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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040章

    <li>  夜色之中,林雅柔抱着哇哇大哭的熠航坐在快速驰骋的马车上,赶往晖州城外。

    车夫焦虑地道:“小姐,有人追上来了!”

    “那你就再快一些啊!”林雅柔烦躁地斥责完车夫,又求熠航,“你别哭了行不行?我是带你去见你的亲人,你哭什么呢?该高兴才对。”

    熠航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要天北爹爹……我、我不跟你走……”

    林雅柔索性不再说话,由着他哭。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林雅柔惑道:“怎么回事?”

    车夫没应声。

    不解之下,她向外看去,见车夫已经撒腿跑开。

    撂挑子不干了?林雅柔为之气结,只得抱着熠航下车。

    暗沉的光线之中,她看到几十道黑色人影迅速趋近,车夫被人轻而易举拿下。又听得马蹄声,回眸相看,是一黑衣女子端坐在马上。

    林雅柔的心沉了下去。只要到达晖州城外,就有人接应她,而此时看来,她恐怕是赶不过去了。

    “我要回家……快带我回家……”熠航哭着向马上女子扬着小手,他已对顾云筝的样子熟悉,凭感觉就知道来人是她。

    林雅柔狠一狠心,从头上拔下了赤金簪子,簪子顶端抵住熠航咽喉。

    顾云筝跳下下马,负手而来,步调缓慢。

    林雅柔冷笑,“霍夫人来得正好,烦请你送我一程。”

    顾云筝缓步到了近前,柔声对熠航道:“别哭了,我不是已经来了么?等一会儿就带你回家。”

    熠航抹了一把泪,这才意识到脖子上抵着个簪子,又见林雅柔神色阴冷,恐惧之下,小身子僵住了,连哭泣都忘记。

    顾云筝环顾四下,见林雅柔身后一个蒙面人的身形与燕袭相似,再看他眼中含笑对自己眨了眨眼睛,心内稍安,这才对林雅柔笑道:“让我猜猜,是不是云凝要你这么做的?”

    “少废话!”林雅柔不肯转移话题,“你送我与熠航到城外,迟一刻,我就要了他的命!”

    顾云筝轻笑,“不论你受谁指使,都是要带熠航离开,而非害得他饱受惊吓。你根本不敢做的事,又何必危言耸听?”

    林雅柔欲言又止,无从反驳。的确是,她不过是仗着胆子虚张声势。熠航若是出了闪失,她与家人恐怕也不用活了。

    “我也不怕你笑话,跟你说一件事——前段日子,我也曾试图离开西域,可惜的是不能如愿。有人暗中相助,我还是很快被侯爷抓住了。你对西域地形熟悉么?你一个弱女子,要怎样才能躲过追踪?”顾云筝望了望远处,“没人接应你,也就是说祁连城没有出手帮你,劝你一句,还是快些把熠航交给我。”

    林雅柔冷声道:“他应该与他的亲人在一起!”

    顾云筝失笑,“他的亲人如今自身难保,有何资格照顾他?”

    “你怎么知道……”林雅柔的语声忽然顿住,身形一震,随即向后倒去。

    顾云筝欺身过去,在林雅柔倒下之前,将熠航抱到了怀里,又迅速后退几步,连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熠航,别害怕,我们这就回家。”

    熠航紧紧环住顾云筝的脖子,哇哇大哭起来,含糊不清地道:“坏人……她、她是坏人……”

    顾云筝被孩子哭得觉得心都要碎了,却不知如何安慰。

    林雅柔方才被燕袭用暗器击中,此刻受不住疼痛,闷声口申口今起来。

    燕袭走过去,把林雅柔五花大绑,踢了她一脚,转而对顾云筝道:“侯爷就要赶过来了,属下先告辞了。”随即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来日您能将我安置在府中就好了。”

    顾云筝讶然挑眉,“不怕侯爷找你算旧账?”

    “夫人不会坐视不管。”

    顾云筝轻拍着熠航,笑了笑,“看情形吧。”

    “由您这句话就行。”燕袭拱手告辞,率人离开。

    顾云筝尽量说一些能让熠航心绪错转的话:“想不想我骑马带你回去?”

    熠航哭声渐缓,抽噎着道:“想。”

    “等你天北爹爹过来,我们就骑马回家。”顾云筝解下大氅,裹住熠航。

    片刻后,霍天北率众赶来。

    半路折了回来,熠航又被吓得不轻,绥安之行只能取消。

    顾云筝上马,一句话也不说,回往霍府。到了垂花门内,命人去请大夫过来,以防熠航经过这么一通折腾病倒。

    进到正房,看到眼前情形,她愣住了——

    当院绑着八个仆妇,这些人里有青杏。除了这些女子,还有三个她没见过的年轻男子。

    霍天北到了她身侧,“要她们活命,就为我答疑解惑。否则,你日后再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相助,只能在这府邸之中度过一生。”

    借着出行的机会,引得林雅柔有所行动暴露动机,也在这过程中找到给她通风报信之人。

    知道她不想让为自己办事的无辜之人丧命,便用这些人命加上她一生的自由作为筹码,逼她说出实情。

    “秋月。”顾云筝唤来一脸惶惑的秋月,把熠航交给她,“带少爷回房,等大夫过来问诊。”语毕,缓步进门。

    她先找到了那坛烈焰、酒杯,自斟自饮。

    霍天北悠然落座,“这次有无要我放人的把柄?”

