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决定了

    张旭彬一听，这才从慌神的情绪中蹦出来。那个捅人的小子早一溜烟跑的没影了，没有办法，只能他把高云飞从地上背起来。

    虽然他是个小混混，但毕竟年龄真的还小，打架斗殴的事情见得多了，可见红大概还是第一次。

    只见他把高云飞往肩膀上一扛，说了句撑住，就飞快的在学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跟着张旭彬身后，迅速挤进去。黎湘儿和孟逸然坐了另外一辆，紧紧跟在我们身后。

    坐在出租车上，我颤抖的用手，把高云飞的头轻轻放在我腿上。此刻，他已经虚弱的无法说话，整张脸都是没有半点血色的发白。可是，他仍然强扯着嘴角，对我浅浅微笑了一下。

    我的眼泪顿时冲出眼眶，把头靠在他冰冷的额头上，右手一下一下捋着他的头发，嘴里不断叫喊着他的名字，“高云飞，高云飞，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你千万要撑住啊！”

    张旭彬坐在一旁，也着急的屁股都不敢沾垫子，他紧张的咽了一口吐沫，然后带着哭腔给高云飞赔不是，“兄弟，你可真要撑住啊，我真不是有意的，那帮人是我从外面叫来的，谁知道这帮人下手这么没有轻重……”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有事，我，我也脱不了干系了！”

    都这个时候了，张旭彬这孙子，居然还是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

    我厌恶的用眼角横向他，没好气的让他赶紧闭嘴，“你最好祈祷高云飞没事，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从学校到医院的这段路程，只有短短十几分钟。可是，我似乎从来都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艰难，这么慢过。就好像，每一秒都穿梭了几个世纪一般悠长。

    车好不容易开到医院门口，急救护士推着车，终于将满身是血的高云飞送进手术室。手术室红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又跟着再度被提起来。

    我的脸从进来就没有干过，咸苦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我吸溜着鼻子，来来回回在门口踱步，紧张又焦急。既希望护士会立马推着已经没有危险的高云飞出来，又生怕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急匆匆的告诉我们噩耗。

    张旭彬却在这个时候跑到我身边，他怂着肩膀，低着头，完全没了之前嚣张至极的模样，反而，对着陪着笑脸。只是，我对他只有满满的恨意，就连他的脸都不想多看一眼。

    他看我不待见，却仍然厚着脸皮凑了过来，“那个，何放啊。这次这件事，可跟我没有半天关系！捅了高云飞的人，我认识，你要想找他，我可以立马带你去找他评理。”

    “所以，你能不能不报警？”

    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你张旭彬居然还是这么不要脸的嘴脸，竟然有脸说出这种话？高云飞此刻还在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你就在这里着急撇清关系。

    我愤怒的用手一把抓住张旭彬的衣领，此刻我恨不得用刀也捅他一下。可这里是医院，我用依稀尚存的神志告诉自己，高云飞还在里面做手术，不能打扰他。

    于是，我只能双眼猩红的盯住他，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凄厉的嘶吼。

    然后，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不报警？你想都别想！”

    我恨的牙痒痒，连抓住他衣领的手，都跟着开始不住的颤抖，“我告诉你，我一定会让你们为今天所做的事情负责！而且，高云飞的医药费，护理费，你一分都不能少！”

    张旭彬本来还是一副假装好人的样子，可是，一听我这样说，卑鄙的本性立马保不住了，他用力猛地使劲儿打掉我的手，指着我的鼻子跟我说，“何放，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我已经说了，人不是我伤的，医药费我绝对不可能掏！”

    “要找，你也应该去找捅了他的人，再不济也应该去找黎湘儿，是她们叫我来找你麻烦！”

    说完，张旭彬就头也不回的离开抢救室，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扭过头，不怀好意的斜斜看着我，“对了，忘了告诉你，你要想报警你就去报，我大不了去蹲上几天，可是，你的高云飞要是没有钱，恐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我气的七窍生烟，眼睛都要喷出火来，这家伙竟然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不可能！我现在身上压根没有一分钱，回家管我妈要，那就更不可能了。如果再没有钱交到医院，结局可能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

