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东成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震撼，也没有马上跟秦岭揭穿。

    这件事波及太大，他必须谨慎。

    “下周秦姨会去东华医院拆线，我会跟负责的大夫沟通好，留下她的血样，跟你的血做一次DNA比对，鉴定结果如果是母女，那聂蒹葭就一定是田碧云的亲生女儿，她当年趁着秦姨昏迷，私下里把你们掉了包。”

    明月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大约是太震惊，几近茫然。

    因为梅拉开着阚东成送给自己的跑车撞伤秦岭，她多少也有一些责任，在梅拉跟秦岭闹僵以后，她常去病房照看秦岭，对这个贵妇人颇为欣赏。

    却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有可能会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直觉告诉明月，这件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如果鉴定报告出来以后，聂蒹葭真的是一只“狸猫”，那秦岭该怎么面对她？

    二十五年母女之情，岂能说断就断

    就算是养了一只宠物狗，也不能立即就扫地出门吧？

    还有秦岭，她如何面对自己这个从天而降的亲生女儿？如何面对田碧云这个杜鹃式母亲？

    摆在面前最现实的问题，就是秦岭该如何应对亲女和养女之间的“夺爱”纠葛，即便是两不相帮，聂蒹葭也会心生不满。

    聂家的宅院虽然阔大，却不见得能容下两个女儿，还是两个关系这样尴尬的女儿。

    这里争夺的不是一房一地，是小的只能容下一人的心尖，是一枚只能套进一根手指的婚戒。

    阚东成告诉明月：“最近几天，我会找借口约会聂蒹葭，想办法拿到她的血样，跟田碧云和史青书两人比对，确定他们之间的亲女关系。”

    明月心里微酸，还是嗯了一声。

    虽然还没有确凿证据，但她不认为聂蒹葭回事项爸的女儿，否则当年田碧云掉包就没有任何意义，难道只是为了给女儿找一个家世出众的养父母？

    如果田碧云自己是穷山沟的出来，还有一点可能。

    但项大海那时生意已经颇有起色，大富大贵不至于，比云海大部分人过得都要滋润，否则田碧云也不会在怀着史青书孩子的情况下，还琵琶别抱转而嫁给项爸。

    给新生儿掉包这种事，明月也听说过几桩，几乎都是想用女儿调换儿子，女儿换女儿的绝无仅有。

    聂蒹葭的父亲，几乎可以锁定就是史青书。

    项阳那个儿子当初他都不肯认，聂蒹葭这么个女儿……

    明月想象不到史青书会是什么态度。

    阚东成倒是颇有思路，提醒明月：“以史青书的为人，知道事情真相以后，只会想着如何挽回，聂家不是一般的人家，他肯定会想通过这个养女攀上这么一门拐弯亲。”

    明月了然，跟项阳的一手所有还可能给史青书带来各种麻烦，影响他家庭稳定和事业传承之外，聂蒹葭就没有这么多棘手的问题。

    “亲爱的，你想的太简单了，你和聂蒹葭的身世曝光以后，可以预见聂蒹葭会和你闹翻，会和秦姨闹翻，这不但牵涉感情，还牵涉利益，在聂蒹葭看来，你以后从聂家得到的任何好处，都是从她手里夺走的，首先她就在争夺我这件事上彻底失利，爱情受挫，其次就是聂家的家产，她也很难再得到什么……”

    明月不解：“掉包的人是田碧云，秦姨会迁怒聂蒹葭？”

    “不是迁怒不迁怒的事情，是分宠，是争夺生存空间的问题，聂家以后有了你这个正牌大小姐，谁还会再把聂蒹葭当一回事？她亲妈的低微身份和卑劣人品，都是她身价的减分项……”

    一句话，明月的出现，会一点一点侵蚀聂蒹葭金光闪闪的大小姐招牌。

    原本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的女神形象轰然坍塌，要面对史文良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以及史文良背后的郭淑梅，还要面对项阳这么一个眼高手低的亲弟弟。

    想想明月这阵子被项阳拖累成什么样，就可以预想聂蒹葭以后糟糕的生活。

    聂蒹葭不可能对田碧云母子有好脸色，会一心巴在秦岭和聂显农身上，可她对待亲生母亲和亲弟弟的态度，又会落人把柄？

    田碧云那种心性，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少笑话。

    阚东成提醒明月：“只要鉴定结果出来，不要想着顾全情面，你跟那老巫婆没有情面，我也会在圈子里公开她为了亲生女儿，不惜给你立一座墓碑来骗我，拆散我们的事。”