    “没有。”顾云筝漾出疲惫的笑容,“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了。余生做个酒中仙,或者做个哑巴、傻瓜,想想也不错。”又将随身携带的匕首取出,匕首出鞘,“谁拦我,就是要我尽快自尽。”

    “……”

    室内陷入冗长的沉默。

    她不再说话,只是慢慢喝酒。

    俗称三杯倒的烈焰,她喝了四杯,而且并无停止的意思。

    他起身,要举步上前。

    她眼中闪过寒芒,有了杀机——那是对她自己的杀心。

    没人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这一日经历的两桩事,已让她陷入前所未有的疲惫。

    看到云凝信件之后,她不愿相信,意味的是对他情意已深。

    就是这让她陷入情海之中的男子,对她的猜疑、戒心从未消除,随时都能夺去她所有自由。在今日,更是将熠航也利用起来,笃定会有人比他更在乎熠航的安危。就算是他绝对能保证熠航无事,也还是让她气得厉害。

    这样一场重获新生,真不如不曾发生。

    霍天北审视她良久,沉声唤徐默:“将那些人放了。为林雅柔疗伤,不需责难,让她如常走动。没我的命令,保护夫人,别让她走出霍府半步。”

    徐默有气无力地应一声:“是。”

    霍天北大步流星出门去。

    她总是什么都不在乎,因为她对她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他明白,她也不是有多在意那些人的性命,只是不接受他用这样的方式逼着她说出实情。

    总有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克星。她就是他的克星。他做不到漠视她的悲喜安危,她了解这一点,今日便加以利用。

    这样的情形,又何尝不让他恼火不让他疲惫。

    这一晚,顾云筝生平第一次醉了,踉跄着到了寝室,扑在牀上就昏昏然睡去。

    翌日,霍天北搬去了总督府。

    熠航虽然小小年纪,却也不是没经历过风波,是以昨日并没被吓到,服了点安神药,睡了一觉之后,便又活蹦乱跳起来。

    听说霍天北去了总督府,来正房找顾云筝,眼含哀怨,“天北爹爹为什么搬出去住了?”

    顾云筝因着宿醉,有气无力地道:“你去问他。”

    熠航追问:“是不是你把他气得搬出去了?”

    顾云筝笑着点一点头,“算是吧。”

    “可这不是他的家吗?”熠航用“你怎么这么霸道”的眼神盯住顾云筝,认真地道,“你要把他哄回来。”

    “……”顾云筝白了他一眼,“他是大人,不用哄。”

    “但是你把他气得搬走了。”熠航声音高了一点,“我想他!”

    顾云筝蹙眉,“昨日是谁及时把你救下来的?你怎么还是向着他说话?”

    “你们……”熠航没了底气,“你们都对我好,都在我身边才好。”

    “是他自己走的。”

    “你去哄他啊。”

    顾云筝懒得和他说车轱辘话,“你这么想他,就让徐默带着你去跟他住吧。都走吧,走了才清净。”

    熠航委屈地扁了扁小嘴儿,眼神似是在说“你怎么能够这么嫌弃我们”。

    之后几日,顾云筝无所事事,没日没夜地蒙头大睡。

    徐默每日带着熠航去总督府见霍天北。

    第一日,徐默对顾云筝道:“少爷去总督府找侯爷的时候,林小姐也去了。侯爷与林小姐说了几句话。”

    顾云筝嗯了一声。

    第二日,春桃对顾云筝道:“今日林小姐带着一些衣物去了总督府,听说那是她亲手缝制的。”

    顾云筝沉默以对。

    第三日,徐默对顾云筝道:“今日侯爷饮酒的时候,林小姐在一旁倒酒。”

    顾云筝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徐默建议道,“夫人,您有这功夫,找个由头让侯爷回来多好……”

    置气归置气,正事还是要办,云凝来信所说的事的真假,必须要弄清楚。而青杏等人既然已被识破身份,就再也不能与外界来往了。说白了,就是暂时没人能帮她了。思忖片刻,她对徐默说道:“你去问问侯爷,我能不能在府中见见祁连城。如果他不答应,你就说我有要事要与他商量。”

    徐默笑着称是而去。

    随即,春桃惴惴不安地到了顾云筝面前,“夫人,奴婢该死,您罚我吧。”

    顾云筝讶然,“我怎么不记得你犯了什么错?”

    春桃带着愧意垂下头去,吞吞吐吐地道:“是这么回事——前几日,奴婢与徐默跟您说的事,都是半真半假。这、这都是徐默出的馊主意,他说我们应该帮您与侯爷一把,在中间说些不轻不重的话,能让您主动请侯爷回来……”

    “怎么个半真半假?”