    于是，我的神经在那一瞬间就绷紧了，整个人也像支离玄的箭一般，直接冲上去，两只手死死拽住张旭彬的衣角，紧张的声音都变了，“张旭彬，你不准走！不准走！你今天必须把医药费给我交了！”

    张旭彬没有说话，一双大手一下就把我推出去好远，我被搡的摔了一跤，头重重撞在瓷砖上。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大步流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我瞬间无力了，冰冷的寒意顺着我的脚趾，一直流向我的全身，头皮都一阵阵的发麻。

    怎么办？怎么办？高云飞的医药费，我要上哪儿去弄啊？

    此时，医院的护士催我去交费，要不然，等下高云飞就算抢救过来，也要立马出院。

    就在我无计可施之时，黎湘儿带着孟逸然赶到了。

    她一见我，就赶紧关切的问我，高云飞怎么样了，住院费交了没？完全没了平日里那副清高的大小姐模样。

    我此刻心急如焚，可一想到，高云飞今天能受这么多苦，完全是因为她一手造成的，我的心就一阵绞痛。

    连语气都变得厌恶至极，“我哪有钱交费？要是有，也不用现在站在这里！”

    黎湘儿自知理亏，话语中都带着讨好的意思，“真是对不起，何放。我真的不知道今天能发生这样的事，今天的是是我不对。我不过是让张旭彬他们教训教训你，没想到高云飞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说着，她的眼角竟然渗出几滴眼泪，似乎非常痛心，“要是知道会伤到他，我怎么都不会这么做的！要知道，他可是我喜欢的男生啊!”

    “够了！”我平静的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你说完了吧？说完了就去给高云飞交住院费，你的这些眼泪留着给你自己哭吧！”

    “你什么意思？湘儿都已经跟你道过歉了，你还想在怎么样？”孟逸然看不过去，冲出来要给黎湘儿出头。

    “怎么样？你说怎么样？”我的眼睛要喷出火来，整个人都跳起来，“这就是黎湘儿说的要教训我，现在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要不是，高云飞突然冲出来救了我，今天躺在病床上的人，可能就是我了！”我气的胸口急促的一起一伏，心里的火似乎已经喷涌而出。

    “所以，你们交完费，就赶紧消失在我面前，以后都不要再出现！也别再来看高云飞！他有我一个人照顾，就已经足够了！”

    “凭什么？”孟逸然不服气，“凭什么我们交了医药费，还不能来看高云飞？我们……”

    孟逸然本来还想抻着脖子跟我说什么，却被黎湘儿扯着胳膊硬拽回来，小声说了句，别说了，就往门口走。

    只是，黎湘儿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用眼角瞥了我一下，那里面是满满的鄙夷和不屑。

    我知道黎湘儿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就放过我，也不会让我就这么平平静静的待在高云飞身边。因为，就像她说的那样，自己非常喜欢高云飞，为了他都能干出找人打我的事情，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干不出来的呢？

    而且，她手里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东西，那就是钱！

    高云飞从手术室里出来之后，人就一直昏昏沉沉，几乎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

    医生说，他之前因为极度营养不良，再加上身体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所以恢复起来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所以，我们这个时候，就更需要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

    而且，医院这种地方大家都清楚的很，每天烧钱烧的厉害，而我不过才是个普通学生，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钱来支付如此昂贵的医药费啊？

    于是，黎湘儿很容易就能用钱来威胁我。她告诉我，如果我不主动离开高云飞，她就不会再继续出钱给高云飞看病。

    我急的没有办法，用手抓着头皮都想不出来。

    难道再回头去找高老师吗？说实话，我真的不愿意。高云飞就是因为高老师，才离家出走的，而现在我再厚着脸皮去找他，高云飞肯定不高兴。

    那么，住院费的事儿我该怎么解决呢？我叹了一口气，坐在高云飞的病床前，两只手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指尖，他灰白的嘴唇上依旧没有血色，他的眼皮不时跳动，身体也好像经受什么刺激一般，抽搐了一下，嘴里却还不停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心疼的用手抚上他消瘦的脸颊，心痛的无以复加，不过也就是那一瞬间，我做出了今生最重要，也是最错误的决定。

