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仇恨（一）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怀里的蓝衣女子身影已经疾速地闪了出去，那张绝丽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哀楚和羞怯，有的只是一种令她感觉恐慌不安的冷漠。

    “你……你……你究竟是谁？”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费力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可是那个答案却是残酷地令她心寒——“落雪宫飞花门门主蓝舒韵。”她看见那个蓝衣女子面无表情，眼神冰冷而凌厉。

    “百毒仙子？”极度的震惊，让自己那双藏在衣袖中的手臂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全都明白了，儿子周岁的喜宴上，秦楝两家多数人中毒的原因已经不言而喻了！

    好一个薛楚言，好一个一箭双雕的计谋——落雪宫的宫主，果然是阴险狠毒、残忍厉害！

    楝婉素在心中凄然惨笑，耳边却飘来蓝衣女子冰冷的声音。

    “束手就擒吧！‘坠花星’的毒除了我，无人能解。绍兴司马家，杭州花家已经全数为落雪宫歼灭，就连你的夫君，恐怕也已遭不幸！你一个断了双腕的妇道人家，还能有什么作为？”

    蓝衣女子冷漠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情，左侧脸颊上那朵泣血的梅花在烛光下隐隐透着凄楚、妖艳，冷眼看着她惊吓过度慢慢跌坐在冰冷的地上，转身，大步离去……

    楝婉素看着天窗外漆黑的夜幕，心里有如刀割般疼痛:爹、娘、公公、婆婆、韶卓和宏儿……是不是已经遭遇不幸了？才刚满一岁的儿子，竟然也要遭受这样的劫难？活了二十三年，一向以家世为傲的楝家三小姐，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身世来。武林世家——这个命中注定的身份，终究是给她带来了厄运！难道，卷入江湖，便一定要遭受这番万劫不复的磨难吗……

    牢门突然打开了，一阵冷风席卷入内，楝婉素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她慢慢抬起头，打量深夜到此的来人。

    昏暗潮湿的牢房里，站着一男一女，女的身着水蓝色曳地宫纱长裙，面上罩着一方白纱；男的一脸冷漠，长身而立，手握一柄长剑。

    “蓝舒韵？”楝婉素下意识地说出这个名字，血污的脸上却露出极其愤恨的神情，她忽然不顾一切地向那个蓝衣女子扑过去，眼中的愤怒似火在焚烧。

    “你是个恶魔，你是个恶魔……”然而，不等她扑上前去，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已经横在了她的脖子上，“嘶——”一道血口赫然裂开在细嫩的脖颈上，而她的左肩也被那名面色冷沉的男子牢牢地牵制住。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虽然被钳制住了，但是杏黄衣裙的少妇仍旧拼命地挣扎着，丝毫不顾那柄横在脖颈处已经深深陷入肌肤里的利剑。

    “云楚，放开他！放开他！”蓝衣女子冷淡地吩咐，看着拼命挣扎的女子，眼中突然闪现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哀伤。

    “云楚，我让你放开她！”看见手持长剑的属下仍旧无动于衷，飞花门主似乎是不耐烦了，重又命令道，声音也高了些。

    云楚虽是不放心，但是却不敢违背落雪宫里四当家的命令，收回了长剑，也放开了手中犹自挣扎的女子。

    突获自由的楝婉素疯了一般冲向蓝衣女子，躲在袖子里的双臂倾尽全力地捶在仇人身上，一下又一下……那一瞬间，她忘记了站在面前的蓝衣女子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百毒仙子”，忘了仇人指甲盖里的一丁点儿粉末便可置自己于死地，忘了那柄停在她手腕处的附着了无数武林高手英魂的止星剑。

    楝婉素只是一下下地捶着，脸上泪水汹涌，捶着哭着，却突然无助地滑坐在潮湿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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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仇恨（二）

    蓝舒韵并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或攻击的行动，她只是一动未动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个声嘶力竭的少妇疯狂地一下一下捶打着自己，然后静静看着跌坐在地上被仇恨折磨的女子，眸子里隐约有着惋惜之色，声音却是冰冷无情的:“如果，我不用毒，也不还手，只需要一把剑或是一柄斧子，甚至是天下间的任何利器，你都可以置我于死地！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你，却做不到，不是吗？”

    她蹲下身子，伸手抚摸着楝婉素那双掩在杏黄长袖里的断臂，眼睛里却有几分称赞和佩服:“凌剑轩楝家的女儿，每个人都会花费多年光阴，穷尽毕生所学，耗尽毕生心血，为心爱之人铸一种兵器。你为了给秦公子铸那把刀，不惜断了自己双手，以玉臂之血炼铸刀身……这样感天动地的深情，真的让人佩服！”

    楝婉素仿佛触电一般，忽然浑身一震，蜷缩着身子往后退了退，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神情震惊，满怀戒备地看着面前那个面无表情的蓝衣女子，颤声问:“你……你怎么知道？”他们凌剑轩铸造兵器的秘诀从不外传，这个神秘莫测的蓝衣女子怎么会知道？

    “美人泪，情人血，泪空刀的传说江湖中人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别人只道这举世无双的宝刀需要汲取情人的鲜血，却不知是取玉臂之血才能铸成。宝刀铸就，那情人的双手便从此失去了……”蓝衣女子冷漠的眼睛里神情突然飘缈起来，“为了心爱之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百死而不悔的！这世上的痴情人那么多，楝家的三小姐便也是其中的一个！”

    “百毒仙子”这个名字随着落雪宫重出江湖诞生以来，已有五年之久，一向以用毒出神入化而名震江湖的飞花门主、被外界传闻冰冷绝情的神秘女子手下，不知曾经死了多少亡灵！可是现在，这个令世人恐怖畏惧的蓝衣女子，却是跟她——落雪宫的俘虏谈起了“爱”，那双冷漠的眸子里竟然纷繁复杂地交错着温柔、惋惜、沉醉、飘缈……

    “你的手，虽然残了，可你的心却不残！比起那些爱而无获、想爱却不能爱的人而言，你已经很幸福了！”幽幽吐出口中的句子，蓝舒韵猛地站起了身子，对着身旁的面色冷沉的属下，淡淡吩咐，“云楚，送楝小姐去秦韶卓的牢房里！”

    “什么？门主你……”云楚似是没有听清楚，惊愕地看着蓝衣女子，怀疑地问。

    “送她去秦韶卓的牢房里！”淡淡的声音重复，却是毋庸置疑的强制性口吻，“如果，宫主怪罪下来，就说是我的命令！”

    云楚还想说什么，但是在看到蓝舒韵那双冷漠锋利的眸子时，还是闭了口。

    “你要送我去见韶卓？”楝婉素一脸的不可思议，眸子里的震惊之情显而易见，“你说的，可是……可是真的？”

    蓝舒韵面纱后的双眸只是定定看着那双掩在杏黄长袖里的断臂，没有言语，转身踏出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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