    春桃解释道:“少爷去总督府找侯爷的那天,林小姐的确是去了,应该是要为少爷的事道歉,但是侯爷并没见她。”

    顾云筝问道:“那第二日送衣服的事呢?”

    “衣服是送去了,可是,”春桃笑了起来,“侯爷命人丢出去了。”

    顾云筝随之笑起来,心绪明朗几分,“倒酒的事呢?”

    “是倒酒了,却是给侯爷的幕僚倒酒。”

    顾云筝轻笑出声,“没事,我不怪你,只是要谨记,下不为例。”

    春桃松了一口气,连连称是。

    顾云筝其实有点佩服霍天北,他想把谁气死,应该是很轻易就能做到的事。就如眼下的林雅柔——险些害得熠航出事,他却放下不提,只将这个人用来和她置气。

    只是不知林雅柔明不明白一件事,霍天北越是暂不计较谁的过错后果越严重,到了日后发难的时候,只能比当下发落的情形更糟。

    卧在美人榻上,顾云筝开始分析前前后后这些事,想到林雅柔抵达府中的时间和信件到手的时间,她猛然坐起身来。

    林雅柔本该站在霍天北这一边。祁连城没有介入此事,否则林雅柔带熠航逃离不会这么快被发现,祁连城经手的话,不会这么毫无章法。

    这些能让顾云筝确定,林雅柔是被云凝笼络或是奉家人之命行事。

    林雅柔住进霍府之前,云凝应该已经得知熠航的事情,那封信件的日期却是林雅柔到达之前……便是日期再延后,也没多大区别。

    再者说,祁连城早就把熠航的事情告诉了云凝,云凝却没来过信件感谢或是叮嘱。第一封写来的信,竟是直指霍天北是云家惨案罪魁祸首。

    顾云筝已经可以确定,云凝骗了她。

    **

    此时,远在京城宫廷的云凝正与杨柳说话,神色透着烦躁,“那封信有纰漏,我怎么会这么大意!”

    杨柳问道:“您指的是写给霍夫人的信?”

    云凝微微点头,“我只顾着帮别人帮自己筹谋,竟忘了提及熠航,我这是怎么了?”也许是因为对祁连城的话深信不疑,所以从来不担心熠航安危;再加上已经命林家人寻机带熠航离开西域,觉得不会出差错,在写信时也就没提起。可是她委婉地请顾云筝做的两件事,不论哪一件发生,都是大事,在这样的情形下,她不应该不担心熠航。到此时,只能奢望顾云筝得知夫君是奸臣而心绪紊乱,已经在赶赴京城的路上。

    杨柳轻声叹息,“其实,您又何苦做这件事呢?霍夫人怎么可能会对侯爷痛下杀手?若想离开西域,又谈何容易?”

    云凝神色黯然,“我……还不是为了帮他。若是能除掉霍天北,他来日也能少一个劲敌。再者,谁又能确定霍天北不是罪魁祸首?便是霍夫人不能下杀手,如果我那封信没出纰漏,她应该就会设法前来京城。她只要来到京城,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杨柳没说话。

    “怎么?”云凝看了她一眼,“你不认同?”

    “奴婢是觉得,霍夫人也不可小觑。程华堂的事情您还记得么?卯时动手的那些人,手段不输侯爷的手下。这件事,奴婢一直觉得与霍夫人有关。的确是找不到凭据,只是凭感觉猜测。但是,奴婢感觉没出过错。”

    云凝面色一僵,“你的意思是,我弄巧成拙了?”

    杨柳又是一声叹息,“奴婢只是担心,您会多两个劲敌,意味着的也是我家主人多了两个劲敌。再者说,我家主人也不见得会赞同您这么做,若是得知那封信上的内容,他一定会告知霍夫人事情的。”

    云凝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

    霍天北没有当即回府,因为当即答应让顾云筝见祁连城。

    午后,顾云筝与祁连城在后花园的凉亭中见面,徐默与护卫在远处观望。

    多日不见,他一如往昔,而她却有些憔悴苍白。

    祁连城问道:“是不是与祁安送给你的那封信有关?”

    “对。”顾云筝将那封信复述给他,凝住他眼眸,“云凝的话是真是假,你怎么看?”

    祁连城也在这期间细细打量她,“夫人已知真假,又何必问我。”

    “我要你告诉我。”顾云筝笑着凝视他。

    “假的。最起码,到如今她还没进展,对于罪魁祸首是谁一点头绪也无。”祁连城眼中有歉意,“想来她是为我筹谋诸事,才冒险一试。这时机,在夫人看来是她绝不该做这种事的时候,可她做了,夫人就不能不相信了,最起码也会半信半疑。说到底,她是想让你与我们站在一处,想让霍天北受重创。抱歉,我以为她写信给你,说的是女子间的私事,不曾查看就让祁安送到了你手中。”

    顾云筝抚额,“你回京后转告她,我已被软禁,不能再听再看她任何一句话。自然,日后便是行动自由了,也不会再与她来往,我想得知什么事,自己去查。”

    想来真是太讽刺,想让她与夫君决裂的,竟是她的亲人。如今想想,当初真该把云凝留在霍府,最起码,人近在眼前,总不会闹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