    第四十二章 我的真心你不懂

    我是流着眼泪去求我妈的。

    我卑微的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拽住她的裤腿，一个劲儿的求她，告诉她，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她走这条路。

    我妈却冷冷的看着我，把身体舒适的放在沙发里，双腿随意的叠交在一起。她从桌子上拿起一只烟，放在嘴里猛吸了一口之后，才用狭长的眼睛斜看着我。

    “怎么？之前死活让你入行，你都不愿意，今天怎么开窍了？”

    “我，我不想被人看不起！”我咬着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说实话，如果我告诉我妈，我挣钱是为了高云飞住院，她不仅不会给我这个机会，还会把高云飞的事情告诉他爸。那么，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成了泡影？

    于是，我一脸坚定的表情望向我妈，眼睛里全是乞求，“我想挣钱！我不想让班里的人瞧不起！这帮人，他们都嫌我穷，嫌我没有本事，所以，我现在就是想挣很多钱，多的让他们看看清楚，我何放究竟是不是这么容易就让他们欺负的！”

    我的胸口一起一伏，激动的脸颊都微微发红。这个时候说的这些话，我知道，已经不单单只是应付我妈的谎话。里面，更多的则是我对这个学校，对这些同学，以及人生深深的愤恨。

    我恨他们，恨他们凭什么可以如此随意的侮辱我？我恨他们，恨他们仗着自己有钱，就可以耀武扬威，威胁我做所有的事？

    我已经受够了！受的够够的！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再缩头缩脑的任人宰割，因为现在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身边有一个人需要我去保护！

    一旦有了这样的心情，大概所有人都会变得不一样吧。只是，他们还有得选择。而我，却只能走上这条不归路。

    我妈有些吃惊的望着我，但惊异的眼神很快就从她涂满深黑色眼影的目光里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加冷漠的表情。

    她像是个旁观者一般，冷哼一声，然后像是对所有她手底下的小姐们那样，没有一丝感情的命令我，“你要想赚钱，可以！你要让我带你入行，也可以！不过，从今天开始，你就要什么都得统统听我的，你愿意吗？”

    我兴奋的连连点头，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是恩惠一般，充满感激的看着我妈。

    “那好，今晚你就给我穿着这个，去卖花！”我妈从衣柜里挑出一件超低胸的紫色连衣裙，直接扔在我脸上。

    这件衣服我见宋柔姐穿过一次，她穿的时候，前胸的开叉几乎都要把她整个胸口露出来，裙子短的，只要稍稍一弯腰，底裤下的春光就会让对方一览无余。

    这种极其暴露又下流的衣服，就在我第一次看宋柔姐穿的时候，都已经觉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正视。现在，我妈居然让我把它穿在身上，还要去拉客？

    我心里很明白，这是我妈在故意试探我，她是看看我要进这行的决心有多大。

    可是，即便是想试我，也没必要让我穿成这样去拉客吧？在怎么说，我也都是她亲生的女儿，她就真的不害怕，我晚上这样出去，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看我红着脸，低着头，半天不说话，我妈的耐心终于磨没了，抬脚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给我下最后的通牒，“穿不穿着它去，随你！”

    “而且，你不要以为这条路好走，没有决心，一样干不成！”

    最后，理智战胜了感性，我终于还是穿着这身极其不合适的“性感”小短裙去拉客。高云飞还在医院等着我，我此时此刻最需要的就是钱，哪里还有什么尊严可顾？

    后来经过很长时间我也终于发现，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真的是万万不能！没有钱，就没有命，没有命，要那些虚晃的尊严又有什么用处？

    当天晚上，我完全抛开脸面不要，学着宋柔姐之前交我的样子，厚着脸皮，舔着脸，眉开眼笑的专门去找那些中年老男人搭讪，就连民工我都不放过。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临近十二点的时候，我终于“卖掉了”手里最后一枝花。虽然，又让一个满身汗臭味儿的男人，趁机揩了油，可我仍然开心的不得了。

