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原比她以为的还要喜欢她。
这种喜欢,她觉得过于沉重了,沉重到她想起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愧疚而不是开心。
“虞恒。”石原很少用这么严肃认真的语气叫她全名。
印象里这是第二次这么叫她。
“我最开始不肯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对我有愧疚,而我不要愧疚。
我只要你想起我的时候,只是因为我能让你开心所以想在一起,不是觉得欠我太多,想补偿我什么。
你想的也不对,我们不一样。
你有很好的父母邻居,有许多朋友。
我的童年因为多次搬家和性格原因,连个朋友都交不到。
等你的这几年,与我以前的时间并无区别,一直是孤独的。
如果你转不过这个弯来,我不介意你把那几年的我想的坏一些。
比如我一直在努力地好好生活,只是顺便等你罢了。等到就赚,等不到也不亏。
至于不和其他姑娘交往,只是因为我性情本就淡漠。”
如果不是刘阳和陆少都发现了他喜欢她。
如果不是他一个人经常去画展相关的地方,虞恒觉得也不是不能这么想。
人嘛,最忌自作多情,更何况自我攻略。
可是他明明,就是一直喜欢又不敢打扰她。
多年喜欢,别说回应,连表白都不敢。
就是因为这样,他们现在能走到一起该多不容易。
虞恒调整好情绪,扬脸对一脸紧张的他偏头笑了笑。“愧疚嘛肯定会有。
但我没那么好心,要因为补偿这份愧疚而和你在一起。
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让我体会到了,被一个人重视是什么感觉。
你让我觉得,这世上除了亲人挚友,还有人把我当成独一无二。
这份愧疚会让我以后对你更好的,也让我坚信,我的选择没有错。”
石原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轻浅地笑着。“那就好。”
看他终于放松了,虞恒又好奇起来。“那你要对我说真话了,你送我的时候,顺路吗?”
完全是两个方向。
那个地方又不是家,以后都不会回去了,说谎不会被拆穿的。
他点头,认真地编着。“算是顺了半程吧。我家人回去的晚,我送你回去再拐回去,他们也没到家。”
“哦。”过去的事虞恒也没办法再追究真假,更没意义,只是打开一个话题罢了。
“说起来,在a市的时候,我们的家也不顺路,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石原轻笑着意有所指。“我们的家顺路,还是同路。”
听他这前半句一字一顿的,虞恒也秒懂,害羞地甩掉他的手放回自己口袋。“谁和你有家。”
石原轻笑着追上她加快的步伐。“有喜欢的房子吗?”
他是说过要重新买一套房子的话,可她工作也挺忙的,一直没有了解过。
虞恒嘴上依旧犟着。“怎么?麻烦事都交给我办?”
“哪敢。”石原委屈地轻叹着气求饶。“要以你喜欢为前提。”
这会路上的人少,虞恒又重新挎住他胳膊。“那有空的话,一起去看吧。”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离他近一些了。
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干净的雪松清香。
“好。”石原应声。
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一定是笑着的。
回去后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路峋那个抛妻弃子的父亲,导致路老太太生了很大的气,直接气晕了。
她本就是医生建议回家养的,说白了就是医院已经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了,让回去见见亲人。
买来的氧气罐都用上了,路峋本就是医生,专业不太一样,急救知识还是会的。
虞恒回去的时候,门口路峋父亲的那辆车已经不在了。
看来还是被骂走了。
两人又去了趟路家,看到路峋蹲在门口,手上夹着一支刚燃不久的香烟。
萧水站在他旁边,一脸难过地摸了摸他的头,应该在安慰他。
路峋可能不知道怎么回应那安慰,就看了看她,只是叹气没有说话。
他收回目光时,看到了走来的两人。
萧水朋友圈广,异性也不在少数,对抽烟并不反感。
她正好瞥见路峋看见虞恒时,扔掉了手里的烟,很快起身踩灭了它。
虞恒小时候身体不好,自然也介意呛人的烟味。
后来跟着路峋跑步几年,体质强了不少。但一直不喜欢烟味,这是认识她的人都知道的。
仅仅只是一个上午,萧水已经被第三次打脸了。
她轻抚在路峋头上的手,在他起身时滑落了,像她的心忽然跌落到谷底。
她想起刚才听到,十分介意的话。
对路峋来说,虞恒是他的恩师,是一座能指引正确方向的灯塔。这是别人取代不了的位置。
取代不了的位置吗?
