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虐爱（二）

    “阿韵，你永远都不知道吧？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可以无所顾忌地亲近你，这样安静地守在你身边，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用担心……”

    薛楚言在心里轻轻地说着，深邃清亮的眼眸里同时交错着满足与惋惜——复杂矛盾的神色。

    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他自己，这个称霸天下的年轻宫主内心里饱受着怎样的煎熬——深爱的女子，心中却隐忍着对自己深深的仇恨。他知道，她放不下心中芥蒂。

    所以，即使再爱，也无法与她长相厮守。

    五年了，这漫长的五年里，他与她沙场上同生共死、素日里左右相伴，即使是形影不离，他也不能如此刻与她这般亲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数不尽的时辰里，难以成眠的漫漫长夜，他都在翘首痴盼这一刻的到来——他真正可以用来这般守护她的时间，却是少的可怜。

    二月十四，二月十四……这是慕容轩发动叛乱的日子，也是他的忌日。

    这个令他和她都永生难忘的日子，是她避之不及的，却是他苦苦期待的……

    “轩哥哥，轩哥哥……”不期然的，睡梦中的女子秀丽的红唇中突然轻轻滑落出几声呼唤，那声音有几分柔弱无助和哀凄，完全不似平日里流露出的冷漠和坚强。

    停在“梅花”上的手指蓦然一抖，落雪宫主深沉的眸子里霎时浮现出雪亮锐利的目光，放在锦被上的手也紧握了起来。

    慕容轩，慕容轩……极力隐忍着心中翻腾的怒气，薛楚言的思绪飞到了很久以前。

    那是很小的时候，父亲救回来了一个身世可怜的青楼女子做填房后生的孩子。因为生母并不得宠的缘故，那个孩子一直没有获得父姓。尽管幼年时自己常在天诀谷中学艺，鲜少回去，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相处的次数也是少的可怜。然而，父亲去世后，他仍然顾念兄弟亲情，破格重用了他。

    可是，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这个弟弟却全然不顾手足之情，竟然负恩反噬，联手自己心爱的小师妹策划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叛乱，差点将自己置于死地……他诛杀叛徒，理所当然，却自此伤透了心爱之人的心。

    只因慕容轩是照顾她、呵护她的师兄，他们同甘共苦、惺惺相惜的漫长时间里自己还只是在天诀谷里潜心练武、不曾出现的局外人。

    时光荏苒，仇恨的种子依然深埋心间，他和她之间，彼此都不能忘怀和原谅。这是各自心中不能碰触的伤疤，虽然年代久远，却并不曾淡去，哪怕只是轻轻一碰，就会疼得厉害！

    死者已逝，生者却在折磨不息……

    静静地注视了很久，随着榻上的女子重又沉沉睡去，薛楚言眸中的目光才渐渐柔和起来。良久，他轻轻将锦被帮她往上拉了拉，然后站起身子，轻轻走出门去。

    门外，夜幕沉沉，夜色依旧，月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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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交易（一）

    蓝伊阁外，碧水溪边，合欢树下，迎风立着一袭水蓝长裙的窈窕身影。

    看着兀自随着溪水漂流的落红，蓝舒韵面纱之后冷漠的双眸微微怔了怔。

    花开的早，便也凋零得早了。连自然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依规律而行，莫说是人类了。盛开凋谢，便是花的命运。那么人呢，又是什么样的命运？这个顺乎如浮云的世上，即便所有都虚无了，绝对强大的力量也会永存。强者可以用手中的力量压倒一切，就如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落雪宫宫主，只是用那双清瘦苍白如书生一样无力的手，便轻而易举地握住了世上绝大多数人的生死。

    人的生命，真的是很奇怪呢！有时候可以坚强得百般折磨都摧不毁，有时候却又柔弱得如同水晶球，轻轻掷地，便支离破碎。

    一声叹息轻轻滑过隐在面纱后的红唇，脑海里又浮现出地牢里那个身着杏黄衣衫的女子——楝婉素，那曾经是一个多么坚强、执著又勇敢的女子啊！不管是对爱情还是对生命都是万般地执念啊！多么值得敬重的人呢！那份浓烈深沉的爱，多像那个少年曾留在她身边的……可是如今，巨大的不幸已经将这个柔弱无助的女子折磨得身心俱疲，她却仍旧、仍旧是不肯屈服！不肯屈服于落雪宫的盛威，不肯屈服于命运的无情。自己有心帮她，却又无力挽救她的亲人。倘若到最后，只能保全她一人生还，那么苟且偷生，那个刚烈柔弱的女子如何负得起这样的悲惨？

    可是，她总得试一试，倘若还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她都不能轻易放弃。如此想着，蓝舒韵抬眼望了一下隐在树林中的白楼，那里，住着那个手握生杀大全的年轻霸主。杀伐决断都在他一念之间，只要他稍微一动恻隐之心，他们便有机会活命的。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颗硬如坚石、冷如冰雪的心不知何时变得柔软了一些——不知为何，面对那个温婉柔弱、刚烈不屈的黄衫女子，她竟然无可抑制地心软起来。

    蓝舒韵忽然苦笑了一下，大步向白楼走去。很快，那一袭水蓝身影，消失在葱郁的嫩绿色间。

    “你打算如何处置秦韶卓？”看着垂首翻阅卷宗、手握朱笔的白衣公子，一进门，蓝衣女子便直言相问。

    停下笔，从案上的卷中缓缓抬起头，薛楚言静静地注视着面前女子，良久，才平淡地问:“你不知道吗？自然是一贯的处置方法！”

    “你真的打算杀了他？”面纱后冷漠的双眼中蓦然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

    “江南武林后起之秀，如此人才，能为我所用则可……”依旧平淡地语气，落雪宫主的眼中却突然浮现出剑一般雪亮的光芒，声音里也充满了杀气，“若不能，必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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