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故人（二）

    “快来帮忙啊！还愣着做什么？”姝璃一边轻声责备，一边费力地将落水男子往岸上拖，雪白的纱衣湿了大半。

    “我的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了，身为弥花天圣女，私自隐藏一个异族男子，若是被法外不留情的长老们发现，那可是要接受严重刑罚的啊！”青芸嘴上喋喋不休，心里却暗暗叫苦:有没有搞错啊！就算她大小姐一时突发善心大发慈悲，也不能违反教规啊！这等事情，绝非儿戏。搞不好，会被杖责致死呢！

    “你哪来那么多话啊？”姝璃卖力地将男子拖上岸，一边拭着额上汗珠，一边不容置疑地命令，“他还有一息尚存，人命关天，绝非小事。三爷爷常说‘善恶乃一念之间’。这么大一个活人，我们却生生见死不救，那么跟山下城内那些草菅人命、鱼肉百姓的狗官又有什么区别？你哆嗦了这许久，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啊？”

    “我……”青芸看着一脸坚定的姝璃，终于还是银牙一咬，横下一条心道，“好好好，我救他便是，小姐那些劳什子的道理，青芸算是领教过了。”

    昨晚，在圣坛里发现他时，他已经浑身遍布伤痕，所幸全是外伤，她用碧灵丹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暂可保一息尚存。然而，方才仔细检查，竟发现他体内有大量的曼陀罗、素心兰毒素，如果不用冰颜花救他，那么即使华佗再世，也难保他性命周全。

    十年不曾相见，如果一经相逢，便要她承受天人永隔的伤痛，那么苍天对她也太不公了。所以，她不要他死，她一定要救他，即使是接受最严厉的惩处。

    “青芸，快！用花救他！”姝璃以手指拈起那朵绝世珍贵的冰颜花。青芸的目光瞟向始终静默的灵歆，她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那个自小就与小姐关系亲密的灵护法身上，在心中祈求他可以说服小姐，不要让她引火上身。

    然而，手持长剑的黑袍男子只是默不作声地看了胡床边焦急守望的白衣丽人一眼，转身掠入沉沉的暮色中。

    “灵护法——”烛光下，身着红衣的少女望着转眼消失在苍茫夜色中的身影，一种空茫无力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这、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呢？”青芸诧异地喃喃道，转身看了一眼守护在床边的女子，轻轻摇了摇头。

    那个神秘的公子究竟是谁呢？为什么他一出现，小姐就那么慌张呢？记忆中一直被孤寂、冷清包围的小姐，一向都是冷静、镇定、心无旁骛的，她何时曾表露过那样的惊慌失措啊？久居白塔深宫的小姐，又怎么会那么担心一个陌生的异族男子呢？到底是她多心多虑了，还是事实就是如此啊？

    但愿，小姐不认识那个公子才好，否则……

    青芸不耐烦地甩甩头，努力摆脱那些在脑海间瞬间滋生、纠缠不休的念头，拈花离去。

    黑暗狰狞，张牙舞爪地吞没一切，如泼墨般大片洒下。耳边犹有冷风呼啸掠过耳际，恍惚间，有冰凉湿润的东西落到脸上，依稀有腥味，好腥……好腥啊……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去分辩，然而，极尽全力，仍是张不开双眼。徒劳无获，还是用舌头分辩吧！毕竟人的味觉也是非常准确的。

    思及此，他伸出舌头用力地一舔——呀，好腥，好咸……那是——血，居然是血的味道，这是在哪里？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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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幻像（一）

    黑暗狰狞，张牙舞爪地吞没一切，如泼墨般大片洒下。耳边犹有冷风呼啸掠过耳际，恍惚间，有冰凉湿润的东西落到脸上，依稀有腥味，好腥……好腥啊……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去分辩，然而，极尽全力，仍是张不开双眼。徒劳无获，还是用舌头分辩吧！毕竟人的味觉也是非常准确的。

    思及此，他伸出舌头用力地一舔——呀，好腥，好咸……那是——血，居然是血的味道，这是在哪里？他在哪里？

    冷风忽然间将遥远的厮杀声送入耳畔，闷哼与短促的惨叫不断地在耳边响起。然而，无法张开双眼的他只是静立于风中，凝神听着，他可以感觉到，有一伙人正拿着刀剑毫不留情地相互对砍，仿佛近在咫尺，可是他自己却似乎置身在那场斗争之外。

    “汀白……汀白……”隐约间，有女子清婉的声音悠悠传来，忽远忽近，似是隔着时空，飘忽不定。

    “谁？是谁？谁在唤他？是谁？”

    他焦急地张大嘴巴，想要大声询问，然而，他的嘴只是颓然地一张一翕，发不出半点声音——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靠近围墙。汀白，那是素心兰，有毒。”然而，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耳边突兀响起，清冷淡漠，“别过来，你脚下的是曼陀罗。”

    那么熟悉的声音，是……是蓝舒韵！他终于记起来了，这里是蜀中唐门，他们是奉了宫主之命到此剿灭唐门子弟的，那么，蓝姑娘呢？她在哪里？

    重新努力睁眼，这一次，他看见了隐隐的亮光，那些微弱的白光一点一点聚集起来，突然如同一把利剑破开了沉如铁幕般的黑暗，亮光向四周蔓延，越来越大，直至吞没所有的黑暗。

    果然是蜀中唐门，可是面前何时多了一堵围墙？一身蓝衣的女子站在墙下，神色严肃，像是在对自己说什么。可是隔得太远了，听不见，她的脚下排着几盆兰花，细雨中嫣然怒放，被雨水刷过的碧绿叶子闪着明亮的清光，煞是好看呢！

    我应该帮帮她。

    心中方一念及此，他便迈开步子向她奔去，这一次他听清楚了，原来她说:“别过来，那些花有毒。”

    他心中一惊，急忙转身欲飞身推开，可是，已经迟了。

    “蓝姑娘……”话音未落，鼻中猛地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意识立刻开始模糊。

    不好，是中毒了么？

    他举目望去，视线却模糊起来。看过去，眼前的一切全部变了形，扭曲的异常恐怖！那些花草树木、人物楼宇，全部化成了诡异之极的形状，冉冉升起。然后，天地间又陷入了沉沉的黑幕中。

    “汀白哥哥……汀白哥哥……”清婉的女声再度响起，沉睡中的男子蓦然睁开了双眼，循着声音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是一片浩瀚无边的广漠。

    怎么回事？从上一次蓦然有了知觉，他就被接二连三展现在面前的奇怪境况弄糊涂了，此时置身于这样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漠里，他也搞不清楚是梦是真了。然而，让他更加奇怪的是，居然有人清清楚楚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颓然立在沙中，他抬起头，终于看到了那个和自己说话的人——雪白的衣袂从千年胡杨树上流水般垂坠而下，逆着衣袂看上去，是一双修长白皙的玉手，握着一支碧绿的洞箫。衣袖延上去，是纤瘦的双肩，有一双亮如秋水的眼眸。依稀间，居然有令人心悸的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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