    因为，我有钱了，我用自己的能力，挣到了到一笔钱。虽然，只有区区两百块钱，却足够给高云飞买点营养品了。住了这么长时间，我可连一瓶罐头都没给他买过。

    现在攥着这么多钱，我的心里甭提多开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买好东西，就往医院赶。可刚到门口，却看见黎湘儿拉着高云飞的手，十分殷勤的在跟他说着什么。

    高云飞前两天终于醒了，只是精神并不十分好，不过，只要见到我，他再怎么都会开心的笑起来。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从病房的玻璃上看到，高云飞一下打掉黎湘儿的手，然后气冲冲的指着门口，大声喊了一句“滚”！

    黎湘儿气汹汹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红着脸指着高云飞的鼻子，她尖锐的声音，依稀从尚未关掩的门缝里传出来，“行，高云飞，我说的这些你不信，你不要后悔！”

    说着，黎湘儿怒气冲冲往门口走，看见我的时候，脸色阴沉沉的，还故意撞着我的肩膀走过去。

    “你怎么样了？黎湘儿，她又来找你干什么？”我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里走，把昨晚挣到的钱，统统给他买了营养品。

    高云飞只用眼角瞥了一下，没有半点感动，反而冷冷的问我，这些东西哪儿弄来的？不是都没钱交住院交费了，怎么还有钱买这些？

    我被他噎的半天说不出话，要是让他知道，我是为了他去求我妈，让我当小姐，他肯定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闹着要出院。他现在这个情况，医生已经提醒我说相当危险，如果随便出院，说不定以后会落下什么后遗症的。

    于是，我佯装什么事都没有，笑咪咪的跟他说，这些都是我的那些姐姐送的，“她们没时间过来，就让我带过来了。”

    “到现在了，你居然还说假话？何放，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高云飞伸手，直接把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一口气全部推到地上。

    他累得气喘吁吁，却仍然扯着嗓子跟我喊，“黎湘儿跟我说，你背着我又去找高继明了，我刚开始还不相信，可是……”

    高云飞指着地上支离破碎的一切，歇斯底里的问我，“说，你是不是真的又去找他了？”

    “我没有！”

    “那这些东西哪儿来的？”高云飞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感觉他马上都要昏倒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跟那个家伙断绝父子关系了，你，你现在还去找他，是不是又去干那些龌龊事儿了？”

    我的脑袋就在那一刻嗡的一下，像是什么人用铁锤重重砸到我的脑袋上，瞬间整个人天旋地转的发晕。

    跟他干龌龊事？干什么龌龊事？高云飞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他究竟知道了什么？

    我浑身不断的颤抖，颤抖，像是从冰湖里捞出来的野猫，整个人从头到脚，都从身体里冒着冷汗。

    黎湘儿之前就一直跟我说，高云飞能跟他在一起是有原因的，那么，这个原因难道是跟我，跟高老师有关？

    我突然就不敢说话了，嘴巴都不断的发抖，舌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打弯儿了。

    高云飞却冷冷的继续对我说，“怎么？还真的被她说中了？你真的去找那个畜生了？”

    我狠狠咬着嘴唇，想为自己争辩，可看到高云飞尖锐的眼神时，到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现在我能说什么啊？难道跟他说，这钱不是我找高老师要的，是我去街上拉客，自己赚的吗？这跟去找高继明，又有什么分别？一样都是肮脏的可怕！

    我泄下气，眼神涣散的望向高云飞，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精气神一般，顿时失去生气。

    我默默的将散了一地的东西捡起来，然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今天累了，好好休息吧！”

    说完，我就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

    可能高云飞觉得刚刚做的有些过分了，张了张嘴，想叫住我，可右手只是无力的在空气中抬了抬，便又重重的掉下去。他就这么坐在病床上，用一只胳膊强撑着，靠在枕头上看着我。

    我冲出病房，大片大片的眼泪沾湿了我袖口，可还是怎么都止不住。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高云飞会这样对我，他刚才对我那股子狠劲儿，真让我既害怕，又心寒。

    可是，从他嘴里说的“龌龊事”，究竟是什么？紧接着，高老师对我做的那些不堪的往事浮现在我眼前……

    就在我内心无比忐忑，万分纠结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她用手搭上我的肩膀，一脸的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