他怎么能喜欢着她,又在心里给虞恒留下别人无法占据的位置呢!
路峋看起来心情特别差,只是和两人轻点头算做招呼。
虞恒看了眼他挽着还未放下的衣袖,就知道刚才辛苦地抢救了路老太太。
屋内没有哭声,说明救回来了。
想想也知道,里面围了很多担惊受怕的人。
虞恒和石原看了眼,彼此懂了心思,就站在不远处,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路峋看了眼虞恒,她比在山区时白净了些。
倒不是以前的她个人卫生没处理好。而是护肤条件和自然条件不一样。
现在的她坐在办公室,不再风吹日晒。
早晚都有滋养的水乳霜护肤,不像以前因为不便,都是便宜的乳液做一下基本滋润。
路峋看着这样的她,后知后觉地认为自己是个混蛋。
这个邻居家的小妹妹,他小的时候那么爱护,听说她的身体条件,不舍得她累一点。
可与他同去山区的四年,又该吃了多少不曾告诉过他的苦。
每次来找她,都是笑嘻嘻的,从来没有哭诉过。
偶尔的几次抱怨,在他没有归意后,就不再提起了。
或者像这些长辈们说的,他真的错过了很好的人吧。
可是没关系了,她现在的身边人会更用心地对她。
如果他有错,他不认为是错在不喜欢虞恒,而是错在一开始没有强硬地拒绝她。
那时,他认为萧水不会喜欢他了。
如果结婚对象是虞恒,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把虞恒当成将就,却没好好地为她考虑过。
像姥姥说的,他确实欠虞恒一句道歉,也不止是一句道歉。
想到这,路峋轻声开口。“阿恒,抱歉。”
虞恒被这没头没脑的道歉说的迷茫。“恩?”
他接着说。“姥姥说的对,我对不起你。”
说到这,虞恒已经半懂了,同时也不想更懂了。
她伸手阻止。“打住!这样吧,我们两个老死不相往来也不现实,毕竟长辈还有联系。
看来两家人的份上,以后咱们就是小时玩伴的关系。长大的这几年呢,就集体失忆,以后绝口不提好吧。”
看她一脸急切地要撇清关系的样子,路峋轻笑着点头同意。“好。”
虞恒赶紧扭头去看石原,有些心虚地问着。“好吧?”
石原无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好。”
回应他的是虞恒眯眯眼的笑意,像被顺毛的小奶狗一样。
萧水看着路峋释怀欣慰的笑,又看看石原那一脸无奈又宠溺的笑。
她感觉到喉咙开始发紧,那忌妒心继续涌遍全身,传递到指尖时也发着轻颤。
尽管三人达成了这种共识,并不代表就可以真的忘记一切做个好朋友。
虞恒和石原到院子里别处去了。
过了十多分钟,蒋言从屋里挤了出来。
她一脸的悲伤无奈,看来情况确实不太好。
两人对视一眼,走上前。
蒋言看到他们,勉强地笑了笑。“屋里挤不进去,咱先回去做饭。”
这里的气氛格外压抑,谁都没有多话。
走到门口路峋和萧水还在。
蒋言犹豫了下,还是把视线重新落回路峋身上。
她轻声劝解着。“你能急救回来已经做得很好了,其它的……不用自责。”
这是从山区回来后,蒋言第一句以温和的语气对他说话。
路峋点头。“谢谢蒋姨,我明白。”
话是这么说,他的眼神里都透着灰败。
他是医生,路老太太的身体,他何尝不懂。
蒋言只是出于同情安慰一句,并不能说是原谅他了。
没和他再聊就离开了。
她有意无意地对石原说着。“路峋父母离婚的早,他妈带着他回娘家来住。从小就是姥姥看大的,就他俩最亲。”
石原听出蒋言是对刚才的安慰解释一二,像是怕他以为蒋言偏向路峋一样。
他点头。“恩,看出来了。”
两人早把能提前准备一下的食材收拾好了,蒋言不需要谁来帮忙。
他们在客厅看着电视,蒋言一个人在厨房做饭。
沙发在侧边,蒋言要是想过来,从厨房门口要拐个弯再推开客厅的推拉门。
石原也是仗着不会轻易被她看到才抓住了虞恒的手。
她的手白净纤细,在石原眼里像一件艺术品一样。
电视没什么好看的,虞恒的眼睛不在他手上,所有感官却在。
他一手托起手掌,另一手捏着手指,轻轻地揉着指关节。
像是终于得到了最心爱的宝贝,那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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