    这件事传出来，最有说服力，让田碧云不能以“养育”之恩要挟明月，败坏明月声誉。

    事情如抽丝剥茧，剥开一层又一层。

    项大海活着的时候，就怀疑那个被掉包的女儿也不是自己亲生的，所以在遗书上特意叮嘱明月，尽量把那个女孩找回来，确定她的身份。

    “你爸爸在遗书上说，如果那个女孩是他亲生的，就把这份遗产一分为二，如果是田碧云跟别人生的，就不要过问。”

    明月莫名伤心，她想象不到那些日子，项爸一人藏着这么沉重的秘密，又身患绝症，压力是多么大。

    细算算日子，大约就是她和阚东成在白鹿桥欢欣浪漫的时候。

    她泪眼迷离地看着阚东成：“我爸立遗嘱的时候，应该已经知道我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吧？为什么还——”

    阚东成苦笑，轻摸了摸她的鼻尖，“宝贝儿，对你爸爸来说，你算是他收养了一个女儿，打小就贴心懂事的那种。项阳他虽然也培养了十几年，可男人心里都有一个坎，很难接受妻子给自己戴绿帽子，还给绿了自己的人养儿子。”

    那个时候的项大海，也别无选择了——妻子背叛，儿子认奸夫当了干爹，对干爹比对自己还亲昵。

    他能抓住的人只剩下明月。

    阚东成略一犹豫，还是告诉明月，因为乔紫蘅和梅拉被卖往沙漠风月之地的事，云海城中起了一波流言。

    说梅拉之所以落得这般下场，原因是她飙车撞伤秦岭，这位贵妇人耿耿于怀，碍于舆论没有严惩她，却指使边境货运公司的老板暗中报复。

    明月气得面色涨红：“这是污蔑！秦姨不是那样的人！”

    就算是最气愤的时候，她也是要公事公办，让梅拉为自己做过的错事承担法律责任，明月当时一心偏帮梅拉，觉得这位贵夫人太难缠。

    后来秦岭松了口，梅拉却有说了别的事情，归根结底，也不能怪到秦岭头上，她从始到终，都是受害人。

    阚东成在秦岭身边长大，自然更了解她也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

    但流言凿凿，三人成虎，明显是有心人在背后推动。

    聂家在云海，虽然树大根深，却也不是没有对手，对方在这么敏感的关头，放出这种恶毒的八卦，不见得就是冲着秦岭去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她背后的丈夫，和整个聂家。

    阚东成提醒明月：“如果单单只是因为梅拉撞伤过秦姨，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又是确有其事，不是栽赃诬陷，等秦姨痊愈出现在人前，应该就会平息了，可你和秦姨的关系……”

    明月悚然已经，瞬间明白阚东成的弦外之音。

    如果只是秦岭和梅拉的一场车祸，流言传播一阵子，翻不起什么风浪就消停了，毕竟秦岭的为人，大部分也都知晓。

    身为资深名媛，她无比爱惜羽毛，岂会跟一个小小护士死磕？

    可在这节骨眼上，曝出她跟秦岭是母女？

    流言会瞬间沸腾！

    因为车祸，或许不会针对梅拉，因为女儿被梅拉陷害，她就有了足够的理由。

    哪怕秦岭平日里表现的再平易近人，再慈爱温和，都没有用。

    那些传播秦岭针对梅拉流言的人，真正杀伤力在于乔紫蘅和乔老爷子，想把秦岭黑成一个为了一己私利，不惜辣手害人，不惜拖累乔家大小姐的恶人。

    在明月和秦岭的母女关系曝光以后，只怕乔家所有人都会信了，所有知道流言的人都信了。

    梅拉在骊色坑害明月，差点污了她的清白，这件事比较隐秘，知道的人不多。

    但明月跟乔紫蘅的瓜葛，打从宋晏开始，就愈演愈烈。

    宋晏喜欢明月的事毋庸置疑，在这场三人绯闻关系里，最先出局的是乔紫蘅，很多人为她打抱不平，认为是宋晏变心，所以才断然否认昔日在赌城缔结的婚姻无效。

    等到乔紫蘅侵占明月巨额家产，害得明月多年境遇苦难的事曝光，所有人都会认定，秦岭是为了给亲生女儿出气，才跟燕西来沆瀣一气，把乔大小姐卖到沙漠生不如死。

    至于梅拉，只算是顺手，虽然她只是一个小角色，但秦岭也没有放过她的理由。

    明月想透了这一层，整个人都萎顿下来，不知如何应对。

    阚东成帮她支招：“反正亲子鉴定的程序还要过一阵子才能拿到，先暂时先把聂蒹葭的身世隐瞒下来，专心打遗产的官司，就算是那个老巫婆，也不确定咱们就一定能查明当年的真相。”

    事实却是是这样，如果不是阴差阳错，阚东成当时也在那家东方红人民医院，不知道要查多久才能翻出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