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 霍天北一笑,“我只是担心你在府中觉得烦闷,想带你出去走走。”
顾云筝坦言道:“为什么我没办法相信?”凝视他片刻,又轻声问道:“做夫妻做到你我这种地步,有的时候,你会不会心生疲惫?”
霍天北缓缓摇头,“不会。”
“……”
“你呢?”
“……”她不认为自己有必要或是有资格回答这问题。
这时候,丫鬟来通禀,林雅柔过来了。
“你回房吧,我去唤熠航过来用饭。”
林雅柔见到顾云筝,笑语盈盈,仿佛白日里什么不快也没发生,顾云筝态度亦是一如平时,温和中透着疏离。
林雅柔是踩着用饭的时辰过来的,顾云筝自然请她留下来用饭。林雅柔笑着道谢之时,沈燕西过来了,也不进门,只是让春桃知会林雅柔一声,他找她有急事,要借一步说话。林雅柔只得道辞,跟随沈燕西去了他房里。
落座后,林雅柔问道:“什么事?快与我说说。”
“要事。用完饭再告诉你。”
林雅柔怀着满腹好奇,心不在焉地吃完饭,又问:“这下可以说了吧?”
沈燕西笑道:“让你离天北远一些,别总在他们夫妻两个面前晃。觉得闷了,只管找我或是江南。”
林雅柔讶然失笑,“你该不会以为我对侯爷有什么歪心思吧?”
沈燕西反问:“你能证明你对天北没有歪心思么?”
林雅柔神色坦然,“我只是看顾云筝不顺眼而已。”
“这话怎么说?她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人与人之间的情意,不见得能说清楚,但是一定有原因。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反感,却是不需要理由的。我讨厌她,没道理可讲。”
“……”沈燕西扯扯嘴角,“你这种女人最莫名其妙了。”
林雅柔狡黠一笑,“谁说不是。”
“记得我给你的提醒,江南也是这个意思。”沈燕西说着蹙了蹙眉,“跑他们房里去用饭,算是怎么回事?厨房又不是没给你备饭。”
林雅柔却岔开了话题,问道:“蒋晨东去哪儿了?付双成住到了这里,也没听说他找上门来要个说法,是不想追究还是出了远门?”
“当然是出门去了,不知何时才能返回。”沈燕西道,“按我说是没必要再追究了,恩怨结了不止三代,恐怕连缘由都要忘了,还计较什么?”
林雅柔摇头,“那怎么可能。就算是他们想一笑泯恩仇,外人会怎么看?少不得戳他们的脊梁骨,唾沫星子就能把他们淹死。”
“这倒是。”沈燕西偏一偏头,“走,带你出去喝花酒?”
林雅柔先是一愣,随即笑开来,“滚!你去寻欢作乐吧,我回房了。”
沈燕西看着她背影,若有所思。细想想,她对霍天北并无出格的言行,也就是说,没有觊觎霍夫人那个位置的心思,却是有意无意都在给顾云筝添堵,所为何来?是她心绪隐藏得极深还未现出端倪,还是另有图谋?
**
晚间,霍天北送熠航回房,被孩子缠住了,没回来就寝。
顾云筝想,这样也好,两人独处一室,他也少不得被诸多疑惑萦绕,对她百般猜忌。
之后两日,林雅柔成了顾云筝房里的常客,便是什么也不说,也要相对而坐,每日出入正房好几次。
不可避免的,林雅柔见到了熠航,前者是喜欢孩童的性情,后者则是觉得对方很讨喜,两个人很快熟稔起来。
顾云筝问过青杏,得知燕袭安好,放下心来,随后吩咐道:“查一查林雅柔的底细,她及其家人与谁过从甚密。”
青杏称是。
刚吩咐下去,自然需要等待几日。到了霍天北要去绥安的前一日,还无结果。
霍天北则替她做了决定:“你还是跟我同去吧。”
“不去。”顾云筝道,“要我去就将林雅柔也带上,否则我担心她会伤害熠航。”如果林雅柔别有所图,对府中这些人全无杀伤力,能威胁到的只有熠航的安全。
“你不在府中,她若心怀邪念,自然会露出马脚。”
“为了证明她有问题,要用熠航安危做赌注?”顾云筝冷笑,“我没你那份心胸。”
“听你这话的意思,像是你与熠航更亲近。”
本来就是。顾云筝腹诽着。
“真不去?”
