意思?

    想跟她抢木头?

    月姬遣退了丫鬟,偌大的内室里空荡荡的,安静的能听见雨水敲打窗棂发出的轻响,玩转几何,便在空荡荡的内室荡起了细细的回音。

    花凉心中有些急切,急切想知道哑姑是否归案,急切的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行装离开这里。“你把我拽过来,可是有什么要说的?”她并不认为月姬有什么是想要跟自己说的,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并不太愿意参与唐次的过去,包裹他过去识得的人。

    人这一生总有些回忆和往事是不愿人碰触的,既然唐次从来没说过他与月姬的过往,她亦不太想知道,这和好奇心无关,至少她对着这件事儿并不上心。

    月姬抿了抿唇,目光幽幽的看着她,好似透过她看见了好多年前的自己。“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花凉不解,有些坐不住,却又不好意思抬屁股就走,便道,“原来你是寂寞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人家毕竟刚死了丈夫,便又说,“唉,你且节哀顺变吧!人死不能复生,人总要想着前面看的。”她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劝过她。

    “呵呵呵!”月姬掩着唇,笑声青灵,好像山涧叮咚作响的泉水。花凉脸一红,“你笑什么?”

    月姬止住笑,“你这是安慰我?”

    “不应该么?”

    月姬摇了摇头,“我并不爱他。”

    花凉诧异道,“不爱他?那你为什么嫁给他?他很爱你。”说到这儿,又探头看了眼花园,满眼堆着笑,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唐木头说,你这花园里奇珍异宝不少,都是难得的珍品花卉,你是不知道,他每日里不知道有多垂涎,便是江涛那后院儿的野雏菊,他都要偷偷挖来几株养着的。江庄主对你肯定是宠爱有加,才能为你寻来这么多珍品花卉。”

    月姬但笑不语,好一会儿才说,“这世间情之一事,却不是看他肯不肯为你花费钱财那么简单。”

    花凉挠挠头,不解道,“若非有感情,何苦讨好你呢?”

    月姬轻轻叹了口气儿,眉黛微微蹙起,“也许别有所图。”

    “那江庄主执意娶你,也是别有所图?”她想起江正泽弥留之际也要娶她,确实有些怪异,更何况,月姬虽是美人,却几番出嫁都死了丈夫,一开始还可说是克夫,后来扁素说了,月姬身体里是有阴蛊,那些死掉的丈夫都是被月姬身体里的阴蛊害死的。

    阴蛊,鲛人,鲛珠,鲛珠外面包裹着的黑色的小虫虫,听起来依然是叫人心惊胆战,再联想到江正泽的死法和那晚破庙中,唐木头说的故事,花凉缩了缩肩,只觉得后脊梁骨一阵阵发凉。

    “你,你以后可还是要嫁人?”花凉狐疑的问。

    月姬抿唇轻笑,摇了摇头,“再不会了。”

    “为什么不找扁素解毒?”花凉问,虽然扁素看着不太靠谱,但毕竟是神医,解个蛊不是难事儿吧!

    好吧,她也不太确定,毕竟这事儿太过于诡异。

    “身体里的毒能解,可心呢?”月姬幽幽的叹,花凉摸了摸头,似懂非懂。这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沉了下来,衬着雾蒙蒙的天,原本就空旷的山庄在这细细密密的雨幕中显得越发的空旷孤冷。她不由得想到那个死在水榭里那么久的司马贞,想到死的惨不忍睹的江正泽,还有江涛望着湖底的头颅,心底一阵阵发凉,只恨不能早早离开这里。

    “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月姬微笑,转身进了内室,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只玄铁打造的小盒子,成年男子巴掌大小,上面挂着一只金色的小锁头。她把铁盒轻轻放在桌面,一遍一遍抚摸着上面精致的纹路。

    花凉有些迟疑,不知道是不是要听下去。

    “你切当作是听一个故事吧!”月姬轻轻的笑,素白的襦裙衬得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越发的嬴弱,只让人不忍拒绝。