“真不想去。”
“那我只好绑着你去了。”
“……”
便是再不情愿,他放下了这种话,顾云筝也只得随行。
第二日一早,顾云筝吩咐丫鬟帮她收拾行囊,让春桃随行。霍天北让她们辰时动身,他去总督府还有些事。
随后,她去熠航房里,说了要与霍天北出门的事。熠航撅着小嘴儿嘀咕道:“又要跑出去?这次要几天?”
“十多天,给你带礼物回来,行不行?”
“说话算数?”
“算数。”
“那好,你们去吧。”熠航大度地摆摆小手。虽说小小年纪,却已习惯了与亲近之人不时分别。
顾云筝笑着转身回房,到了辰时准时动身。
就在走出院门时,祁安过来了,双手递给顾云筝一份信件。
顾云筝接到手里,收入袖中。
祁安微声叮嘱一句:“夫人,宫里来的信件,您要尽快看。”
“是么?”顾云筝神色微凝,随后点头,对春桃道,“我回房一趟,你们先去前面等我。”语毕,回到房里,将信件取出来凝神细看。
是云凝写给她的书信,不过寥寥几句:
近日常在御书房行走,看到诸多绝密信函,确信当初害云家满门的罪魁祸首是霍天北。得知后每每夜不能寐,为你的恩情,今时已不知该何去何从。夫人若是明大义,杀奸贼,当不胜感激;若是心存疑虑,请速来京城验看铁证。
顾云筝如遭雷击,心沉到了谷底,反反复复将信件看了又看,不愿相信。
怎么可能呢?
她甚至怀疑信件是别人仿造的,可字里行间的语气是不能够模仿的,这就是云凝的亲笔信。
忽然间茫然不知所措。
该怎么做?
行程已定,在此时阻止或是称病不去,霍天北一定会追究缘由。
还是要去。
她将书信收起来,又觉得不妥,索性烧掉,梦游一般出了房门。
青杏迎上来,担心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没事。”顾云筝摆一摆手,之后回过神来,“你也去,也跟我出门。快去收拾东西。”
“是。”
离府后,霍天北策马走在马车旁边,赶路也不得闲,听幕僚说着公务。
乘坐马车的顾云筝窝在软榻上,闭目思索。
她遇到了生平最棘手的问题。
也怀疑云凝是无中生有,又很快否定。云凝就是有心要借她的手除掉霍天北,也不该选在这种时候——祁连城还未离开西域。霍天北若是得知此事,第一个要杀掉的就是祁连城,使得云凝失去最得力的助手。
偏偏又不能与霍天北提及这件事,一旦询问,他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云凝,两人就此敌对。
如果是真的呢?她真就要与他同生共死了——杀了他,生涯也再无意义,不如陪他同赴黄泉。
眼下最该做的是去京城,去看看云凝所说的铁证。可那也是不可能的——鉴于上次的教训,她自认不可能走出西域,便是如今有顾衡、燕袭这些人相助,也无胜算;如果与他明说要去京城,他肯定不会答应。况且,她也不想食言。
说过要留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的,就不会在他不允许的情形下只身远走。
眼下终究是口说无凭,在看到云凝口中的铁证之前,她不能草率行事。
云凝若有铁证在手,便是公之于众也无妨,那么借祁连城之手让她看到也不是太难办到的事。
想到这一点,顾云筝平静下来,想着晚间到了歇息之处,给云凝写封回信,等待一段时日即可。
**
绥安是西域三省最贫瘠的地方,趋近时便会觉得地段越来越荒凉,人烟越来越稀少。
时近黄昏,一行人到了一个小镇。随行的五百军兵在小镇外安营扎寨。霍天北带着徐默去小镇上游转。
顾云筝走进小镇上唯一一个客栈。
刚到房里,青杏神色紧张地走进来,低声道:“夫人,出事了!林家三小姐带着少爷离开了霍府。”
怕出事,果然就出了事。顾云筝神色一凛,“备马!”随即转身拿过行囊,取出一身劲装,动作麻利地换上。
青杏又道:“夫人若是去追寻,路上会有人给您带路。”
“好。谢谢你们。”到了客栈外,伙计已牵来了一匹骏马。
她点手唤来霍天北一名手下,“只会侯爷,少爷被人带走了,我要回府去寻找。”
那人点一点头,随即健步如飞,去寻找霍天北。
苍凉的暮光之中,顾云筝策马离开客栈,绝尘而去。
路上,顾云筝的脑子一刻也没闲着,猜想着林雅柔是云凝还是祁连城的人。在最近被云凝笼络或者被祁连城收买、威胁,可能性相同,一时间还难以确定。
之后,便又想到了霍天北。不知道他对今日事有无准备,如果有准备,恐怕又是想一举数得;如果没有准备,那么他对熠航所谓的情分,便是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