    花凉闷闷的应了一声,目光被她手中把玩的玄铁盒子吸引过去。

    和风细雨,淡淡茶香,女子轻轻柔柔的声音仿佛把她推入一场梦境,一场风光旖旎,却注定一声错付的故事里……

    ————

    玉银初遇唐次那年,远不是唐次以为的那次初见,时间还要往前推移许久。那时候玉银还叫玉银,不是月姬。

    沧澜是沿海的一个小镇,远离东都,远离喧嚣,远离一切的政治中心。

    玉银还记得那是个初夏,隔壁空了许久的院子搬来了一个年轻人,他喜欢穿着水蓝色的袍子坐在院子里发呆,或是摆弄着葡萄藤下郁郁葱葱的花草。

    婆婆说,唐公子是个书生,几日前典了隔壁的房子,为人温润善良,最重要的是,手头宽裕,但又不太会做饭,只寻了婆婆说,每月给些银子,在她们家中用饭。

    玉银笑眯眯的趴在墙头上,墙上的蔷薇开得特别的娇艳,香气儿离着老远都能闻见。隔壁院子里的年轻男子侧身对着她,手中捻着棋子,目光悠远地看着远方,神情木木的,也不知瞧着什么?

    墨黑如瀑的长发被风撩动,露出白皙的颈子,微微侧身,还可以看到他微敞的衣领里露出性感的锁骨。

    “玉银,开饭了么?”人未动,唐次已经知道隔壁的小妇人又在偷看他了。

    玉银笑得尴尬,朝他缓缓转过来的身子杨扬手里的河鱼,“呵呵,今晚做河鱼汤,唐先生要不要喝?”

    玉银沉思了一会,点点头,便缓慢而迟钝地移动身子朝门前走,不多时,玉银家的破木门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唐次端着一只青瓷梨花纹小碗站在门前,脸上带着暖暖的笑。

    玉银被迷得昏头转向,差点从梯子上掉下来。

    玉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何时嫁到梁家的,也不记得自己和丈夫梁文翰之间的种种,婆婆也很少提及梁文翰死之前的事,她只当是梁文翰的死给自己打击太大,一时间失了记忆。她去看过大夫,大夫也说不出個所以然來,时日久了,便也不再强求,只当是人死不能复生,忘掉也好。

    后来她从以前记录的小本子里找到关于自己和梁文翰的一点一滴的记忆的。

    原来自己是三年前被梁文翰从海边救起来的,那时他还只是个书生,温润如玉,身体也不是很好,可就是那样一副单薄的身体背着她走过整个海岸线。

    他的身体很暖,身上有种阳光的味道,她就那么迷迷糊糊的伏在他背上,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低头看着夕阳下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影子。

    爱情有时候发生的很奇妙,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可能就是与梁文翰成亲的那段日子,可惜,太幸福的人总是要遭老天嫉妒。

    两年前,梁文翰在赴京赶考的途中得了痢疾死在驿站。

    或许是梁文翰的死给她的打击太大,她昏厥过去,再醒来时,记忆力已经混沌,好多好多记忆都变得模糊,就连对他的感情也没有丝毫记忆。好像这个人只是存在于一场梦境之中,偶尔会想起,却总也记不得她们之间总总。

    婆婆身体不太好,梁文翰死后,家里的日子并不太好过,她绣活不太好,也只能勉强绣一些小娃的物件到镇上卖,勉强能维持自己和婆婆的生活。

    唐次搬到隔壁已经好些天了,玉银去镇上卖了小物件回来,经过唐次门前的时候,总能瞧见唐家门前停着或多或少的几顶软轿,上门递拜贴的人络绎不绝。后来许久之后,她才知道,唐次是个专门给秀女画画的画师,有时候也给主人家侍弄一些名贵的花草。

    晚饭后,玉银放下饭碗,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唐次,“唐先生。”

    “嗯?”唐次微微抬头,唇边还挂着一粒饭粒。

    玉银笑着递过帕子,轻轻沾了沾他的唇角,故作漫不经心的说,“唐先生,您也给我画一幅画吧!”

    唐次没抬头,快速地将碗里的白饭扒净,而后如往日一般端着饭碗转身就走。

    “唐先生。”她拉住他的衣角。

    唐次转头看她,好一会,缓缓伸手从上衣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她手中。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每日照旧三餐来她家里蹭饭,吃完饭必定留下一锭银子,端着饭碗就走,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

    “唐先生给我画一幅吧!”她拉着他的衣袖不放。

    唐次愣愣地看着她,似在思索什么,好一会才道,“画画,要有酬劳。”

    他答应了么?

    她兴奋地点点头,屁颠屁颠地跑进里屋捧出一个坛子,“这些,够么?”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这些都是近半年来他给她的银子,她舍不得花便都存起来。

    唐次摇摇头,转身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